第097章 先天之變(第一更)
商陽市第二師範是商陽市僅有的兩所中等師範之一，九七年以前，這兩所中等師範學校利用畢業包分配和戶口農轉非（農業戶口轉非農業戶口）兩大法寶，吸引了大量農村初中優秀畢業生，無論是前世的九三年還是現在的九三年，在鳳凰鄉中都流傳著一句話，“一等學生考師範，二等學生上高中，三等學生家裏蹲。”從這句話能夠充分看出師範對農村中學畢業生的誘惑力。
隨著社會的發展，城鄉差別逐漸縮小，師範的法寶之一農轉非也逐漸失去了他往日對農村學生的巨大誘惑力，而分配工作這件法寶也於97年被收回，所以97年可以說是中等師範的一個生死界限，九七年前生，九七年後死，新千年以後，中等師範更是以不再適應新時期教育師資培養的需求而被撤銷，徹底被曆史滾滾的車輪跑到了身後的塵埃中。
第二師範對於李伉來說是個傷心之地，因為這裏發生過影響了他一生的事情，前世他畢業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這所學校，即使他的弟弟李強考上了師範，他也隻是把他送到了學校大門口，卻不願再邁進這個學校一步。
而現在他卻和前世傷心事發生的主角陳妍漫步走在商陽市第二師範的校園裏，他們是來找第二師範的音樂係主任韓俊傑商談租用音樂製作室場地的事情的。
時隔近二十年，李伉再次走進第二師範的校園，卻發現這裏的一草一木是那麽的熟悉，而他的師範生活也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一樣，這讓他突然有一種想要在校園裏遊覽一番的衝動。
“老師，陪我在校園裏走走好嗎？”李伉抱著小囡囡對他身邊的陳妍說道。
陳妍看了看李伉，知道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而她也想在校園裏和李伉一起走走，聽他說說前世自己的事情，也許結合這裏的一草一木，能讓她更真實的感受到當年在這所學校裏的生活和工作，快樂和傷心吧，所以她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按照時間來算，我應該是今年九月份進入這所學校，被分到了九三級三班，當年我第一次來到這個學校的時候，你知道我的第一印象是什麽嗎？”李伉放慢了腳步，帶著陳妍走進了一個長滿了藤蔓的走廊，隻是冬季的藤蔓隻剩下了一條條枯枝，上麵掛著幾片枯黃的葉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但是李伉仿佛看到了盛夏季節那個碧綠的不透一點兒陽光的綠色走廊以及許多在這個綠色走廊裏看書的莘莘學子們。
陳妍沒有說話，隻是用美麗的眼睛看了看李伉，等著他繼續說。
“這所學校好大啊！”李伉大聲的喊道，把從他們身邊路過的一個身穿校服的學生嚇了一跳，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李伉，挎著一把吉他從他們身邊匆匆過去了。
“大哥哥嚇到囡囡了。”小囡囡在李伉懷裏扭了扭身子說道。
“大哥哥向囡囡道歉好不好。”李伉捏了捏小囡囡吹彈的破的細嫩臉蛋說道。
“好啊，大哥哥向囡囡道歉，囡囡就原諒大哥哥啦。”小囡囡笑了起來，聲音甜甜的聽著很舒服。
“那個學生叫林若丹，是二師九二級五班的學生，彈了一手漂亮的吉他，我特別喜歡她在我們迎新晚會上彈得那首《童年的回憶》。”李伉看著離去女生的背影說道。
陳妍微笑著看著女生的背影說道：“看來你在這個學校的熟人不少啊。”
“我認識他們，他們卻不再認識我。”李伉有些感慨的說道，他笑著對陳妍說：“老師，我們換個地方吧，我帶你去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說完他從帶著陳妍從走廊穿過，來到了學校的辦公樓前。
“九四年寒假過後的第一周，輪到我們九三級三班實踐周，我被分到了教務處，說是實踐周，其實就是我們被分配到學校的各個科室打雜，主要工作就是每天打掃辦公室衛生，在幫老師倒倒水，然後就無所事事了。我記得那天天氣很好，我和兩個同學一人搬了一個凳子坐在走廊裏曬太陽，正被暖烘烘的太陽曬得打瞌睡的時候，我的同學推了我一下，我睜開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你，那時我在想，世界上還有這麽漂亮的人嗎？！”李伉指著三樓教務處笑著說道。
“老師很漂亮嗎？”陳妍幽幽問道。
“媽媽很漂亮，比囡囡還漂亮。”小囡囡的話把陳妍逗笑了。
“老師很漂亮，漂亮到我做了你的學生很長時間都不敢直接看你，因為每次我隻要看你超過十秒鍾，就會發愣，而每當這樣的情景出現時，你都會罵我不專心。”李伉仍然在看著三樓的教務處，但是眼睛瞳仁的焦點卻不在那裏，他嘴角彎起了一個美妙的弧度，心裏和眼裏出現的都是當年陳妍嗔怒的罵他的場景。
“我有那麽凶嗎？”陳妍笑問道。
李伉扭過頭來，直視著陳妍那張完美到沒有任何缺憾的臉龐，不由得仍是想要發愣，陳妍卻被他看的臉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為她本就完美的臉龐平添了幾分可愛之色。
“老師，你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即使你罵我，我都會覺得是一種享受，有時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會故意出錯或者發呆。”李伉笑了起來，目光轉向了其他地方。
“我們換個地方吧，老師想聽聽你在學校的其他事情。”陳妍沒有再接李伉的話茬，而是轉身往學校後方走去，李伉抱著小囡囡緊走一步跟了上去。
陣陣琴聲混響的聲音傳進了耳朵，他們來到了學校的藝術樓前停了下來。
“學校為每個學生都分有一架腳踏風琴，鋼琴卻不是人人都能有機會摸到。”李伉看著外牆貼滿了白色馬賽克的六層藝術樓說道，“那時我覺得風琴彈起來不過癮，就想要學習鋼琴，於是用一碗牛肉拉麵賄賂了我們班在學生會文藝部的一個同學，讓她幫我配了一把五樓鋼琴房的鑰匙，每次放學後我都會偷偷溜到五樓的那個鋼琴房練上兩個小時，幸運的是我一直沒被那個鋼房的老師發現，我在裏麵用了兩個月時間自學了致愛麗絲和童年的回憶兩首鋼琴曲，兩個月後，我的膽子越來越大，甚至在上音樂課自由練琴的時候都會偷偷跑到五樓鋼琴房看看，如果鋼琴房空著，就進去練習一會兒，然後再偷偷溜走。”
“那個鋼琴房是我的，於是你就被我抓住了？”陳妍笑問道。
“嗬嗬，被你抓住的的時候我嚇壞了，因為以前就有過學生偷偷彈鋼琴被另外的音樂老師抓住送到了學生處，然後就被全校通告批評了，但是你卻沒有把我送到學生處，而是給了我一個任務，要我在兩周內學會莫紮特的土耳其進行曲，如果我學會了，你就答應放過我。”李伉也笑了起來，“土耳其進行曲對當時的我來說難度很大，所以我幾乎犧牲了自己所有的課餘時間，用了十天時間終於學會了那首鋼琴曲。”
“然後我看上了你的音樂天賦，又覺得你能吃苦，就把鋼琴房對你開放了，後來有主動要教你音樂，於是我們的師生緣就那樣接下了，我說的對不對？”陳妍笑著說道。
“大致是這樣的，不同的是你沒有主動要教我音樂，而是我死皮賴臉的求了你兩個星期，你才答應教我音樂的，而且還是我賄賂了小囡囡的緣故。”李伉撓撓頭笑道。
“嗬嗬。”陳妍笑了起來，“幸好我當時收了你這個學生，不然這一世又要重演前世的悲劇了。”
“媽媽，什麽是前世啊，囡囡聽不懂呢。”小囡囡在李伉的懷裏歪著小腦袋問道。
“前世就是做夢。”李伉笑著解釋道。
“囡囡昨天晚上還做夢呢，夢裏有好多好多的布娃娃，他們都叫我媽媽，我好高興啊。”小囡囡興奮了起來，在李伉的懷裏手舞足蹈，惹得李伉和陳妍都笑了起來，他們轉身離開了藝術樓，在往後走是一幢六層的教師單身宿舍樓，遠遠的李伉停了下來，看著宿舍樓前的那篇空地發起呆來。
“李伉，老師就是從這座樓上跳下來的嗎？”陳妍發現了李伉的異樣，下意識的問道。
“我當時就站在這裏看著你被人抬上了救護車，我都不敢上前看你一眼，那裏有一灘血，血紅血紅的，刺得我睜不開眼。”李伉指著樓前的那片空地說，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陰冷的早晨，遠遠看著陳妍被人用白布蒙著抬走……
“大哥哥不要怕，囡囡也不怕，大哥哥要和囡囡一樣勇敢，做勇敢的孩子。”李伉懷裏的小囡囡感受到了他身體的顫抖，於是伸出細嫩的小手撫摸著李伉的臉頰安慰道。
“大哥哥不怕，大哥哥和囡囡都做好孩子，這樣媽媽才會永遠開心快樂對不對。”李伉把囡囡往上舉了舉，把她抱得更加舒服些笑著說道。
“李伉，老師不會再做傻事了，忘掉那些不好的事情吧。”陳妍也感受到了李伉深深地悲哀，輕聲安慰道。
“我們走吧，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無法改變，但是我們隻要做好正在發生的事情，讓將來會發生的悲劇不再上演，這就足夠了。”李伉抱著小囡囡轉身大步離開了，再也沒有回頭看這個地方一眼，他仿佛要把過去的一切都拋棄掉，向前去追求更加美好的未來。
“把握現在，改變未來。”陳妍輕聲說了一句，眼睛亮了起來，也快步跟在李伉的身後離開了她曾經香消玉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