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守護
陳妍覺得這幾天的生活有些糟糕，如果說丈夫的那個判刑通知是誘因的話，那麽當天李伉在她酒後對她的悉心照顧就是根源。
實際上自從去年那次她決定獨身前往香港尋找邵家華被李伉攔下來後，生活已經發生了變化，原來她憧憬的和邵家華的白頭偕老的幸福生活就像一個幻化著七彩光暈的肥皂泡一樣啪的一聲破碎了，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如果不是因為她還有可愛的女兒囡囡離不開她的照料，如果不是因為一段時間來她前世今生兩世的學生李伉在某一個晚上給了她當頭棒喝，讓她明白人活在世上愛情不是全部的話，她也許真的會像前世一樣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丈夫間諜案發後，她心裏還是有些許希望的，那時候她不知道丈夫已經被捕，還在天真的以為丈夫還在世界上的某個她不知道的角落安然生活，也許有一天他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麵前，用溫柔的聲音告訴她，他回來了，以後再也不會離開她和囡囡了，他們將會永遠相守在一起，直到有一天囡囡長大嫁人，他們慢慢老去……
但是理智上她卻知道，這樣看似簡單的一個願望卻如同井中月，水中花一樣，可望而不可及，所以她記不清有多少次在夢中呼喚著丈夫的名字，淚水沾濕枕席，她也記不清有多少次夢裏因為丈夫的出現而幸福的笑出聲來，很長一段時間，她一直生活在這種理智和夢想的交織之間，夢裏編織的甜蜜和殘酷現實造成的苦澀成為了她生活的主旋律。
如果沒有上周日的那個通知，陳妍這樣的生活也許還會持續下去，但是那兩個警察還是不請自來了，她還清楚地記得她得到丈夫判刑的通知時的情形，但是她自己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當時她是怎樣一個複雜的心情。
警察走後，她下意識的就想給李伉打個電話，但是出於某種心理，這個電話最終她卻是沒有打出去，而她又不願意找他人傾訴，心裏的傷心憋悶得不到宣泄的情況下，她跑到家屬院門口的小賣鋪賣了一瓶酒，回家炒了兩個菜，然後開始了借酒消愁，結果是愁越消越多，從沒見過媽媽這個樣子的女兒也被嚇壞了，抱著她哇哇大哭，還一直喊著要找大哥哥。
最終李伉被女兒的電話叫了過來，看到李伉，陳妍不知怎麽的就想哭，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離家出走的孩子看到了自己的親人，一個受了委屈的妻子看到丈夫一樣，李伉給她的感覺就是這樣，每每在她感到無助的時候，像一座大山一樣為她撐開一片天地。
如果拋開自己內心對丈夫的堅守之外，她並不排斥李伉，甚至還隱約的希望李伉能經常來看看她，哪怕隻是過來逗弄一下小囡囡也好，所以李伉把她從衛生間抱了出來，幫她清理身上的汙穢，甚至後來幫她擦臉和脖子的時候，盡管做了一些在她看來已經是很過分的舉動之時，她並沒有生氣，但是卻感到惶恐，這種感覺並沒有隨著她第二天的酒醒而消散。
新的一周，那天酒後李伉對她悉心照顧的情形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淡出她的腦海，甚至那時的情形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一遍遍在她的腦海裏回放而變得越發清晰起來，依賴、安心、甜蜜、期待、幽怨、羞恥等等各種情緒伴隨著這些情形在她腦海的回放而相繼出現，並不斷打擾著她的心緒，甚至讓她感到煩躁，短短的兩天時間，她已經把女兒吵哭兩次了，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
“我這是怎麽了？”她時常想，卻得不到答案，也許她心裏找有了答案，但是心裏的那層道德底線卻讓她下意識的逃避了那個答案罷了，於是她把這些心緒傾瀉在了音樂上。
“這都兩天了，李伉也不來看看我，要是我真的想不開出了事，有他後悔的。”偶爾她也會這樣想，但是馬上就會啞然失笑，心道自己都這麽大了，還像一個小女孩兒一樣和人賭氣。
她在想念李伉，這是一個事實，一個即使她不願意承認，甚至有些逃避，但是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周二晚上，下班回到家中，她正在做晚飯的時候，這個想法再次用上了心頭，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小囡囡開門後驚喜的叫聲讓她知道李伉來了，實際上這個時候除了李伉，一般也沒有誰會上門來。
她心髒不爭氣的跳了幾下，臉有些發燒，暗罵了自己兩句，平靜了心緒後，她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李伉，你來啦。”
“嗯，晚上沒事，過來看看老師，順便蹭頓飯。”李伉笑道，卻發現陳妍臉頰有些潮紅，聲音有些隱約的異樣，於是疑惑的問道：“老師，你生病了嗎，臉那麽紅？”
“啊。”陳妍低呼一聲，摸了摸臉頰向李伉勉強笑笑說道：“沒有，老師怎麽會生病呢。”說完轉身回廚房去了。
李伉並沒有多想，今天天比較熱，人因為天熱臉色潮紅也是很正常，他抱著小囡囡坐到了沙發前逗她玩兒了。
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飯吃過後，李伉陪小囡囡玩兒了會兒，把她哄睡後抱她去了臥室。
再次回到客廳後，李伉對陳妍說：“老師，你明天請一天假吧，我帶你去看看邵家華。”
陳妍聞言呆住了，眼圈迅速紅了起來，連忙把身子扭到一邊，她不願意讓李伉看到她流淚的樣子。
“老師。”李伉關切的看著陳妍的背影叫了一聲，陳妍對邵家華的感情他十分清楚，而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再說什麽話來安慰她。
“李伉，謝謝你，明天我們什麽時候去，需要準備什麽嗎？”陳妍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道，但是有些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拿著身份證就行了，其他一切我會安排的，明天一早我開車過來接你。”李伉說道。
“好的，我和囡囡在家等你，真的謝謝你，李伉。”陳妍感激的說道，眼淚順著光潔的臉頰流了下來，這次她卻是沒有躲避李伉的目光。
“我隻是不想讓你太過傷心，囡囡一年多沒有見過她的爸爸，小孩子從小缺乏父愛對她的成長不好。”李伉說道。
陳妍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什麽感謝的話，她站了起來對李伉說：“隨我來。”說完轉身去了琴房。
李伉跟著陳妍來到琴房，陳妍坐在了鋼琴前對李伉說：“我把《殤》進行了改變，彈給你聽聽。”，在李伉坐下後，她掀開琴蓋，潔白修長的十指輕輕地放在了黑白琴鍵上，《殤》開頭李伉後來加上的那段撕心裂肺的旋律被刪掉了，後麵描述少女水晶般心靈的優美的旋律流淌了出來。
“心境不同，改編出來的風格也變得不一樣了。”歡快的曲子讓李伉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原來的婚變變奏部分刪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有憂傷的包含等待的旋律，也對，今生陳妍和邵家華沒有婚變，有的隻是邵家華出事後陳妍的等待，那是一種明知道不會再有結果卻還在堅持的等待，悱惻憂傷。
突然，李伉睜開了眼睛，驚訝的看著陳妍，因為他從鋼琴曲了聽到了第三種旋律，這是一段充滿陽光的xuanlv ，也是一段充滿了溫情的旋律，這段陽光溫情的旋律和憂傷等待的旋律交纏在一起，情緒有些對立，但是交纏在一起的旋律卻是那麽的和諧。
“這段旋律是我新作的，喜歡嗎？”陳妍轉過頭輕聲問李伉，手指間的旋律沒有停。
“喜歡，因為我從裏麵聽出了我的影子。”李伉微笑著說。
陳妍點點頭，嘴角翹起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沒有否認李伉的話，顯然這段旋律就是給李伉做的。
隨著樂曲的行進，那段李伉的旋律陽光依舊，溫情依舊，但是漸漸多了幾分厚重感，穩健的大三和弦節奏是那樣讓人安心，憂傷旋律也多了一份堅持，隱約還有一絲掙紮……
李伉皺了皺眉頭，他看了看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黑白琴鍵上的陳妍的臉頰，發現她那絕美的臉蛋有些紅暈，心裏不由得暗自嘀咕了起來：難道……
陳妍似乎感到了李伉的目光，她再次轉頭看了看李伉，發現了他眼中的疑惑，眼中閃過一絲羞澀，輕輕的點了點頭，這一點頭讓李伉的心差點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
李伉的目光注視著陳妍如同象牙般修長白皙的脖頸和絕豔嬌媚的臉頰，漸漸有些癡迷和猶豫。
憂傷旋律中的掙紮漸漸地弱了，堅持卻強了起來，直到最後，掙紮不見了，全成了堅持，而屬於李伉的旋律與憂傷旋律之間也逐漸變得涇渭分明，仿佛兩條不同的平行的旋律在流淌，不見交集，但是卻始終相伴，直至永遠……
“李伉，你明白了嗎？”陳妍彈下了最後的一個音符，然後輕輕地從琴鍵上抬起雙手，深吸了一口氣後，轉頭問道，目光直視李伉俊朗的麵容，不再逃避。
“我明白了。”李伉點點頭，像是在說一個誓言。
“謝謝你。”陳妍說道。
“老師，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麽？”李伉問道。
“我還沒有想好，要不你幫老師想名字吧。”陳妍說道。
“嗯，就叫《守護》吧，我覺得這個挺好。”李伉微笑著說道。
“好，就叫《守護》。”陳妍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會心而輕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