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萬古愁
「不，我很高興……」暮煙搖了搖頭，主動靠進君長祺的懷裡，將所有的糾結都掩蓋而下，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孩子的，如此意外，如此驚喜，總還是有些高興的。
「暮煙，我會好好對你，好好對孩子的……」君長祺其實也都知道暮煙多少有些不安，畢竟從暮煙進府之後，他並沒有給他多少安全感的。
「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我晚間再來看你……」君長祺摸了摸暮煙的頭髮，又叮囑了丫鬟們一番，這才腳步輕快地離去。
「恭喜你……」君長祺回到書房，一個低啞的聲音便出現了。
有孩子的確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他算是接受了這一聲恭喜，而現在他也要繼續他們的大業，也算是他送給還未出世孩子的一份大禮了！
「如何了……」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君長祺點了點頭，不得不說這位對於人心的算計超乎尋常，春狩的設計失敗，他以為定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挽回，卻不想他僅僅靠著花如嫣，就能操縱人心，讓一切又回到軌道之上。
再說摘星樓的易主，其實也不過是明面上的罷了，初晴安排這些事情，便沒有再耽擱，隻身駕著馬兒來到了南辰國的國都銀暨。
銀暨也有一個青樓叫做顧月樓，此時天明，正是樓里姑娘們修養的時候，而顧月樓的樓主顧菲此時卻不像往日休息去了，而是正經站著，看著坐在上位喝茶沉思的蒙面女子，態度極為恭謹。
「右護法，這就是宮裡的情況了……」顧菲將她所能知道的事情，悉數交代，還將顧月樓的情況也彙報了一遍。
而初晴卻是沉思著，這之後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她沒有想到她安排好鳳璃國的事情趕來，花如陌竟然要成為這個南辰國的皇后嗎？
若說這個世上還有人能懂花如陌心思的，非她初晴不可的了，她清楚地知道君長夜對於花如陌的意義，過去是被花如陌掛在嘴邊的清辰，如今怕是被花如陌刻在心底的君長夜了。
當然目前最為讓人著急的是……懷孕，花如陌懷孕了，她本來想用些方法將花如陌帶出來，可是她又低估了花如陌在君長曦心中的地位，她們一個江湖的組織，能量再大也無法和一個國家相提並論。
救出來或許可行，可是之後呢？君長曦定然不會罷休，而且花如陌懷孕若是有一個萬一，傷了孩子，花如陌只怕要遺憾終生，還是讓人為難。
「你先下去吧，有需要你的地方我會找你……」
她只能現在顧月樓里潛伏下，靠著顧月樓的消息，隨時關注著花如陌，隨時做出反應來，不過，在花如陌封后大典到來之前，她必須見她一面。
而花如陌此時也是早早醒了，由一個宮女扶著，在這南辰國的御花園裡遊盪了起來。
說是遊盪也不為過，她避著人群而走，只是想走而已，這裡的風光完全不同於鳳璃國，可是再不同，再奇異也無法在她眼中勾起一點波瀾。
「我們去那裡坐坐」花如陌指著一個閣樓，走上前去，這個閣樓只有兩個守門的太監，臨水而立，在有些炎熱的南辰國，是一個很好的避暑之地。
花如陌走上前去，跟隨而上的太監，立馬把閣樓里的窗戶都打開通風，花如陌卻是看到了擺在走欄里的一隻鳳尾琴，隨手那麼一撥，卻是好久沒有彈琴了。
琴為心聲，她確實在心中鬱結了太多的情緒了，在太監正欲開口阻止之前，花如陌已然坐下，輕輕撫弄起了琴弦之音。
花如陌的眼睛微微閉著，手指在琴上撫弄著，明明動作如此繁複，卻又一種從內耳外透出的靜謐之感。
琴由心發，時而波瀾壯闊，洶湧澎湃，時而低沉呢喃，如泣如訴，花如陌的琴音有一種極為強大的感染力，聽者無不悲傷落淚，至少跟著花如陌而來的那個宮女，看守的兩個太監，還有聞琴音而來的人，無不目露哀傷，淚流滿面。
相反的，卻是花如陌自己連上無一絲一毫的動容，始終淡漠，似乎抒的不是她的情，不是她的意。
「你可真真是傷了人家的心了……」曾經和花如陌有過數面之緣的凡依看著身側有些動容的君長曦，輕聲說著。
這樣的琴音，確實讓人讚歎，若非極大的愁思，怎能讓這麼多人跟著傷懷呢？
君長曦此時嘴角卻帶上一抹輕鬆了的微笑，他不怕花如陌傷心，不怕她生氣，他其實最怕的是花如陌之前的那種狀態，那種淡漠的看不到他的狀態，那才是讓他害怕的。
所以此時，花如陌還肯為他傷心，那麼他就還有可以補足之處。
君長曦又站著聽了一會兒，南辰新立，百廢待興，很多事情他都無法推脫，自然不能久留，別有深意地看著那個閣樓一眼，他才轉身離去。
而花如陌卻似有所感地漸漸停止了彈琴，隨著琴音沉澱，所有的情緒也都歸攏，花如陌想起獨孤離在她學琴出師時說的那句話，
「真正地大成，是可以操控人心，琴道的路還很長……」
花如陌其實很是疑惑，獨孤離所說的大成指的是什麼呢？以前不懂，現在卻是懂了，她之前的琴音抒的都是自己內心的聲音，以情動人。
此時她卻真的超脫了本心之外，純粹之位操控罷了，悲是悲，傷也是傷，卻不是自己的，這一曲《萬古愁》她其實還原的是它最真實的味道，絲毫未帶入自己，卻因人人皆有愁，非以己愁奪人，才更能感染人。
愁而起，就沒人知道花如陌是不是真的愁了。
「娘娘琴藝果然超絕，只怕聽了之後，再無聲音可以入耳了，」凡依鼓掌而上，字字真心，看著花如陌的眼睛極為明亮。
「嗯……」花如陌起身而立，看著凡依，對於在此看到凡依，她眼中並無波瀾，其實多少是可以猜到的，君長曦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掌控南辰，怎麼少得了內應呢。
曾經的使臣，現在的朝臣，凡依只怕功不可沒呢！
對於花如陌關於自己讚揚的全盤接受，他此時卻覺得更加開心了，這樣坦誠的妙人兒，他怎麼就沒有早點遇到呢？
「這南辰國的御花園還有很多妙處，我帶娘娘去瞧瞧？」凡依試探地問問。
「多謝……」
花如陌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她心中已然有了決定，就不會再猶猶豫豫了，這個地方早點熟悉也是好的。
這個凡依是個話嘮，卻也是個有意思的話嘮，他的話很多，不會讓花如陌覺得厭煩，也不會讓人覺得尷尬，而且他話語中很是謹慎，很少觸及那些不適合花如陌知道的事情。
不過最為君長曦的人，他總還是希望君長曦能得嘗所願，雖然絕大多數人都不大認同，甚至是恨死了花如陌的了。
其實君長曦失去鳳璃國，和花如陌真心沒有多少關係，可是此時卻成為了遷怒的對象，私底下里，各種惡毒的謾罵不會少，禍國妖姬，妖孽轉世，等等，都可以寫出一個光怪陸離曲折波瀾的話本了。
「皇上對娘娘或許有愧，可是更多是因為愛重娘娘……」凡依的話戛然而止，覺得自己真心不適合這種文縐縐的說話方式，嘆了一口氣，「哎，其實日子就是這麼過，彼此體諒一番，也沒什麼過不去的……」
凡依抓耳撓腮地說著，最後卻在花如陌平靜的目光中，無語凝噎。
「宸妃娘娘……」
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花如陌看了一眼凡依，就瞥過頭去看著這個鏗鏘美人。
「宸妃娘娘不記得我了？」牡丹郡主一身戎裝，看起來煞爽逼人，極為耀眼，這凡依看呆了也不足為奇。
「記得……」花如陌過目不忘，只要見過的人，鮮有不記得的。
「邊疆吃緊，臣一身戎裝，還未更換，娘娘見諒了……」牡丹郡主說著，南辰國西北邊是游牧民族，此時他們內亂，而她跟隨容閣前去平亂，正好擴大南辰版圖，雖然比不上鳳璃國，卻也再是彈丸之地了。
「郡主巾幗不讓鬚眉，如陌佩服，」這樣不張牙舞爪的牡丹郡主，著實讓人大開眼界，這是一個人人演戲的世界，稍不注意，就輕易被騙了。
這樣冷靜自持的牡丹郡主，才是最深不可測的，她之於君長曦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怕那些反對立她為後的人，有一部分是想擁立牡丹郡主的吧。
寥寥對話之後，花如陌和牡丹郡主，凡依告別，獨自離去。
「想不到凡大人和宸妃如此相談甚歡啊！」牡丹郡主的眼神變得有些犀利，然後重重一哼，轉身離去。
「誒……哎……」凡依嘆了一口氣，眼中儘是黯然，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牡丹郡主的心落在君長曦身上，又怎麼會看得到他的心呢？
三日之後，就是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時進行，這樣的消息，已然到了君長夜手中，君長夜此時正坐在朝堂之上，一身金色的龍袍，掩蓋住了他的三分絕色，卻又加重君長夜的威懾，讓人輕易不敢有任何的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