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藥

  馮兮和轉過頭去,隻見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美貌婦人挪動著蓮步前來,此女正是馮清玥的生母挽秋,也是她母親生前的婢女,後來她母親念阮昭明每天隻守著妻子太孤單,便抬了挽秋給阮昭明做妾。


  “老爺,蓮子粥熬好了,在綠芙院。”挽秋的眼眸一直是垂下的,不敢直視著別人,她走到阮昭明的麵前,輕聲細語地重複了方才的話。


  “妾身讓良兒先帶你過去。你最近的睡眠不太好,妾身想先去采摘一些金銀花,烘幹了放到你的枕頭下。”


  說著,她便讓自己的隨身侍女帶著阮昭明先走。


  阮昭明意識到了方才的失態,尷尬又不失柔和地回了句,“好,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少采一些就快點來。粥涼了不好喝。”


  挽秋默然點頭,她的脾氣永遠是那麽溫順,無攻擊性。


  其實,馮兮和每次看到她的時候,都會有點羨慕馮清玥,至少親娘能在身邊,保護著自己。


  雖然說挽秋是她母親送給阮昭明的,但是,正和了阮昭明的胃口。像阮昭明那般思想傳統的男子,無法去喜歡一個光芒太過耀眼的妻子,反而最喜歡的這樣溫柔聽話的配偶。


  然而,即使他心裏喜歡,卻怕嶽丈和嶽母責怪他冷落正室,還是和挽秋母女保持一定的距離。久而久之,他心中對她們母女就積累了些愧疚。


  馮兮和正這麽想著,挽秋卻在阮昭明走後,喚了她一聲,把手中緊攥著的一個垂掛著五彩穗子,繡著雙魚戲珠圖樣的香囊放到她手裏。


  “這個香囊是清玥前幾天剛繡的,大小姐你不要嫌棄。姨娘謝謝你今天能維護清玥,沒有讓她去遭受那麽多人的指指點點。”


  “清玥那孩子,你也知道的,本來出身就不好,雖說她是清白的。但要是再有這麽一出,她難免會給人留下話柄。以後,她要是再想找個好婆家了,恐怕就更難了。”


  挽秋說著說著,眼圈也跟著一紅,她自己當了這麽多年的妾,深知當妾的苦楚,真的不想要女兒再重蹈覆轍。


  馮兮和把香囊握在手心,感到一股莫名的酸澀,隨即,她對挽秋笑道:“秋姨娘其實不必謝我,清玥本來就是被無端牽扯進來的。”


  “以後,你在人後也不必叫我生疏客套了,叫我名字就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常去綠芙院跟你和清玥一起吃飯嗎?”


  挽秋受寵若驚,她甚是驚愕地看了一下馮兮和,馮兮和能出麵維護馮清玥,她就很奇怪。現在,她更奇怪。


  在她的印象中,以前馮兮和隻對雲長依好,能不欺負馮清玥就不錯了。


  馮兮和知她心裏仍然在擔憂,便說道:“姨娘,過去是我太糊塗了。從今以後,我有的,清玥妹妹也都會有。如果她喜歡哪家的公子,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幫她達成願望。”


  “大小姐,姨娘沒有怨。”挽秋忙不迭地回話,繼而馮兮和嗔了一下,她才改口道:“兮和,你要是有空,那常來綠芙院吧。”


  她掏出手帕,把掉出的淚水擦幹,接著,她的視線漸漸地轉移到額頭受傷的千允身上,“兮和,你先趕緊帶著她去處理傷口了,女孩子的樣貌太重要,拖得久了難免會留下疤痕……”


  話說到一半,她看到馮兮和的臉,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微微側過頭去。


  “從前,我在安樂縣主那裏看到過一種奇藥,是用一個小瓶子裝,在瓶蓋那裏摁一下,還可以噴出來。她每次磕到傷到,擦了那藥,都會好的特別快。”


  “也許,你可以去找她要這種藥來試試。”


  馮兮和一聽,略有所思。她之前看到的,也跟挽秋姨娘描述地差不多,隻是雲長依從來不告訴她那是什麽。


  “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去看姨娘和妹妹。”她趕忙轉頭,準備將千允扶回去療傷。挽秋的麵容上也綻開一抹淺笑,“快去吧,以後有姨娘可以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說。”


  馮兮和回到屋子裏,就把銀珠叫了過來,問起關於挽秋所說的奇藥的事情。


  “小姐,這種藥,奴婢好像有印象,縣主管它叫白藥。但是不確定是哪種。”銀珠快速地在腦海中回憶起來,然後回去翻箱倒櫃,甚至還偷偷溜到雲長依的院子裏去找。


  等回來時,她抱著一個酸枝木盒,有點迷茫,“小姐,能找的奴婢都找過了,不知道你要的那種藥在不在裏麵。”


  馮兮和也沒見過,隻能憑借著挽秋描述去找。須臾,她在一堆瓶瓶罐中發現了有一個瓶子比較特殊。


  它不是尋常的瓷質瓶子,而是個竹瓶,上麵有個橡膠做的蓋子。擰開橡膠蓋,她看到蓋子和瓶身相連的地方有螺旋狀的紋路。


  她再蓋上,按照挽秋說的方法,輕輕往下一摁,便有輕薄的水霧噴灑到空氣中。


  之後,她用一個玻璃瓶中的水草去試了試,等確定沒有毒後,才慢慢地噴灑到千允的傷口上,然後,她再讓銀珠幫千允把傷口包紮好。


  第二天,馮兮和將千允傷口處的綁帶解下後,看到傷口處的瘀腫確實好了許多,效果比太醫院的金瘡藥還神奇。


  她驚喜地握住了手中的竹瓶,心道,雲長依來自幾千年來,有這麽先進的藥物也實屬正常。


  銀珠湊過來細瞧千允的傷口,也發出一聲感歎,“奴婢以前隻看縣主提起過,沒有親眼見過,原來它真的如此神奇啊。”


  馮兮和當即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琺琅點漆手鐲,給銀珠遞了過去,當做是賞賜她的。


  銀珠將手鐲收下,在告退的時候,將手鐲放到床頭,謙虛地說道:“銀珠什麽也沒做,而千允姑娘替小姐挨了硯台,這個鐲子應該是歸千允姑娘的。”


  “那等以後,你想要什麽,直接跟本小姐開口就好。”馮兮和沒有多想,隨口就道。


  銀珠卻依舊婉言謝絕,“大小姐平時給奴婢的,奴婢就已經夠用了。”


  說罷,她便恭恭敬敬地轉過去,從房間中步出。


  馮兮和略略回過頭去,在銀珠經過梳妝鏡前,卻意外地看到,銀珠微轉眼珠,眼神瞥向梳妝台上的金銀首飾,流露出貪婪的光。


  她的眉頭微蹙,但沒有開口,當做什麽也沒看到過。


  *

  刑部的判決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趙無庸被確認是受了人蠱惑,才到馮府門前口出狂言,因此被關了兩天,警告了幾句,簽下會對雲淺寒負責的保證書後,他就出來了。


  而春風樓的老鴇卻因參與叛賣少女的地下活動,進去了。她認為是牙婆見錢眼開,忘了兩人多年的夥伴情誼,騙了她,就把牙婆也供了出來,於是,牙婆也進去了。春風樓暫時關門整頓。


  牙婆想將馮忠也抖出來,但是因為缺少人證,馮忠暫且可以繼續做著馮府的管家。


  雲淺寒被一頂小轎從馮府後門抬去趙府的時候,是馮兮和親手給她綁上繩子,送進小轎的。


  雲長依、雲小妹和馮若蘭前去送行,雲小妹情緒激動,多次衝上前去要將雲淺寒奪下,都被雲長依拉了回來。雲長依淚眼迷蒙地盯著前方的花轎,馮若蘭則是一副嫌惡的表情。


  “我不要去趙家!”雲淺寒赤紅著雙眼,在轎子裏掙紮,她的頭不斷地磕著轎子的壁麵,卻沒有勇氣真的一頭撞下去。


  馮兮和幹脆也將她的腳一並捆了,在她的嘴巴裏塞了個白布,輕輕淺淺地笑說:“二表姐,既然你不想死,那還是好好活下去吧。”


  趙家,那是一個堪比狼窩虎穴的地方,內宅關係比馮家要複雜的多,幾房姨太太之間的掐架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雲淺寒,祝你好運!


  “兮和,你有什麽不滿,就衝著我來。為什麽要毀了二妹的一生?”雲長依比起前幾日,有消瘦了些,而她的容顏並沒有受到影響,反倒更惹人心疼。


  她讓馮若蘭將雲小妹勸回房中,自己一步一生姿地走到馮兮和麵前,雙手無力地搖晃著馮兮和的肩膀,“停手吧,兮和,二妹她已經這樣,我不想看到還有其它的人受到傷害。”


  馮兮和冷冷地看著她,這話,換做別的人對她說,她也許會信。唯獨雲長依,她不會信。她更不信,雲長依是真的把雲淺寒當做妹妹。


  “大表姐放心,我已經收拾完二表姐了,會衝著你來的。”接著,她將手伸出,攤開,淡淡地提醒道:“表姐,距離還錢的期限隻剩三天了。”


  又是還錢!雲長依要被這個折磨瘋了,她的雙手垂下來,用帕子捂住半邊臉,就要跑回去。她真是煩死馮若蘭了,錢非但沒有籌到,還將事情辦砸了。


  馮兮和的眼中劃過鄙夷,旋即,她抬眸便看到了前方不遠處,麵色陰沉的顧錦年,當下,眼前一亮。


  “誒,大表姐,你跑得慢點,別讓三皇子看出你沒病!”


  雲長依剛沒注意,注意到時,已對上顧錦年質疑的目光。她立馬哀聲道:“三皇子殿下,長依隻是經過幾天的休養,稍微好了些而已,現在看到自己的妹妹那麽悲慘,隻是傷心過頭而已。”


  顧錦年當然是傾向於雲長依的,也就相信了她。他權當是馮兮和在調撥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想出手替雲長依討回公道,但一想打又打不過,吵也吵不過,隻好不吭聲。


  “殿下,你今天來,是因為一百萬兩的事……”雲長依仿佛十分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


  “確實是這件事。”顧錦年的心被緊緊地揪住,他拉過雲長依的手,避開了馮兮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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