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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冰寒如刀

  遠影訝然失色,不禁傷感道:“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除了孤帆和碧空之外,我再無其他在世的親人,重回昔日的太傅府又有什麽意義,倒不如一直跟隨在你身邊好。”


  馮兮和見狀,又道:“你過去隱姓埋名當一名暗衛是迫不得已,可如今司徒太傅隨著太子一同得到平反,陛下體恤司徒家遺孤,賜予你們三人良田千畝,黃金萬兩,也是為了挽回他自己的顏麵。”


  “君心難測,倘若你不願回去,就是駁了他的麵子,給將來埋下禍患,讓司徒太傅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好心。”


  遠影一聽,沉默了一瞬,而後,她無奈地歎息一聲,“所以,我自己根本不能選擇,未來如何,早就被決定好了是麽?”


  馮兮和亦是沉默,她看著眼前看得姹紫嫣紅的花朵,思緒早已飄遠。


  遠影靜靜地陪了她半天,後終是悄悄地走掉,踏出裕王府的大門。


  在遠影走後,馮兮和察覺到在假山石後,有個人影在晃動,便喚了聲,“千允!”


  千允一愣,低著頭走出。


  她擔心馮兮和也想讓她走,忙解釋道:“小姐,我就是被馮國公府從奴隸販子那買回來的,沒有什麽過人的家世,也沒有什麽複雜的糾葛,你不需要趕我走。”


  馮兮和回頭一看,見她的眼眸中隱有悲戚之色,心中猜想,她估計是看出來什麽端倪來,索性也不瞞她。


  “千允,你馬上去找許公子,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把縷齋變賣了,然後,將變賣後的銀兩分他一半,讓他趁夜帶清玥離開金陵城,找個地方先避一避。”


  “縷齋是小姐的心血,怎麽可以說變賣就變賣?”千允駭然,“而且二小姐的傷還未痊愈,怕是經不住長途跋涉。”


  “若是不變賣,再過幾天以後,說不定就要被毀了。”馮兮和微轉過頭,堅決地說道:“清玥受傷雖重,擔總比留下來,丟了性命要好。”


  “我會修書一封,你幫我送給外公,讓他把馮國公府的家產也全都變賣,將府中下人遣散,然後,帶上幾個信得過的老仆和外祖母到鄉下養老。”


  千允雖是知曉馮兮和有心事,可沒想到竟然要到變賣縷齋和馮國公府家產,甚至,讓馮敬和馮清玥他們都分頭逃亡的地步。


  “那老爺呢?”須臾,千允怯怯地問了一聲。


  馮兮和的眸光驟冷,和煦的春風拂過,打在她的身上,卻是冰寒如刀。


  “先不用管他。”她靜默了幾息,輕輕地說著。


  千允像是意識到說錯了什麽,匆忙地跟在馮兮和身後,進到屋裏去。


  千允先去找了許少祖,轉達了馮兮和的話,後又拿著馮兮和寫好的家書,跑到馮國公府。


  可到了國公府裏麵,她看到府中已經沒剩下多少下人了,跟一個掃地的老伯打聽,她才知道在昨天晚上,馮敬和馮老夫人已被顧時引安排的人手悄悄送走了。


  現在的馮國公府,在外人看來,跟過去並無兩樣,可剩的是一個空殼,隻有一些鐵騎軍仍在守衛著這所古老的宅邸,像是在守護馮國公府百年的榮耀。


  千允將自己看到的情況轉達給馮兮和,馮兮和心中嗟歎道,顧時引的動作比她還要迅速,可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許少祖按著她的指示,很快就替縷齋找到了下家,他趁夜帶著馮清玥出城,把另外一半銀兩送去給了馮兮和。


  是夜,屋外,雨打梨花,屋內,一燈熒熒。


  馮兮和看到厚厚的一遝銀票,眼眸漸漸地浮上一抹霧色,或許,馮敬和馮老夫人隻能在異鄉度過餘生了。


  她讓千允把銀票放到東盛錢莊去,自己隻留了一小部分在身邊。


  隨後,她從書櫃中抽出一遝圖紙,放到桌麵上鋪展開。


  那是馮若蘭在臨走前,交給她的兵器圖紙。


  雲長依對於每種兵器,都隻描了一半,馮兮和便要仔細地在燭火下,握著畫筆,尋思著,它們另一半會是怎麽樣。


  熬了幾個日夜,她把所能想到的圖樣都填充上去,再把它們放回書櫃中。


  馮兮和紅著雙眼,走過去,開門,感受著涼風,看了看沒有繁星的夜空。


  自從太子被正名之後,朝中的勢力分布更為複雜,三皇子和張德妃,還有宇文晉安插在朝中的棋子都在蠢蠢欲動。明日,會是太子回朝的慶典,大概各方都會有所動作了。


  翌日,皇宮上下,張燈結彩,大紅色的地毯從城門一直鋪設到宮門口。


  如今,全金陵城的人都清楚了當年的冤情,為冤案能夠昭雪而歡呼呐喊。


  有關先皇後和息妃來曆的說法,也是悄然在民間流傳,稱她們本就是被下了同生咒的雙生花,要不然,她們怎麽會相繼入宮,到後來,又相繼故去。


  一位茶樓先生又根據以往所聽到的傳言,把華國的四皇子宇文晉也加入到故事,添油加醋,說宇文晉當年對先皇後一見傾心,在先皇後故去後,看透紅塵,才遁入空門。


  於是,他鋌而走險,根據先皇後,息妃,昌德帝,宇文晉四個人的糾葛,虛構了人名,編出一個被叫做《鏡花碎》的故事。


  因此,這家原先清冷的茶樓,生意頓時火爆起來,連門口都擠不下人。


  即使後來,官府派人過來,嚴令禁止,可這個虛構的故事早已是人盡皆知。


  街道上,早已布滿了圍觀的百姓,被禁衛軍分散到兩邊。


  對於那位大難不死,流落在民間的太子,百姓們心中充滿了好奇,悄聲議論著,皆是認為太子在外生活了那麽久,吃了那麽多苦頭,大概跟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差不多。


  “來了,來了,太子殿下,來了!”這時,有人喊道。


  兩側的百姓更是騷動不安,迫切地看過去。


  然而,在看到姬十六的第一眼,他們全都緘默不語。


  春光明媚,路邊的梨花繽紛落下,掉落在姬十六的肩頭。


  錦鞍駿馬上,他身著一襲杏黃色的四爪蟒袍,墨色發絲由白玉冠束起,意氣風發。


  精致的麵龐如若一塊絕世白玉雕刻而成,黑眸幽邃如漆,在他眉宇間,散發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清貴之氣,竟是讓人無法感覺到一點世俗味。


  從昭雪的那日起,他就不再是姬十六,而是顧錦沅。


  圍觀的百姓全都愣了愣,屏住呼吸。


  接而,有幾個人又是偷偷議論道:“誒,你聽說了沒有,先皇後另有來曆,你說會不會是先皇後背著陛下做過什麽事,所以,當年才會那麽慘。”


  “你說的對,依我看,這太子會不會不是陛下親生的?”


  幾人附和著點頭,隨後,他們感覺有人敲打了一下他們的腦袋,腦仁一疼,他們轉過頭來,便看到人群中的錢緋緋沒好氣道:“整天不務正業,亂嚼什麽舌根子,再說下去,當心被誅九族!”


  “你算什麽?”他們幾個人莫名其妙被打,心中惱怒,便道:“你著急個什麽勁?在這裏替太子殿下打抱不平,他又不會就讓你當太子妃。”


  說著,有個人認出錢緋緋是東盛錢莊的大小姐,不由嘲笑了一聲,“我當是哪個多管閑事的,原來是錢大小姐。聽說你跟太子殿下有婚約啊,難怪你會來出頭。”


  “隻可惜,那是過去,如今,你跟他之間的差距,好比雲泥。也不想想,眾多權貴都巴不得把女兒塞過去,他又怎麽會娶你這個商賈之女。”


  錢緋緋聽著,一時之間,麵色變得很難看。


  但是,他們說的又都是事實,她避不過。


  這個時候,顧錦沅的視線在兩側的百姓之間掠過,錢緋緋一轉頭,剛好能對上他的眼神。


  然而,他的眼神淡漠,看她跟看其他人,並無兩樣。


  錢緋緋的心一顫,連忙低下頭,心道,他們之間的那段過往,或許隻能永遠地被塵封。


  “怎麽樣?我們沒說錯吧。”剛才的那幾個人譏笑道:“未婚妻?嗬嗬,太子殿下根本就不認。”


  “你……”站在她身邊的小翠想跟那幾個人據理力爭,結果,被錢緋緋拉住手腕拖走,“小翠,我們不與小人論是非。”


  說罷,她即是往跟顧錦沅相反的方向而去。


  錢緋緋疾步行走的身影被一輛馬車中的孤帆見到,孤帆為了辨認清楚,便掀開帷裳,探出頭去。


  “司徒小姐,你在看什麽?”在馬車邊伺候的婢女殷切地問道:“有什麽需要婢女做的嗎?”


  孤帆不答,她確認那是錢緋緋之後,再看了看前麵顧錦沅高坐於馬上的背影,即是吩咐道:“你去趟仙樂閣,把太子先前遺留在那的一把七弦古琴送到錢大小姐手裏,但別說是我讓你送的。”


  錢緋緋一邊走著,一邊心中泛起一陣苦澀,隻覺去東盛錢莊的這條路無比漫長。


  恍恍惚惚中,她聽到有人在喊她,不由停下腳步。


  隻見一名穿了水紅色褙子的婢女,喘著氣跑來,將一把古琴塞到她懷裏,又二話不說就跑了。


  錢緋緋疑惑地抱著古琴,細瞧一番,辨別出,這把七弦古琴是當年她贈予顧錦沅的。


  那時,顧錦沅剛被人送到東盛錢莊,孤單又落寞地在角落裏抱著一把破舊的古琴,在一遍遍地彈奏,一聲不吭。


  她躲在牆角,聽了很多天,覺得那個少年彈的很好聽,就讓人做了一把新的琴給他。


  錢緋緋的眼睛一亮,青蔥玉指拂過古琴,撥出幾個清脆悅耳的音來,難道顧錦沅是想說其實他沒有忘記她,隻是如今,還有各種不便?

  她想著,轉而掉頭往回跑,想找到那名婢女,讓婢女回去轉告他,讓他安心。


  可是,她才剛挪動幾步,就看到身穿鎧甲的禁衛軍在不斷往前走去,今日在城中巡邏的禁衛軍數量,似乎要比平常多了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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