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神諭
顧時引見她快要摔倒,連忙伸出手來,想去扶一把。
“聖女,你小心些!”顧準大喊一聲,緊張地朝他投去一個眼神,已經先行一步,奔到裏麵,趴在了馮兮和麵前的地上,等著當肉墊。
然而,馮兮和自己已穩住身形,沒有跌倒。
顧時引的眉心微攏,雙眼盯著她,似是在責怪道,你這個女人,怎麽還是這麽笨。
她怯怯地收回目光,咬了唇瓣。
顧準從地上爬起來,為兩人捏了一把汗。
他用眼神警告顧時引,王爺,你現在麵對的是日照族聖女。
他暗道,你們兩個大庭廣眾之下,如此眉來眼去的合適麽?
忍一忍,在白天裝一下陌生人,有什麽事都放到晚上悄悄說豈不是更有情調?
顧準尚在納悶的時候,馮兮和跟顧時引已然來到屋內落座。
日照族族長和八大長老看到他們兩個之間那麽詭異的舉止,也覺得很奇怪。
但是,他們沒有細問,因為他們還在犯愁。
馮兮和顯然也覺察到他們心事重重,不由得跟他們詢問,是發生了什麽。
族長沉思了一會兒,抬頭,無奈地說道:“宇文皇子同意跟日照族簽訂條約,承諾此後,不會再侵犯日照族,可是,他提出了兩個條件。”
“一個條件是讓日照族將日月山東麓的月缺之地劃出來給他,另外一個條件則是讓我們告知金礦所在。”
馮兮和一聽,略是遲疑了下。
她跟顧時引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明白了。
第二個條件倒還好說,畢竟沒有十足的證據,族長他們大可以日月山的金礦隻是一個傳說。
但是月缺是用眼睛能夠看到的,它居於日月山東麓的山群裏,控寧國通往日月山之要塞,形成一個巨大的凹口,前後全是山和林,進可攻退可守,是“製內禦外”的絕佳態勢。
宇文晉想要把月缺之地奪過來,其目的已然很明顯。
不過,這倒也附和宇文晉的作風,宇文晉本來就不可能真的跟日照族示好,簽下條約。
族長發愁道:“其實,簽不簽條約,宇文晉都不會放過日照族,隻是,有了條約,至少能多爭取一點時間,妥善安置族人。”
而這月缺,他是真不想讓出去,讓宇文晉得了先機。
隨後,族長跟八大長老又商議了半天。
馮兮和跟顧時引則保持沉默。
馮兮和正聽著,忽聽其中一位長老看向她這邊,思量道:“若是聖女能趁機頒布神諭,強調自日照族存在之日起,月缺就歸屬於日照族,想必,宇文皇子也不會拂逆神靈的指示。”
在當前,沒徹底撕破臉皮之前,宇文晉還是會保持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馮兮和猶疑了一會,心裏嘀咕道,她不是真的聖女,雖聽阿綾說起過神諭,但是,對於神諭一類的絕密事宜,阿綾自是不會跟她細說。
況且,頒布神諭需要一個適當的契機,在婚喪嫁娶之日最為合適。
每一次的神諭降下,時間間隔也不宜太短。
在過去,日照族聖女平均是每三年頒布一次神諭,神諭顯示時,會發生一些令人無法理解的現象,比如天狗食日,有半人半妖的東西出現。
馮兮和默默地思量著,長老們見她的神色,心中不由一慌,聖女感到為難,莫非神靈也是想要將月缺之地送給宇文晉了?還是說,聖女因上次被白音陷害一事,生氣了?
須臾,顧時引看著馮兮和,輕笑道:“聖女隻是在想什麽時間合適,畢竟在她的身邊還有幾位神女殿的侍女可以協助。”
說著,他特意看了一眼濃妝豔抹的顧準。
顧準還在發呆,覺察到顧時引的眼神後,抖了三抖。
王爺不會讓他來幫馮兮和吧,他隻是一個雙重假冒的侍女,馮兮和都不懂神諭,那更不用指望他了。
馮兮和一聽,眼睛則是轉了轉,落到了顧準的身上。
她的眼睛當即一亮,想到,顧準在她身邊白吃白喝白住,當然要討一些利息回來。
她即是對著幾位長老點頭應下。
幾位長老心滿意足地離去,阿綾伏在馮兮和的耳邊,說了一些有關神諭的細節。
馮兮和這才明白,神諭不是出現在一張紙上,有時候,會出現在一塊天外來石上,有時候,會在懸崖峭壁上。
馮兮和了解之後,便跟族長詢問:“族長,白音公子還未發葬吧?”
族長的眸中隱了哀色,隨後,微一頷首。
日照族的喪葬習俗是天葬,在每一個族人死後,都會舉行天葬儀式,希望能讓他們永遠地登仙,挨近神靈。
白音的屍首還停留在日照族中,可由於他叛族,族長隻打算讓人將他草草發葬,自己就不出席他的葬禮。
“白音公子的天葬禮可與其他族人一樣。”馮兮和接著說道:“日照族在日月山的東麵,從那邊過來,要經過羽化橋。”
“明日宇文晉安排了一場狩獵,他所劃定的獵場範圍,將羽化橋也包括在其中。”
“不如,族長你派人回去通知族人,安排白音公子明日發葬,葬入羽化橋邊的雪峰上。”
“當白音公子的棺槨被抬到羽化橋時,在橋對麵的峭壁上,頒布神諭如何?”
族長愣了愣,似乎是疑慮馮兮和能不能辦得成。
馮兮和微笑著,拍了拍顧準的肩膀,說道:“有阿準在,這麽點事,沒有問題。”
顧準的心一顫,跟在這麽陰險的女人身邊,果然沒好事。
而後,馮兮和覷了下顧時引,像是在詢問,我讓你的人上刀山下火海,你沒意見吧?
顧時引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他的薄唇一撩,漫不經心地看過去,眸中盛滿旖旎之色。你隨意用,但是,有借有還,記得晚上到本王榻上來還債就好。
馮兮和的麵頰一下子就燒得通紅,幸而,她戴著麵紗,沒被人看出來。
她的唇角抽了抽,憤憤然,瞪了顧時引幾眼。
“阿準?”族長疑惑著,他貌似不記得神女殿有叫這名字的侍女啊。
“聖女,你是不是又不舒服?”然後,他看馮兮和的眼色好像也不太對勁,忙是關切地問道。
馮兮和趕緊搖頭說沒事。
她白了顧準一眼,沒好氣道:“阿準,別發呆了,快去準備辦事。”
顧準心中叫苦不迭,他給顧時引投去求助的目光,卻隻對上冷冰冰的幽芒。
他想去剿匪殺敵,不想替這個女人去上刀山下火海啊。
罷了,他咬咬牙,就當是為了她腹中的小世子,或者小郡主。
於是,等烏雲蔽日,日月山入夜以後,顧準便扛著一包磷粉,憑著長久以來所訓練出的上天遁地的功夫,溜出宮殿,到羽化橋邊,去爬懸崖。
波浪長發一蕩一蕩,被風吹得十分淩亂,他穿著一身輕薄的紗裙,被凍得半死。
可他還在一邊在默默咒罵,一邊在懸崖上艱難地攀爬。
這晚,來爬懸崖的當然不止顧準一個人。
宇文晉得知日照族聖女要頒布神諭,時間差不多是在白音的天葬禮上,也派了人過來爬懸崖,為實現心目中的神諭做準備。
幾個黑衣人已經辛苦地在懸崖上刻字,白雪紛紛灑落。
不多時,他們擦了把汗,想要落到羽化橋上,歇息一會。
但是,忽然間,他們看到有一個膀粗腰圓的怪異女人,出現在他們身邊,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幾個黑衣人互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便二話不說,抽出腰間那種名為流水曲觴的銀刀,往顧準的頭上砍去。
顧準一擰眉,立即扯下頭上的假發,解下身上的上裳。
黑衣人一見,猶豫了一番,又是互相對視,表示納悶。
剛剛在他們眼前的還是個醜陋的女人,怎麽突然就變成一個男人了?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準已是狠狠地敲了他們的腦袋,一腳把他們踹下深淵。
“蠢貨!”他不禁罵道。
黑衣人的尖叫聲響徹了山穀,讓在遠處山巔上望風的另外幾名黑衣人嚇了一跳。
“大哥,那到底是男是女,還是妖物?”其中一名黑衣人看過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在他旁邊的那個黑衣人凝眸細思,“走,過去看看。”
然而,他們還沒走兩步,就被人打暈,身上的衣物被剝去,佩刀被奪走。
*
翌日,晨曦初照。
號角高鳴,旌旗獵獵,雪白的山林中偶爾可以聽得麋鹿的鳴叫聲。
參與此次狩獵的人都往獵場趕來,其中,自是有寧華兩國,以及日照族的人。
在山林前的平地上,一群雪白的踏雪馬整齊地排列著。
馮兮和披了一身銀裘,在獵場後麵的營帳前坐著,沒她的事,她也不打算瞎折騰,參與狩獵。
在看到一身紅衣灼灼的顧時引打馬而過來時,她的眼角眉梢不由溢出笑意。
顧時引來到距離她不遠的地方時,即是翻身下馬,徐徐走來。
而這時,宇文晉亦是在一眾侍衛的簇擁下走來,玉夫人伴隨在他的身側。
宇文晉跟顧時引打了個照麵後,目光幽深地看著馮兮和。
馮兮和的麵色當即一沉,她並不太願意見到這個父親。
宇文晉走到前麵,在一張獸皮墊鋪就的椅子上坐下,正對著日照族的族長,以及八大長老。
在狩獵開始前,他還是想要跟族長他們確定一下有關條約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