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場死別
顧錦沅得知孤帆頂替他,帶領著那隊死士前去日月山,引開敵軍的注意,結果被敵軍炸死,又被埋在白雪下的時候,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難怪昨晚,他潛入深淵時,覺得異常順利,原來孤帆竟然甘願放棄性命,也要護住他。
可是,在他最為落寞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跟他一起長大的孤帆居然死了。
一時間,顧錦沅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的眉宇間不可抑製地透露出一抹悲傷,隨後,在所有的士卒們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是拉過一匹馬,迅速地往山中奔去。
“太子殿下,你要去哪裏?”其他人一下子就慌了,忙跑上前去。
可是,他們攔不住顧錦沅。
錢緋緋一聽說顧錦沅已經回來了,就欣喜地跑過來。
可眼見顧錦沅的身影在漸漸遠去,她慌了神。
旋即,錢緋緋也牽過一匹馬,追了顧錦沅過去。
“十六,你等等我!”
顧錦沅像是沒有聽到身後的叫喚聲,快馬加鞭奔到了九曲玲瓏塔所在的位置。
然而,此時,九曲玲瓏塔已不複存在,連廢墟和昨夜的遍地鮮血都被厚重的積雪掩蓋,隻餘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舉目望去,皆是白雪茫茫,連綿起伏的山坡。
顧錦沅在雪地尋找,急切地尋找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腳步逐漸變得無力,一磕到積雪下的屍首,就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子,用手將積雪刨開。
錢緋緋趕到後,看到他這副模樣,眼淚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她的心裏清楚,孤帆的屍首不可能會完好地被埋藏在雪地裏,或許,已經被白雪衝散到日月山的各個角落。
可她還是走到顧錦沅身邊,輕聲說道:“十六,我跟你一起找。”
說著,她已經蹲了下去,青蔥玉指伸入冰寒刺骨的白雪中。
顧錦沅未說過隻言片語,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身邊還有個人在。
他一心在雪地裏尋找孤帆。
他相信,孤帆還是會像過去一樣,等他回頭的時候,還會在原來的地方等他。
可是,這一次,他不得不失望了。
半天下來,他找到了許多支離破碎的屍首,卻分不清其中到底有沒有孤帆的。
顧錦沅雙手沾滿了和著鮮血的雪粒,頹廢地坐於雪地中,茫然地看著麵前的一片狼藉。
他的心中終是明白,自從上次動身前去夏國那一別,其實,就是一場死別。
錢緋緋的雙手通紅,她走到顧錦沅的身邊坐下,想說些什麽,卻說不出來。
良久,顧錦沅似是意識到身側有人,他頭也不轉,就說道:“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裏陪她一會。”
錢緋緋聽到他的話,心裏有一絲悲傷在蔓延開來。
“十六……”她輕輕地喚了一聲。
顧錦沅依舊是沒有回頭。
他未做應答,隨後,他將袖中的一個貝殼哨子拿了出來,放到口中,竟是和著漫天的飛雪,奏出婉轉悠揚的曲子。
隨著音符飄到雪地裏的每一個角落,他仿佛又看到過去那個穿著妃色夾襖的小女孩在衝他淺笑盈盈,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流轉著璀璨的光芒。
而到後來,小女孩漸漸地在他麵前消失。
屬於春天的嫩苗已抽出嫩芽,孤帆卻再也回不來了。
錢緋緋眸中的失落愈發強烈,她在邊上靜待了一會,見顧錦沅還隻是一昧地沉浸在他的世界裏,就不打擾他了。
她起身,騎著馬先回到了軍營。
軍營裏得知孤帆死訊的一些士兵都不太歡迎她,見了她以後,都紛紛避讓開。
錢緋緋心裏泛起一陣酸楚,她回到營帳裏待了半天,又出去好幾次,直到天黑,她都不見顧錦沅還沒有回來。
終於,她鼓足了勇氣,留下一份書信,讓人轉交給顧錦沅後,就前去跟馮兮和告別。
馮兮和見到錢緋緋的時候,錢緋緋已經將包袱都帶了過來。
“兮和,我出來的這麽長時間裏,我父親已經托人送來了數份家書過來,最近,他又老念叨著我。我打算先回金陵城,多陪陪他,就不能等你們一起回去了。“錢緋緋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來。
馮兮和也聽說了孤帆的死訊,她的心裏想到,盡管在進山之前,勸過孤帆,可沒想到,孤帆竟然還是一如既往地赴死。
從小,孤帆就與顧錦沅患難與共,並無怨無悔地陪伴了他那麽多年,在顧錦沅的內心深處,一定對孤帆有著很深的一種感情。
如今,孤帆一死,顧錦沅定是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難免會對錢緋緋有些冷落。
讓錢緋緋先回金陵也好,以免錢緋緋和顧錦沅因此生出膈應來。況且,相對於邊關來說,金陵城要安全許多。
“一路保重。”須臾,馮兮和莞爾道。
她找了幾個身手高強的暗衛去護著錢緋緋後,就跟錢緋緋告別。
錢緋緋轉過頭,眼睛裏含了盈盈淚光。
錢永昌在家書裏說,等戰事結束後,想要將重心轉移到它國,讓她這次回去,隨著他一起收拾完家當,就離開金陵城。
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回金陵城了。
馮兮和走到軍營門口,目送著錢緋緋的背影遠去,她的黛眉不由一蹙。
不過,錢緋緋和顧錦沅的未來究竟會怎麽樣,還是看他們自己。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顧錦沅落寞的身影終是出現在軍營前。
在軍營裏等候的士兵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今日,顧錦沅消失那麽久,他們差點擔心他想不開。
隻是,顧錦沅心有鬱結,垂頭喪氣地坐在驄馬上,一到軍營中,眼前一黑,一下子就從馬上摔了下去。
士兵們剛放下來的一顆心,瞬間又被提了起來,他們慌慌張張地把顧錦沅送回營帳,讓人去請軍中的大夫,又去告知顧時引跟馮兮和。
顧時引跟馮兮和在顧錦沅的營帳裏徘徊著,緊張地等著大夫回話。
“裕王爺,太子殿下是受了刺激,進而影響到身體內殘留的寒毒。”
“所以,最近這些日子,還是勸太子殿下想開一些為好,以免毒發。”
顧時引微一頷首,“本王知道了。”
不多時,顧錦沅醒了過來,他的眼眸似一潭沉寂的幽水。
隨後,顧錦沅還是如往常一般,詢問顧時引,有關最新的軍情。
隻是,他恢複到了很久以前,那種不苟言笑的模樣。
對於錢緋緋,他則是隻字不提,馮兮和將錢緋緋留下的那封書信拿給他,他亦是無動於衷。
顧時引略是皺眉,馮兮和無奈地歎了聲氣。
他們兩個差點也要被這種沉悶的氣氛影響了,好在回到自己的營帳後,聽到小娃娃的“咯咯”笑聲,他們的心情才又平複過來。
馮君逸在搖籃邊打著瞌睡,醒來後,看到他們過來,揉了揉眼睛,就小跑著離開。
阿綾本想進來,抱了小娃娃去洗澡,可是,她看到馮兮和跟顧時引都在營帳裏,貌似容不下第四個人時,腳步不由僵在了門口。
這時,顧準赫然出現在她身後,不滿地說道:“喂,王爺和王妃小別勝新婚,你就不要去煞風景了!”
說罷,還不待阿綾同意,顧準就將她拉到了寒風中。
“你個多管閑事的,難怪娶不到媳婦!”阿綾憤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顧準感覺如芒在背,渾身上下抖了抖。
接下來的幾天,顧時引在搜集敵軍消息的同時,也在盡可能地陪著馮兮和跟小娃娃。
占領了雪川宮殿之後,盟軍士氣空前高漲。
等宇文灝所帶領的另外一部分華軍到了後,盟軍的力量得到了壯大,所有的盟軍將士仿佛都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這日清晨,顧時引拿起撥浪鼓,逗著小娃娃玩了一會,從小娃娃出生到現在,他都在忙於軍務。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閑,他當然是對小娃娃哄了又哄,抱了又抱,小娃娃也笑得更為開懷。
馮兮和之前很難想象得出,顧時引帶孩子時候的樣子,現在一見,果然是生疏又笨拙。
她不由偷偷竊笑。
誰知,顧時引聽到了她的笑聲,他轉過頭來,眉宇間隱隱有一絲不悅。
雖然馮兮和恢複到了平靜的神色,可還是被他記仇了。
“兮和,你跟本王之間是不是還有賬沒算清?”顧時引的瀲灩鳳眸裏含了曖昧的笑意。
馮兮和一臉茫然地問道:“什麽賬?”
隻見顧時引將小娃娃放回搖籃裏,朝她一步步走近,在她剛想說話的時候,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身,在她的唇瓣上吻了下去。
馮兮和一噎,可感受到他的熱情,就不由自主地去回應他。
她感覺,他們之間的賬,應該永遠都算不清了。
而在兩人熱吻之時,顧準不合時宜地跑了進來。
“王爺,華國的皇長孫殿下跟清河長公主來了!”顧準憂心忡忡地叫喚著。
當對上顧時引仿佛要將他剝皮抽筋的目光後,顧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給本王滾出去!”顧時引暴喝一聲。
顧準的腳底跟抹了油一般,立馬溜走。
馮兮和則猶疑地抬頭,憤憤然,看著顧時引,像是質問著,沒事惹那麽多爛桃花幹什麽。
傻子也知道清河長公主是為誰而來。
不消多時,一陣嬌叱聲已在營帳外響起。
“馮兮和,你給本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