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黯黯驚夢
“漫萱，來，坐到這裏。”
最後一個進到大廳，齊漫萱看到張為東向自己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邊。
同事們的眼神瞬間變得充滿了好奇。
猶豫了片刻，迎著大家疑問的目光，硬著頭皮坐到了張為東身邊的位置。
林逸就坐在她的對麵，低著頭和旁邊的萬婧討論著什麽。
撫平那剛才突如其來的情緒，今晚的她心裏竟有些恍惚。
那麽用力想要忘記的一切，那麽用力想要愈合的傷口，卻隻因一瞬間的某個相似，使她所有的努力土崩瓦解。
“漫萱，張總在叫你。”旁邊的同事輕輕地提醒，將她拉回現實。
漫萱這才忽然的發現周圍異常安靜，一桌同事的眼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費昂不解地瞅著她，萬婧輕蔑地盯著她，而林逸則依舊是淡然地看著呆愣在場的她。
“張總，對不起，”迅速致歉，意識恢複到常態。
“怎麽？身體不舒服嗎？”張為東關切的問，遞給她一杯茶水。
關切的語氣令在場的人再次對他們的關係充滿了好奇。
“沒什麽，隻是剛才突然有點閃神，嗬嗬。”漫萱尷尬，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還是費昂及時的把氣氛帶回平常，令漫萱長舒一口氣。
席間，下屬不停地向張為東和林逸敬酒，幾巡下來張為東已經是醉意滿滿，說話也打起了磕絆。反觀林逸倒是千杯不醉的樣子，看不出任何失常。
漫萱整晚都食不知味，眼神卻也不再看向林逸。
她的腦中依然是混亂的，回憶和現實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觥籌交錯間，那張臉，曾幾何時居然如此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裏，無法磨滅……
“漫萱，來，”張為東在她身邊坐下來，捧起酒杯。
齊漫萱也笑著拿起自己的酒杯，就在她想感謝他的照顧時，張為東突然開口了：
“漫萱，陸皓辰那小子……”
雖然是含糊不清的，但是‘陸皓辰’三個字，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握著杯子的手驀地一僵。
“那小子，他就這麽輕易地讓你走了，他.……他糊塗，漫萱，咱們.……咱們不要他！”
周圍瞬間再次安靜下來，齊漫萱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握住杯子的手微微地顫抖著。
“學長.……”試圖打斷張為東的話，請他不要再說下去，輕輕地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一聲‘學長’打消了大家剛才的疑問。
原來，齊漫萱隻是張總的學妹，怪不得對她關愛有加。正當大家長舒一口氣的時候，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大家怎麽都無法再用平常心對待齊漫萱了。
“漫萱，你知道嗎？”張為東一字一頓，往日炯炯有神的雙眼已經開始迷蒙。
“上學的時候我就喜歡你，那時候你那麽柔弱，看起來那麽需要人保護，我那麽地喜歡你，可是那時候你的身邊已經有皓辰了.……”
“學長！你真的喝醉了。”
漫萱大驚，感覺周圍的空氣緊窒得足以令她無法喘息，站起身來，顧不得大家錯愕的神情，落荒而逃.——
星光無幾的夜晚，寒意冰冷的城市.……
酒店的門口，齊漫萱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嚐試著平複自己的情緒，結果一切都隻是徒勞。
她還是失敗了，那麽努力想要埋藏的一切，卻還是在一個最出其不意的時候令她的偽裝全然毀滅。
那個人的愛，那個人的徘徊，那個人用決絕的方式徹底敲碎了她的夢。
她一直知道，為了他們的愛情，他其實是放棄了很多。
陸皓辰，從來就不是能為了任何事而放棄自由的人，但是為了她，他卻硬生生割斷了自己太多的理想。
所以當他想要為他們的感情重新定義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是根本不會阻止他的。這些年，在他的庇護下，她已經長大了太多，也已經學會如何像他一樣真心地去愛，瀟灑地放手。
可是，這一次，他卻用了那麽不聰明也不瀟灑的方式告訴她，他已經不再愛她了。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用那樣的事實讓她明白一切，那種讓她必須用逃離的方式狼狽地退出。
當她在那個清晨看到他和另一個女子甜蜜地躺在床上的那一幕時，她的世界全線崩塌。
刹那間，她已經明白，屬於她的愛情，那麽輕易地就破碎了……
她齊漫萱曾經以為的會亙古不變的愛情，
她齊漫萱那麽脆弱的愛情.……
淚水一滴一滴地留下來，捂住嘴巴，淚水卻順著指尖溢出再也無法停止。
她要忘記他，可是那些為了忘記而付出的代價為什麽會這樣的慘痛。
再也控製不住，淚水早已溢滿了雙頰。
月光下的她顯得從未有過的無助——
徹夜無眠的霓虹，夜色裏各種心情的人們，這個城市的夜晚永遠不會孤單。
不知過了多久，酒店隱僻處的花壇旁，漫萱稍微平複好自己的心情。
好久沒這樣痛痛快快地哭過了，心裏壓抑的感覺減輕了一半。
看看手表，她離席了這麽久，大家應該也都散了吧。
今晚的她丟人丟到太平洋了。
明天該怎麽麵對張為東，該怎麽麵對目睹了一切的同事們。
算了，還是明天再想吧。
拍拍臉頰，深吸一口氣，心裏暢快了好多。
走到馬路邊，看來想回家隻能攔一輛出租車了。
一輛黑色福特車停在了她的麵前，她認得出那是誰的車。
“上車。”駕駛座上的林逸看著她，簡潔明快地命令，眼神平淡無波。
聽話地上了副駕駛的座位，今晚的她好累，已經不想再去在意他們上司和屬下的身份了。
“地址。”
報出地址，漫萱疲憊地倚在座位上。
不知過了多久，有雨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漫萱微微睜開眼睛，剛才車內溫暖的混合著男子的氣息竟讓她不自覺地睡去。
Kenzo毛竹，儒雅內斂，與男人沉穩淡漠的性格完整契合著。
感覺到身邊的人已經醒來，林逸收回自己的目光，望著前方，薄唇抿緊。
齊漫萱睡著的樣子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今天的晚宴，他看到了她的失神微怔，看到了她的局促無措，也看到了她的落荒而逃。
本來事不關己的事，卻在出門時看到她蹲在地上肩膀無法克製地聳動後而心生憐惜。
很難想象，在人前那麽快樂的她，也會有這樣難過得無法自己的時候。
有人說，有過相同遭遇的人，彼此之間會有惺惺相惜的感覺。
他不知道她的故事，但他卻可以肯定，她的故事也是悲劇收尾。
就這樣，向來冷漠的他不自覺地等待在車裏子看著她從崩潰到冷靜，看著她漸漸收起自己的悲傷。
這樣的傷痛，他嚐過，所以他理解她的心情。
就像一個飄零的落葉，天地之大卻找不到可以收容自己的地方。
茫然地，無措的，悲哀的.……
“謝謝。”漫萱坐正，看著旁邊的林逸。
霓虹的餘光打在眼前人的臉上，她並沒有看清他的表情。
“不用。”
“我……”不知如何開口，氣氛一陣尷尬。
“聽說你去美國已經有十幾年了？”林逸淡淡的聲音，和著打在車窗上的細雨，讓齊漫萱的心寧靜無比。
“是，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碩士畢業，整整十年。”
望著車窗外的人來人往，表情不再有什麽變化，語氣也無異於平常。
隻有內心突然湧上的情緒明了，這十年，漫長得已經像是她的一生了。
“過去的就過去了，人還是要往前看。”林逸的語氣平緩，眼神在陰暗中閃過一絲黯然。
漫萱看著他的眼神微怔。
這個男人，竟這麽容易地就識破了她的心事。
“停留在往事裏過不去，傷的人隻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