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似夢非夢
沉默了片刻，林逸抬眸，迎上人們期待的眼神。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收回眼眸，看到旁邊的齊漫萱望著他手中的天使掛墜輕輕地微笑。
微笑天使。
林逸的眼神變得柔和，手中晶瑩的小天使漸漸有了溫度。
腦海中那抹念頭變得清晰，心中當下有了決定。
就在他要伸出雙手的時候，記憶中，一滴冰瑩的淚水毫無預警地落到了他的心頭。
……
“林逸.……”第一次，不再稱他為哥哥，伴著滑落的眼淚，眼神中有太多的情緒。
她想告訴他，為了他，就算失去一切她都無所謂。
放下所有的矜持，帶著豁出了所有勇氣的瘋狂。
震驚，
愕然，
然後，釋懷.……
“露露，你扯壞了我的衣服。”寵溺地，帶著笑音，伴隨著微微起伏的胸膛。
停下來，挫敗地看著他。他的瞳是那樣地清澈，像春天最純淨的那彎湖水，這樣的她，如何配得上如此幹淨的他。
沒等她結束這一切，眼前一陣昏暗，她被林逸攔腰抱了起來，唇擦過她的額頭，聲音帶著頑皮，帶著溫情，帶著感動。
“露露，你可能要晚些再吃飯了。”
……
心頭一陣窒息，眉心微皺。
手中小天使的翅膀微微刺痛了他的掌心。
令他痛的，還有一直刻在他心中的那些遙遠的回憶。
掩去突如其來的心慌,緩緩地，將掛墜放入西褲的口袋中。
張為東微愕。
萬婧鬆了一口氣。
漫萱帶著笑容，清澈的眼中有些釋然。
剛才的那一瞬，連她自己都差點對眼前的夢境信以為真。
在林逸將掛墜收進口袋的那一刻，心中劃過的那絲異樣情緒，她無法分辨。
淡然地微笑，還好，他們其中終究有一個是清醒的。
眾人迷惑，不知向來不按牌理出牌的林副總究竟要如何。
深吸一口氣，對著旁邊的女子歉意一笑，卻發現在她平靜的臉上找不到任何失望的痕跡。
心中的歉疚放下一半。
“感謝大家，”淡然地開口，平穩住剛才心中悸動的情緒，從容地麵對眾人，“我今年的願望就是東成能夠穩坐行業龍頭的位置，我們設計部的業績也更上一層樓。”
語畢，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全場的燈光閃亮，掌聲響起，漫萱跟著舉起酒杯，輕抿一口，融入口中的液體竟微微有些酸澀。
轉身看向窗外，心裏的那方淨土一片澄澈。
什麽時候，天空竟又有雪花飄落，這一夜，竟如做了一個十分不現實的夢。
夢境之中的人迷惘，夢境之外的人迷蒙。
隻是，很快便醒來了.……
天下終有將散之筵席，時間不知不覺已到了淩晨。
倦意湧上，發動車子，抬眸，黑色福特轎車早已停在了對麵。
車中的人對著她微笑，月光下雋雅的臉龐越發明亮。
拿起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悠揚的鈴聲響起，漫萱莞爾，接起電話。
“喂，”輕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林逸心裏湧上一股暖意。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開灰色嘉年華的女生。”
“習慣了，”撫摸著方向盤，她自小喜歡簡潔大方的事物，手機和車子都趨向於男性款式。“Ford蒙迪歐，挺適合您的。”
“刻板沉悶。”
“不是，”他自嘲的口吻引得她失笑，“沉穩精銳。”
對麵的男子聽到她的評價，臉上浮現出微笑。
二十八歲事業有成的他，對別人的稱讚早已習慣平靜對待，可如今聽到她這樣說，心裏卻是欣喜的。
“夜色不錯，”抬眼望著飄起小雪夜幕，星光閃爍。
“是啊，”
“同為Ford的使用者，比試一下如何？”
“好。”
揮手，示意她先走。
發動車子，她故意放慢速度。
落雪的夜晚，銀裝素裹的世界，奔馳於廣闊的公路，她喜歡這樣愜意的感覺。
黑車很快與她並駕齊驅，陪她一起控製著速度。
鈴聲再次節奏地響起，打開藍牙耳機，按下接聽鍵。
“以這種速度上班居然從不遲到，我很欣慰。”
“謝謝總監，”笑容滿溢，“如此美麗的雪景，上海應該沒有幾次，何不好好品味一下。”
“你喜歡雪？”林逸轉頭看著旁邊車裏笑容燦爛的齊漫萱。
“喜歡，每當下雪心情就會很好，出國前家鄉也不怎麽下雪，但是就是喜歡。”
那個位於海邊的城市，美麗浪漫，有著她最美好的童年記憶。
“好，那我們今天慢慢地欣賞。”看著她的笑靨，他眼中的笑意也變得更深。
思及今晚的宴會，他或許讓她有些尷尬了。
跟她相處，他會感到輕鬆，感到溫馨，感到這些年來久未出現過的歡欣。
浪漫的雪夜，輕鬆的心情，那種快樂肆意的心境，他漸漸地想要找回。
“總監，謝謝你。”公寓的樓下，她真誠地。
其實，她知道，他是擔心這麽晚她一個人回家，才會一路相送。
謝謝你，林總監，我似乎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我很想知道，”林逸淺笑，片片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 “你剛才想對我說的究竟是什麽？”
他的聲音那麽好聽，雪地的光芒映照在他溫和的臉上，小小的梨渦若隱若現。
“其實，我是想說，”漫萱又一次故作神秘地對他招招手，左頰的酒窩出現在林逸的眼中。
笑意更濃了幾分，重複著今晚的動作，微微俯首，讓踮起腳尖的她可以輕鬆貼近他的耳朵。
“林總監，你的小梨渦真可愛。”
林逸愣怔了片刻，在他反應過來想要對她說些什麽時，她早已踩著小高跟遠遠地跑開。
進到公寓前，齊漫萱回身，看著向來斯文淡然的他臉上有著被戲弄後的小小懊惱。
蹲下身來，圈起一個圓圓的雪球，對著不遠處漸漸展露微笑的人調皮地擲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肩頭。
沒等她圈起第二個，一個雪球正正中中落在了她的後背上。
力道控製得十分得當，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
拍拍手站起身來，咯咯地笑著，看著林逸走到她麵前。
皮鞋踩在雪地裏嚓嚓的聲音讓她的心越發明澈。
“總監，謝謝你。”再一次真誠的感謝。
“不謝，”林逸唇角彎起的弧度越來越明顯，口氣中也有掩蓋不住的開懷。
“這個要送給你。”從西裝的口袋中掏出一件小禮物，“作為補償，上去再打開吧。”
紅色的小禮盒，握在手中輕巧可愛，收到禮物的人心中不無驚喜。
“謝謝。”笑容傳遞給他，謝意清清楚楚地寫在了她微紅的臉頰。
“上去吧。”
——
看著她嬌俏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中，林逸唇角的弧度久久未平。
他本來是要向她道歉的。
那一刻，他確實想要把小天使的吊墜掛在她的脖頸。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快樂，她的笑容，她帶給他所有的驚奇，他都越來越貪念。
正如剛才，看著她純真無邪的笑容，他有了強烈地和她在一起的想法。
可是，心中那抹悲傷的身影依然會讓他痛，那些屬於遠古時代的回憶依然會讓他無措。
手中天使吊墜在雪夜裏閃閃發光，林逸的神色有些黯然。
——
打開禮物，一枚精致的耳釘呈現在眼前，簡潔的造型，中間鑲嵌了一顆晶瑩。
是她非常喜歡的款式，頓時愛不釋手。
看來他的提前退場是為了去買這枚耳釘。
曾幾何時，他不再是冰寒冷漠的林總監。
曾幾何時，他們的關係變得不再是單純的上級和下屬。
“我並沒有生氣啊，”笑著自言自語，心裏依舊暖暖的。
——
“謝謝你，我很喜歡。”
不再是林總，也不再是林總監。
她說的是‘謝謝你’。
看著短信中的寥寥數語，林逸眼中充滿柔和。
那枚耳釘，是為她而買。
因為心頭那抹隱隱的歉意，也因為那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
收起手機，專注地開車，唇角的笑意卻一直沒有褪去。
齊漫萱，也謝謝你。
剛才的雪仗，是五年來的第一次。
第一次放下心頭的壓抑。
第一次徹徹底底地暢懷。
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還會有心動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