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親蹤何在?
近三十年來,每當楊開想起方家村,父母孤零零地埋葬在黃土之中,楊開總是感到深深的酸楚,心如刀割。每每這時候,他都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恨不得立即回到方家村跪在父母墳前謝罪。
如今回是回來了。
看到的卻是兩座空墳。
那種震驚,那種由震驚帶來的深深迷惑,便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糾結。楊開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控制,還是感覺身軀才瑟瑟發抖。
「都怪我,楊開,這都怪我…我每年都來祭奠楊大哥楊大嫂,竟然還沒看好楊大哥楊大嫂的遺體,竟然遭賊人盜屍…我對不起楊大哥,對不起楊大嫂…我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找到那盜屍的賊子,我跟他們拼了…」
方柳文哽咽不斷,悲憤不息,滿臉自責,用一種強烈的力氣宣洩著,說到最後,已是老淚縱橫。
楊開連忙將方柳文扶了起來,「文叔,你別這樣,這件事不怪你,這不是你的錯。你每年都來祭掃我雙親,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何況,這裡面應該有誤會。」
「這是什麼誤會…這還有什麼誤會,我每年都來,幾十年來竟沒發現楊大哥楊大嫂的遺體被挖出,這就是罪,我的罪…」方柳文異常悲憤地怒吼,那蒼老的身軀,顫抖得越發的厲害了。
「不不不…文叔,你先別激動。這裡面應該是誤會,您老先別急,別急壞了身體。」
或許是苦日子過了不少,方柳文雖剛過花甲之齡,身軀卻如八十歲似的風燭殘年。楊開實在有點擔心,他在這麼激動下去,會出現問題。便暗暗輸了幾縷仙力,悄悄地流轉於方柳文身軀之中,這才讓方柳文稍稍平復了下來。
「文叔,你聽我說。我剛才以修鍊者的秘術查了一下,發現這兩具空棺,從一開始就是空的,根本沒埋過人。你每年過來祭掃的本身就是兩座空墳,所以你沒發現異常,這也是正常的。這事並不怪你,你不必自責。」
「什麼…這不可能!」
方柳文聽到楊開說出的真相,頓時大驚失色,神情再一次激動起來。比起剛才更加劇烈,幾有一種要氣結凝滯的趨勢,楊開連忙再次以仙力平復方柳文的情緒。
方柳文並沒覺得異常,只是神情相當焦急地說,「不可能是空墳,當年我可是親眼看到楊大哥楊大嫂入土為安的。不止是我,還有老村長一家…」
楊開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文叔,你說當時你是親眼看著我父母被裝入棺中的,除了你還有老村長一家?」
事實上,楊開雙親亡故之時,楊開才五歲。當時他什麼也不懂,雙親的慈祥和藹,只是在他腦子裡留下了稀薄的印象。而雙親當時是怎麼入土的,他也沒印象。如今經方柳文這麼一說,他便留心了。
方柳文的話絕對是不假的,他既然說當時看到了雙親入土,那便是真有這事。可是如今這一雙棺木,除棺木本身稍微腐朽了一些外,並無留下裝過人的痕迹。這就是說,極有可能當時雙親在埋入地下之後,又在極短的時間裡,被人給挖了出來。
「對,沒錯,我記得當時楊大哥楊大嫂是同一天病逝的。因為去得突然,也沒留下隻言片語,這才讓你無依無靠。當時就是老村長做主將楊大哥楊大嫂埋掉,並主持的葬禮。」
「是老村長主持的葬禮?那…老村長呢?」楊開對老村長已經沒什麼印象,只是依稀記得老村長是個鬍子白花花的老頭,拿著跟拐杖,有點像土地公。
「老村長十年前也去了…唉,楊開我看這事應該去問問鐵獅大哥,不管怎麼說都得問問他。」
「鐵獅大哥…他是誰?」
「你不記得了?方鐵獅…就是老村長的兒子,也是現在的村長。當時楊大哥楊大嫂下葬的時候,鐵獅大哥也是忙裡忙外的。」
楊開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好吧,我們就去問問他。不過現在這麼晚了,他應該歇息了吧。」
「沒事,鐵獅大哥精神足著,而且這事也太離奇了,就不等天亮了。」方柳文此刻也著急了,對他來說,今天所看到的事已是他一生中最詭譎的事了。
好端端的兩個死了幾十年的人,墳墓被打開之後,居然是空墳。這事如果不弄清楚,整個方家村都不得安寧。
隨後,楊開便在雙墳邊上設下了一座幻陣,將空墳遮掩起來,這樣即使有人誤闖,也會覺得這裡跟平常沒有兩樣。
楊開再扶著方柳文飛出,卻是直接進村,敲開了村長方鐵獅的家門。方鐵獅竟然還記得楊開,見是楊開回來,覺得萬分驚奇。然而,當方柳文說出空墳的事時,方鐵獅也當場震住了,直說不可能。任憑方柳文如何說,方鐵獅就是不相信。
直到楊開帶著兩人再回到墳前時,方鐵獅才徹底相信了空墳的事實。但這件事也讓方鐵獅一頭霧水,說不出所以然。當初楊開雙親下葬之事,千真萬確,絲毫不假,為什麼會變成空墳,方鐵獅也想不出任何一絲頭緒。
靜夜裡,天空的明月不知何時被烏雲擋了起來,夜色變得有些昏暗。楊開三人都沉寂了,三人都被空墳的事攪亂了心緒。方鐵獅、方柳文儘力在回想,當初下葬的事,越想就越覺得空墳之事,非常的匪夷所思。
驀地,楊開突然問道,「鐵獅叔,文叔,你們方才說,我父母是同一天病逝的,他們是什麼病?」
兩位老人相視一眼,由方鐵獅說道,「楊開,說起這事我也覺得莫名其妙,至今仍是懸在心頭每日靜思難解。你父母其實並不是方家村的人,在你剛剛滿月的時候,你父母帶著你來到了方家村。當時我的父親,見你父親楊文清氣度不凡,神采奕奕,又是讀書人,博學多才,便請你父親做了方家村的教書先生…你父母看起來並不健壯,但他們在方家村呆了四五年,卻也沒見他們生病過,要說他們突然病死,我實在不敢相信,尤其是他們在同一天病死我更是不信。」
楊開眼裡忽然掠過一抹厲色,「那鐵獅叔,您既然不認為他們是病死的,您的看法又是什麼?」
「毒!」方柳文介面道。
「不錯,是毒!」方鐵獅也說。
「你是說,我父母親是被人毒死的?」幾乎在一瞬間,楊開滿頭髮絲像是灌注了銳利的力量一般,猛的張揚起來,一股強烈的凌厲氣息不由自主地迸發。
兩位老人駭然得倒退了兩步,驚懼地看著楊開,恍若看著一尊黑夜裡的魔神!
楊開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激動了,嚇到兩位老人了。這才迅速平復心情,收攝氣息,溫和地說,「文叔,鐵獅叔,不好意思,剛才我失態了,您繼續說。」
「唉,也難怪你這麼生氣。不過楊開啊,方家村雖是山野小村,村人粗鄙,卻都淳樸健正。即便是以前那方財主,也是不敢下毒殺人的。何況,你父母自來方家村后,就與人誠和相待,與人無仇無怨,是不會有人下毒害死他們的。」方鐵獅道。
「那您的意思是…?」
「可能是誤食…你可能不記得了,咱們方家村靠近大王山南邊的野人坡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看起來艷麗,實際上卻都是凶厲劇毒。一點香氣飄散出來,都能毒死幾十個人。早年的時候,村裡人就因為不知道野人坡的凶毒危險,常有人死在那裡。後來是因為死的人多了,村裡人才漸漸遠離了野人坡。我記得你母親生前素來喜愛鮮花,我懷疑她可能不知情,去過那裡,誤將毒花帶回家中,這才導致你雙親突然在同一天病故。」
「那照您這麼說,我父母死後,可曾發現野人坡帶下來的毒花呢?另外,既然毒花可以毒死我的父母,為何我卻幸免於難?」楊開狐疑地說。
「是啊,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你父母死後,我專門請了一個大夫過來驗看。結果大夫卻說沒有中毒跡象。我也沒在你父母身邊看到野人坡的毒花。」
「這可真就奇了…」楊開抬頭看著天空,喃喃地說道。時過境遷,這麼一個巨大謎團籠罩在他的心上,不啻於徒遭利刺橫亘於喉嚨之中,不吐不快。
「還有,我後來聽說了一件事。」方鐵獅見楊開沉默了,意興闌珊,突然又說。
「您聽說了什麼事?」
「大約是你失蹤的三個月後,方財主被修鍊者滅門,村裡人心惶惶的。忽然有人提起當年你父母的事,有人說,在你父母死的前一天晚上,有一個陌生的老人來找你父母。當時那人對這事並不在意,也就沒放在心上。可發生了方財主被修鍊者滅門后,那人把這事提出來,便令我對故去的懷疑產生的動搖…」
楊開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您是說,我父母也是被修鍊者害死的…是了,可能就是這樣。你們都親眼看著我父母下葬,如今這卻是兩座空墳,只有修鍊者才能做到如此完美,不留痕迹。」
楊開憤怒了,徹底的憤怒了,眼神殺意狂卷。他不知道父母到底是不是修鍊者,也不知道父母與修鍊者有什麼瓜葛。但這事既然牽扯到了修鍊者,父母雙親是否真的死了,都值得重新推敲了。
修鍊者比起凡人,厲害了太多太多。修鍊者有無數種辦法能輕易騙過凡人的眼睛。
楊開相信,父母病故的前一天晚上,那個找上門來的陌生老人,才是關鍵。只有找到那個老人,才能真正確定父母的下落。
「不管怎樣,我也要找到你們。生,我要見人;死,我要見屍!」楊開心裡一咬牙,神情堅定無比。
「對了,鐵獅叔,那個見到陌生老人的村裡人還在嗎,如果還在的話,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在,他叫大柱,現在還在。你是想要問問他那個陌生老人長什麼樣子是嗎?」
「對,我也不瞞你。我現在必須找到那個陌生老人。我有種預感,那個陌生老人一定知道空墳的秘密。」
「嗯,天快亮了,等天亮的時候我就帶你去找大柱。在這之前,你先隨我回去,我給你看一張畫像。當時我聽大柱提起陌生老人,我就留了個心眼,請村裡最擅長畫畫的人,按著大柱的描述,把那個陌生老人的樣貌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