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異床同夢(二)
兩地的女子同時站起了身,唯一不同的是在南宮影床前的那個女子剛剛站起身就化作飛煙消失了,而鳳清舞床前的那個女子,則是明目張膽地站起了身子,一隻手拿起了放在地上的燈籠,正準備悄然地走出去,突然間在桌子旁邊停了下來。
女子笑嘻嘻的看著桌子上放著的那個鼓囊囊的錢袋,輕輕地勾了一下手指,錢袋就自己打開了,幾塊碎銀子從錢袋裏飛了出來,一直飛到了女子的手中。
而這時候女子的肩膀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小女孩,小女孩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女子:“你就不怕人家知道?”
“她才不會知道呢!”
女子眼睛放光的扒愣著自己手中的銀子,繼續道:“別看她剛剛看著錢袋裏的錢,一副兩眼發光的樣子,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仔細的數過,誰知道她當時在想些啥?
我偷偷的拿走幾塊,她根本就不知道,而且這可是我告訴她那些事情的代價。跟她要這些俗物便宜她了。”
小女孩嗬嗬的笑了一下,兩隻手抱住了女子的一撮頭發,嘲諷道:“既然俗物,你為什麽要拿?”
女子笑嘻嘻的看著自己肩膀上的小女孩,趁著她一不留神,就用手指拎起了她的衣領子,隨手就扔了出去。小女孩浮在了半空中打了個轉,認命地跟了上去,房間之中再次歸於了沉靜,而停留在半空中的那片葉子,也開始隨著風緩緩的飄了下去。
鳳清舞身上傳來了一種極為難受的失重感。她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她看見了一扇帶著幾分滄桑的木門,這個木門她再熟悉不過,因為曾經在這個木門裏麵的房間中裝過她父母的屍身。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推開麵前的這扇門,邁出了一隻腳踏了進去,在裏麵是一口漆黑的棺材,大廳的正中央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
鳳清舞走到了那口棺材的前麵,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棺材的棺身。
而這時候,突然間吱呀的一聲門被一隻手推開了,微微的涼風從外麵吹了進來,一個身穿著鬥笠的人抬腿邁過了台階,走進了屋子,一直走到了棺材的前麵,用手輕輕地將棺材推開,將手中鳳家的兵符放進了棺材裏。
鳳清舞看著南宮玄策一係列的動作,不知道該做什麽評判,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腦子裏很亂,心裏莫名的泛起了一股煩躁和難受的感覺。
這時一個更重要的內容,占據了她的大腦。
“如果真正的兵符已經陪著父親的屍體下葬,那麽那時候我摔碎的那個是什麽?
如果我摔碎的那個兵符是假的,那麽為什麽這位陛下還要做一個假的並浮出來呢?鳳家軍都已經不在了,兵符還有什麽用嗎?”
鳳清舞越想越覺得上一輩子有太多的謎底,沒有揭開,就那樣稀裏糊塗地靠著運氣扛了過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正想著突然間眼前的景物變了個樣子,變成了荒涼的野地,在野地之上,有一個矮矮的墳包,墳包旁邊長滿了雜草,單單這墳包上麵確實是幹幹淨淨的。
鳳清舞懷著複雜的心情,以及一點點的希翼,望向了這通向墳地的野外小路,沒有讓他失望,一個蒼老的身影,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向前挪著,那隻沒有煮著拐杖的手上麵還提著一壺桃花醉。
南宮玄策像那個時候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墳堆的麵前,將手中的桃花醉打開,一股腦的都倒在了墳前的土地上。
他向後躺去,躺在了滿是泥土的土地上,看著萬裏無雲的天空,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的開口:“今天我見到那丫頭,和你一樣,是個臭脾氣,劈頭蓋臉就罵了朕一通。
不過呀!那丫頭說的對!
我現在就是一個喪家之犬,不配做著大梁的皇帝,也不配去得到你們的原諒…”
“將軍!皇帝!喪家犬!”
“哈哈哈!”
南宮玄策仰天大笑,一隻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老淚縱橫,順著眼角滴落在了土地上。
鳳清舞不自覺的蹲下了身子,手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從他的身上穿了過去,身體一下子就不受控製地跌了下去,而麵前哪還有蒼涼的土地以及臉上還掛著淚痕的老人,隻有一扇大門,一扇敞開了不知道通向哪裏的大門。
鳳清舞跌了進去,摔倒在了屋子的地板上,在屋子的中央坐著一個男子,男子身上穿著龍袍,頹廢的坐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抬著頭看著掛在這屋子中央的一幅畫卷。
這畫卷裏畫的是鳳清舞,鳳清舞身穿著一襲紅衣,頭上戴著鳳冠霞帔,頭上的紅蓋頭掀了起來,臉上帶著高興的笑容,眉眼之間盡是對一個人的愛意,手中握著的,還是當初南宮影送給她的那柄如意如意。
可是與這整篇畫卷違和的是,這畫卷的背景並不是華美的宮殿,也不是熱鬧的街道,更不是讓人心曠神怡的草原,或者是被人抬起的八抬大轎,而是熊熊的烈火,熊熊的烈火蔓延了整個畫卷,甚至將畫卷中的女子卷了起來,女子臉上的笑容依舊存在和這幅畫居然格格不入。
鳳清舞看著掛在牆上的這幅畫卷,不知道該做何感受,這時候她才想起來,打量了一下四周,這時候她才發現這個大殿就是曾經自己的寢宮,大殿之上,掛著一幅又一幅的畫卷,每一個畫卷上畫的都是她。
有策馬張揚的她,有月下作畫的她,有翩翩起舞的她,有滿臉淚水的她,有一臉怒意將劍拔出劍鞘的她,有一臉的絕望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她,也有著一臉委屈卻要強裝著鎮定的她。
都是她,一幅畫卷都是她!
鳳清舞顫顫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勉強沒有讓自己哭出聲音,但是淚水卻已經順著眼角流下。
而夢境之外
一滴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下,應該低落滴在枕頭上,卻悄然飛起,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