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垂釣人
雖然被尚觀警告了一番，但葉洞天已經得到了答案，有些驚訝地看了丁靈犀一眼後，便不再說話。 丁靈犀抹幹淨眼淚，根本沒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徑直走到樹下那把躺椅，一屁股坐了上去，喃喃道：“你這個混蛋，千萬不能死了。人家都說越壞的人越不容易死，像你這樣，怎麽可能會被人輕易打死。”
聽到她的喃喃自語，葉洞天與尚觀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小聖女到底還是有些孩子氣啊。
……
陸離感覺自己身處一片混沌之中，無法控製身體，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向前看去，四周都是灰蒙蒙的景色，完全看不清道路。
不過陸離卻覺得自己的意識無比清醒，這種奇妙的感覺令他一時有些混淆，茫然了好久後，才想起來‘自我’的存在，嚐試著發出聲音。
“有人在嗎。”
他的聲音清晰傳出，回蕩在這片奇特‘空間’裏，那些灰蒙蒙的霧氣像是被聲浪蕩開一般，開始扭曲起來。
陸離的意識停在原地等了片刻，終於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很不妙，“我這該不會是靈魂出竅了吧？”
再次打量周圍，陸離低下頭，發現那些扭曲的灰霧正在聚集過來，為他打造‘身體’。
當一具完整的身體構成後，陸離握了握手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束，一切都與之前沒有什麽不同。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任何顏色，包括他的皮膚都呈現出灰白色。
沉默了片刻，陸離邁步向前走去。
那些灰色霧氣像是主動為他引路一般，朝兩旁讓開，露出了一條漂浮在黑暗虛空中的石道。
在石道對岸，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呼喚著他。
陸離試探著踩上石道，觸感非常真實，於是他便順著石道繼續往前走。
一路之上，灰霧不斷散開，腳下的石道越來越長，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一般。陸離看向石道下方，那裏好像有一條緩緩流動的大河，隻是隔著灰霧，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這裏難道是幽冥？地府？黃泉路？”
陸離一邊向前走，一邊分析著自己現在的情況，“莫非我真的已經死了？”
想到這裏，陸離趕緊嚐試在腦海裏呼喚修改器。
然而修改器的界麵依舊浮現出來，就好像無論自己處於何種狀態，都絕不會影響到它的運作一般。
“靈魂綁定的東西真是最大的黑科技。”陸離關掉修改器，稍微穩定了一下心神。既然能夠把修改器呼喚出來，那就說明他的本質沒有出問題。
不論原本的肉身如何，最起碼他的意識，或者說是靈魂，元神一係列奇奇怪怪的東西還存在著。在這個世界，隻要意識不泯滅，本我還在，那就不算徹底死去。
這也正是陸離當初對幽冥之界十分好奇的原因。
終於，在走了不知多久以後，陸離來到了石道的盡頭，看到了一塊灰白色的石碑，也不知是因為身處這玄妙境界的原因，還是這塊石碑本來的顏色就是如此，陸離走上前去觀察了一番，發現石碑上篆刻的文字他根本看不懂。
“上古文字？異界文字？”
陸離思考片刻，正想開啟探查之眼，一陣緩緩響起的咳嗽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循著聲音望去，陸離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在河岸邊，有個身影坐在石碑不遠處，頭戴鬥笠，手提釣竿，那陣咳嗽聲正是他發出的。
“請問閣下，這裏是什麽地方？”陸離沒有走得太近，隔著一段距離向那人拱了拱手。
坐在河岸邊的身影沒有理會他，咳嗽了幾聲後，將釣線甩進河裏，哼著不知名的詭異小調，一副旁若無人的架勢。
陸離見狀，倒也不急著探查石碑，與那人保持距離，同樣坐在河岸邊觀察著這條大河。
大河的河水都是黑色，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出這裏還藏著一條大河。而稍微觀察了一會，陸離就發現河水深處似乎有東西在遊動，還沒等看得仔細，那個正在垂釣的神秘人突然提竿，從河水裏釣出了一個灰白色的人。
沒錯，就是人。
那個人的表情呆滯，雙眼中滿是茫然之色，被甩到岸邊一動不動，片刻後才化成一團灰霧，鑽進了垂釣人的魚簍裏。
陸離神色微變，正想說話，那名垂釣人卻主動開口道：“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陸離怔了怔，連忙道：“這位前輩，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垂釣人從魚簍裏抓出一個灰色的霧團，塞進嘴裏，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含糊不清道：“活人不肯來，死人隻想走的地方。”
“幽冥？”
陸離喃喃一聲，“幽冥果然是存在的？”
“幽冥？嗬嗬。”垂釣人笑了笑，將整個灰色霧團吃光，聲音有些飄渺：“這裏距離幽冥還遠著呢。”
說罷，他放下手中的釣竿，轉過頭麵對陸離。
陸離這才發現，這個人的麵容，完全是一團扭曲的黑色霧氣，隻有一張怪異的嘴。
“這裏是兩界河，死去的武者會從這裏偷渡進入幽冥，試圖重修武道。”
“可惜，無數年來，想要走過兩界河的武者多不勝數，能走過去的人卻是萬中無一。”
垂釣人說完這句話，便轉過頭去，繼續在河裏釣那種灰色的‘人’。
陸離站在原地想了想，問道：“那前輩為什麽說這裏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這一次，垂釣人並沒有故作沉默，淡淡道：“你生機未絕，雖不知道怎麽走到了這裏來，但你的運氣應該很差。”
他指了指那塊石碑，說道：“若你繼續向前走，鎮魂碑就會把你的魂魄抓回，丟到兩界河裏洗掉你的意識。”
“鎮魂碑？”陸離轉身看向石碑，若有所思道：“原來石碑上的意思，是鎮魂？”
“也許吧。”垂釣人怪笑兩聲，不再說話。
陸離回頭問道：“那我該怎麽回去？”
“回去的路就在那裏，想回去，走就是了。”垂釣人怪聲道：“你這娃娃，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
陸離歎息道：“前輩可真會開玩笑，如果回頭路這麽好走，那前輩為何不走？”
“我為什麽要走？在這裏有吃有喝，沒人煩我，這種生活多少人求都求不得。”
垂釣人不屑道：“你這小娃娃，別一口一個前輩的叫我，我可不是那種被困多年，見到一個人就求著對方學我傳承的傻子。”
“看來前輩也很懂啊。”陸離點了點頭，“不過我對前輩的傳承也沒什麽興趣，如果前輩真的不知道怎麽回去，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陸離拱了拱手，越過石碑就想繼續往前走。
可他剛沒走出兩步，一根釣線便從身後飛來，直接將他纏住動彈不得。
“你這小子是真的傻了，我不是告訴你，越過石碑就會被鎮壓嗎？”
垂釣人的聲音陰惻惻道：“這麽想死，何必便宜兩界河，不如便宜我算了。”
“前輩，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果那石碑真能鎮壓來往之人的魂魄，那前輩為何沒被鎮進兩界河？”
陸離笑嗬嗬道：“而且前輩說我運氣差，恐怕不是說我遇到了兩界河，而是遇到了前輩你吧？”
垂釣人沉默了片刻，終於開口道：“你這娃娃倒是不笨，看來是太久沒有生魂進入此地，我這騙人的功夫倒有些生疏了啊。”
他一把鬆開釣線，淡淡道：“也罷，既然被你看破了，今天就不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