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所謂意誌
這下子，別說是費家老祖，就連劉家老祖都懷疑沈清平是不是瘋了。 這位曾經名滿聖國的大祭酒，在隱居多年以後忽然複出，進宮麵聖便是想要找死不成？
費家老祖臉色一沉，也不再替沈清平說什麽了。
劉家老祖品咂了一番後，更是怒火攻心，破口大罵道：“沈老兒！你的意思是說，吞天聖國一定就會輸給極天魔國不成？”
“非是老夫危言聳聽。”
“此刻的吞天聖國，一旦與極天魔國開戰，必定逃不過敗亡的結局。”
“國滅之時，陛下。身為亡國之君，將要承受後世的千載罵名。”
“老夫懇求陛下，退位吧。”
沈清平極為堅定的俯身叩首，“在此之前，老夫心內還有一些疑惑，但到此事，老夫已經徹底放心了。”
“隻要陛下不死，吞天聖國就一定還有希望。就算老夫等人死光了，陛下隻要留住有用之身，那便還有光複聖國的那一天。”
沈清平的聲音鏗鏘有力，一點都不像是個老人。
但這卻也與他的境界無關。
沈清平心裏有一股氣。
他不同於滿朝文武，或者說，他不同於那些還懷著武者理念的官員。
沈清平更像是一個最純粹的‘忠’臣。
但他忠的是國，而非任何一個人。
今日進宮，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如果聖國皇帝表現的配不上這個位置，到那時他才會選擇另一個人押上自己的籌碼。
然而現在沈清平已經認定了，除了沐鯨之外，其他人不具備能夠在國破之後仍然光複聖國的資格。
不管是蒼王也好，燕王也罷。
九大王府之中，或許每個人都能夠與聖國同死，卻不可能讓聖國重活。
但沈清平在沐鯨，也就是如今的聖國皇帝身上看到了這種可能性。
“你想要讓孤退下來，然後像是喪家之犬一樣逃嗎？”
聖國皇帝盯著沈清平，語氣漸漸冷漠下來，“大祭酒，你可知自己究竟在說什麽？”
“老夫自然知曉。”
沈清平沒有抬頭，堅定無比道：“正是因為知曉，老夫才要堅持，陛下絕對不能與國赴死。”
“嗬嗬。”
聖國皇帝微眯著眼，語氣複雜道：“想不到，孤在大祭酒心中，居然還有如此高的地位？是否在大祭酒的心中認定了，隻要吞天聖國這個名字還在，那這個國度就永遠不會滅亡？”
“陛下在的一天，吞天聖國就不會滅亡。”
“您身為聖國的皇帝，就應該拋棄那些想法，尤其是身為武者的驕傲！”
“放肆！”
聖國皇帝怒喝一聲，手掌抬起，麵前的桌子轟然破裂，無數殘羹炸開，洋洋灑灑覆在了沈清平身上。
受到這種折辱，沈清平都沒有移動分毫。
他已存死誌，就算是聖國皇帝想要殺他，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陛下，老夫這條性命，生而為了聖國，死，自然也可為了聖國而死。”
沈清平不顧一身湯水，坦然道：“就算陛下此時下定決心想要殺了老夫，老夫也絕不會反抗，更不會為了自己辯解。”
“你的意思是，你沈清平就是一心為了吞天聖國的清流，即便赴死也能坦然麵對？”
聖國皇帝冷笑著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戰場上死？為何不用你這一身宗師修為，拉上幾名極天魔國的將領？”
沈清平神色微變，正要反駁什麽，聖國皇帝卻是直接道：“不必再說了，沈清平，孤念在你身為前任大祭酒的份上，忍到了此刻還沒殺你，已經算是給足了你的麵子。既然你今日袒露心聲，孤也不妨告訴你一個道理。”
“你眼中的吞天聖國，若隻需要一群喪家之犬，秉承著所謂的皇室血脈將之延續下去的話，孤認為倒不如直接全部滅光了！”
“皇帝，皇室，人人都可以做。但這個國度，這個王朝，一旦覆滅，就永遠沒有再來的機會！”
“你以為吞天聖國的符號是皇室，可孤告訴你，吞天聖國的符號，是人人如龍的意誌！是這片土地上，所有蒼生百姓的安定！”
“若是連孤都逃了，吞天聖國何談吞天？人人如龍，更是一個笑話！”
聖國皇帝說到這裏，語氣已經嚴肅至極。
沈清平幾次想要開口，表情卻是一變再變，最後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費老，劉老，帶大祭酒離開吧。”
聖國皇帝負手而立，語氣非常平淡，“今日這番談話，孤不會當真，大祭酒也不必擔心孤會秋後算賬。無論你的想法如何，總歸還是忠於聖國的，隻要你還願意為吞天聖國盡忠一天，孤就不會為難沈家。”
這算是他給沈清平的一句承諾。
不論沈清平有沒有這個意思，他都要做出這個承諾。否則一旦沈清平開始猜忌他會不會對沈家動手的時候，這位一心向著吞天聖國的老宗師，很有可能會做出一些極端的選擇。
哪怕今日沈清平這番話說得有些大逆不道，可他的心畢竟是好的。
“陛下……”
沈清平抬起頭，嘴唇微微一顫。
聖國皇帝卻是淡淡道：“放心吧，孤還沒有那麽小肚雞腸，因你一句話就遷怒於沈家。”
沈清平臉色劇變，最終歎了口氣：“那就多謝陛下了。”
“還有，陛下一定要小心，蒼王與雲王，最近應該要有動作了。”
在離開之前，沈清平還是特意提醒了一句，算是投桃報李，感謝皇帝對沈家的留情。
沈清平雖然不在乎個人生死，但對於沈家的利益，他身為沈家的老祖，必須要為此多多費心。
可要說他在進宮之前就沒想過這一點麽？
那也未必。
都已經是人精的角色，沈清平怎麽不清楚自己這一番言行會給沈家帶來多大的災難？
哪怕聖國皇帝再怎麽仁慈，隻要真正被激怒，雷霆君威就絕不可能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沈老，走吧。”
費家老祖上前將沈清平給攙了起來，無奈道：“你今天……實在是太衝動了。”
沈清平沒有言聲，而是再向聖國皇帝行了一禮，這才拒絕了費家老祖的攙扶，挺直脊梁走出了大殿。
見此情形，費家老祖也隻能拱手道：“陛下，老夫告退。”
他連忙去追沈清平。
倒是劉家老祖猶豫了一下，並未直接離開。
聖國皇帝輕笑一聲：“劉老，此時不走，孤隻能認為你是也有類似的話要說了？”
“陛下就別取笑老夫了。”
劉家老祖歎息道：“我這輩子都在與人爭勝鬥狠，人人都稱老夫是個無腦的武夫，隻知道打打殺殺。老夫也確實不懂得什麽大道理，隻知道一點，國難當頭，老夫身為吞天聖國的宗師，那就必須得貢獻自己的力量。”
“倘若人人都像劉老這麽想，吞天聖國又何愁不能戰勝極天魔國？”
聖國皇帝也跟著歎息了一聲，“隻可惜，吞天聖國延續至今，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唇亡齒寒的道理。每個人都是各懷心思，認為能夠置身事外，可他們就沒有想過一點，吞天聖國若是滅了，他們所擁有的，在乎的一切都將會變成昨日煙雲。”
“像大祭酒那般想法，未言勝，先言敗，自己的氣勢全都在心中泯滅了，就算逃得不死又能如何？”
“苟延殘喘罷了。”
劉家老祖聽到這裏，心中微微一動，忍不住道：“陛下對此戰到底有何打算？”
他這次會與沈清平入宮，其實就是想聽一聽聖國皇帝對於這一戰的看法。
是否要打，要怎麽打。
劉家老祖的確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隻不過是一介武夫，能夠想到的為國效力的方法，也就隻有上陣殺敵這一條道路了。
“林望北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武烈王同樣如此。”
聖國皇帝並沒有正麵回答劉家老祖這個問題，淡淡道：“一旦開戰，自然就是山河染血，遍地哀鴻的場麵。劉老認為，麵對極天魔國那些瘋子，孤該怎麽做？”
劉家老祖遲疑著道：“既然如此，為何不早早製止燕王殿下？或許……隻要燕王殿下肯乖乖嫁給魔皇，這一場大戰就不會發生。”
其實這個問題，不僅僅是劉家老祖，帝都之內各個世家的強者都懷著這樣一個疑惑。
沐紅袖鑄就一條無敵的武道，出手斬殺古叟，滅光了迎親使者，這固然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更是十分快意，可這麽做的後果，就是極天魔國有了絕對的理由向吞天聖國開戰，邊關那五十萬兵馬隨時可能開拔，攻入吞天聖國的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