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微不足道的螻蟻
沉默。 隨著皇萱說出了那個名字以後,禦書房裏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陸離用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著皇萱。
半晌過去,古怪地問道:“你真指望我會相信這種連謊言都算不上的瘋話?”
皇萱聳了聳肩膀,表情很是無所謂。
“照你這麽說,在潛入皇宮之前,你還在極天魔國,連出手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便被帶到了吞天聖國的皇城外,還見到了陛下?”
陸離似笑非笑道:“那麽,是他要你潛入皇宮,讓你這個來自敵國的大公主,坐在自己的皇位上統領群臣,把持朝綱?”
“一個皇帝,會做這麽瘋狂的事?”
“皇萱殿下覺得這像話嗎?”
皇萱還是那副隨意自然的表情,“事情就是這樣,既然你不信,那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得糾正你,並不是沐鯨要我潛入皇城,代替他做這個皇帝。在他看到我的時候,眼神裏也出現了詫異,以及一絲隱藏得很好,卻還是被我感覺到的殺意。”
“但他沒有出手,隻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陸離立刻追問。
他有種預感,這句話或許會是某個關鍵。
無論皇萱說的話是真是假,哪怕大部分都是她編造出來哄騙自己的,陸離也必須要把這個‘故事’完整的聽過,才能夠在心裏做出某些判斷。
皇萱瞥了陸離一眼,平靜複述道:“他說:居然是你,原來如此,孤明白了。”
“說出這十二個字以後,他就將一枚沒有任何印記跟特征的玉簡交給我。那裏麵完整記錄著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在我看完以後,玉簡就自毀了。”
說到這裏,皇萱見陸離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便是笑著問道:“是不是很詭異?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很詭異,背後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控製著這一切,連沐鯨那樣的強者都隻是棋子,而我,恐怕就隻是這盤棋局之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絕望吧?是應該絕望呢。我本以為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清晰的認知,可到頭來我也隻不過是井底之蛙,什麽都不知道,也無法想象這盤大棋究竟是多麽恐怖的存在才有資格參與。”
皇萱攤了攤手,“所以,我知道的也就這麽多了,沐鯨的下落,這背後真正的主使者,你真要問我也問不出什麽結果。換句話來說,也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和你其實是一樣的,都是那樣一無所知,對目前的局勢感到很茫然,很恐懼。”
“那你為什麽要向聖國皇室求助?”
陸離打斷了皇萱的感慨,“麵對這種奇怪的局麵,你難道不應該更加謹慎麽?畢竟你也不知道背後那個存在是否還關注著你,一旦你這些小動作被他發現了,便隻有死路一條。”
“與其等死,倒不如死中求活。而且,我這麽做的答案也已經擺在眼前了。”
皇萱眸光熠熠,含笑道:“既然把你引出來了,我的目的也已經達成了。”
陸離深深看了皇萱一眼,沉吟瞬間,淡淡道:“我姑且認為你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現在讓我們從頭開始梳理。”
皇萱伸出手,示意陸離‘請便’。
陸離看著她道:“從一開始你就不知道自己受何人指使,又是為何要替代陛下扮演聖國皇帝,那你就沒有嚐試過向你的父皇求助麽?畢竟像你這種身份,突然在自己的寢宮裏消失了,極天魔皇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這算是皇萱的一大漏洞。
在完整地聽過她的‘故事’以後,雖然從邏輯上並沒有什麽問題,但這其中最為古怪的幾個漏洞之一,就是極天魔國的反應。
要知道,皇萱可不是沒有任何實權的‘擺設’。身為魔影之主,同時還是極天魔皇最器重的後代,她在極天魔國擁有的權利和地位,幾乎僅次於極天魔皇。
如果真跟她所說的一樣,有神秘而又強大的存在出手,將她在頃刻間從極天魔國帶到了吞天聖國,那極天魔國內部已經早就有人發現了這位大公主的失蹤,哪怕不至於傾盡全力去尋找,至少也會造成一些動亂。
然而極天魔國似乎並未對此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這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皇萱有所欺瞞,她根本就不是被迫,而是帶著某種目的,在極天魔皇的首肯之下潛入聖國皇宮。
第二,她確實是失蹤了,但在這期間卻早已向極天魔皇匯報過自己的行蹤,表示自己的處境雖然不妙,卻並沒有生命危險。
若是第二種可能性,這也能夠解釋清楚,為何林望北會突然出事,以及大雪州的名單之中為何會有五個吞天聖國的名字。
哪怕先前自己想過再多的可能,也絕對不可能想到,吞天聖國的‘皇帝’都已經換人了。
目前來說,這就是最合理的解釋。
但皇萱卻隱去不說,證明她還是有自己的打算。
“哎。”
在陸離的眼神注視之下,皇萱無奈地歎息了一聲,“看來陸總管還是不願意相信我。”
她似乎為此感到有些委屈,小幅度地皺了皺鼻子,然後說道:“雖然能夠理解這種戒心,可是不被信任的感覺還真讓人不舒服啊。”
話落,她閉上雙眼,複而睜開,紅色的眸子裏仿佛有火焰一般的光芒在跳躍,聲音驟然冷漠道:“你想知道這個答案?那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麽要放著自己縱橫荒古無敵的父皇不去求助,偏要找你這個剛剛躋身明幽之境的愣頭青合作。”
“你所認知的極天魔皇,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不過是一個隻知道殺戮的軀殼,一個被控製的傀儡!”
“一統荒古,複興魔門,都隻是借口而已。”
“極天魔國,吞天聖國,包括這場戰爭,僅僅是棋局裏的一個角落,我們的所有掙紮,在某些存在眼裏,都隻是螻蟻的一次微不足道的振翅!”
“這種時候我還向‘它’求助,除了自取其辱,還能夠得到什麽?”
皇萱說到這裏,自嘲道:“相信在我消失不久之後,連魔影都已經被我那位‘母後’清洗了一番吧?燕州之事雖然很像我的風格,但我可以告訴你,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手段。在我離開以後,我的好母後必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偽造我還存在著的證明,清理掉我的真正心腹,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天下第一殺手組織掌控住。”
“緊接著,她就會對神教敞開懷抱,迅速從內部攻破吞天聖國,完成某些見不得人的計劃。”
見陸離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皇萱不由冷笑道:“怎麽樣?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這就是你真正想聽到的秘密!”
“比起它,那些所謂的頂尖宗師,躲起來苟延殘喘的廢物,根本就連被拿到台麵上來說的資格都沒有!”
皇萱的情緒起伏極大,但她的話音背後藏著的一抹絕望,卻是讓陸離真切的捕捉到了。
麵對這種局麵,她也很難不感到絕望。
一夜之間,她所擁有的一切都已經化成了泡影,並且察覺到自己的人生都被籠罩在一場巨大的陰謀之內,換作是誰,都會感覺到無法形容的絕望。
“我還是不信你。”
良久過後,等到皇萱的情緒已經漸漸平緩下來,陸離才是淡淡開口。
皇萱微微一怔,眼底掠過失落之色,嗤笑著打算說什麽,卻看到陸離忽然露出一個極其怪異的笑容:“但你說的故事很有趣,就算它是假的,我也想看一看,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到底是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