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落子無悔啊,嫂嫂
越來越多的疑慮在心裏頭越積越厚,壓得她夜不能寐。
楚天歌幹脆起身,掀開厚重的朱色帳幔,雙腳剛下了地,就看到李雲臨站在窗邊,看著窗外夜色。
估摸著這都子時了,他竟還未寬衣解帶。
“皇上什麽時候來的。”
粗想來,他已有數月未踏進這裏了吧。
李雲臨聞聲回過頭來,將她鬢邊發絲縷到耳後。
“天歌,我把朝政放一放,我們出宮走走吧,去看看如今的乾元國土,這一年來的變化很大……”
這一年來……
楚天歌心中沒來由的抗拒,“罷了,宮裏挺好。你最近沒日沒夜的忙,也累著了,這兩天我辦個宮宴,讓妃嬪們陪你消遣消遣。”
李雲臨輕輕笑了一聲,笑得苦澀。
“你何苦委屈自己,做出這一副大度的樣子。你介意,在乎,就該早早的說出來。”
楚天歌聽得也是想笑。
介意什麽,在乎什麽?她在乎的人都不知在何處,渺無音訊。
她打了個哈欠,“時辰不早了,皇上不如——去姚嬪那兒?”
李雲臨伸手摟她入懷,聲音微微嘶啞,“不,就在你這兒。”
她身子失重,被打橫抱起,入帳前,她看向殿中那一盆優曇花,碩大潔白的花蕊緊緊閉合,遲遲不能盛開。
也許,它永遠不會再盛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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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的很早,畢竟要早朝。幸好他悄無聲息的,沒有吵醒身邊的女人。
楚天歌睡到日曬三竿,芸兒拿著狗尾巴草來逗她才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跟你彤兒姐姐玩去。”
芸兒一愣,狗尾巴草在手中慢慢停住了晃動,雙眸漸漸起了霧色。
“母後,姐姐她……”
環環匆匆把芸兒抱下床,“公主,讓娘娘再睡會兒吧,咱們先出去。”
楚天歌翻了個身,不再看她們,靜靜聽著寢殿的門再度關上,恢複一片寂靜。
她閉上眼,隻想再入夢境。
芸兒被抱到了外頭,兩隻大眼睛澀紅得看著環環。
“母後怎麽總是忘記,姐姐她已經沒……”
環環把她抱得更遠一些,耐心哄著,“娘娘忘記了的事,就讓她忘了吧,我們不說出來,不惹她傷心,好不好?”
芸兒嘟起了嘴,越想越氣憤,“婢女說那個狗皇帝昨晚睡在了我母後屋子裏,狗皇帝一定欺負我母後了,我要陪著母後。”
環環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公主,他是你父皇……”
“不是!”芸兒咬狠了牙齒,淚痕小臉上滿是憤恨,“他殺了我父皇,他殺了我父皇!”
環環抱緊了她,幾近哽咽,“不能怪皇上,公主,你想讓娘娘好好的,這些話就不能再說了,她承受不住啊。”
芸兒懂事得點了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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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兒剛走沒多走,李映晚挺著大肚子把楚天歌從床上拉了起來。
“一天天的老是睡,越睡越頭疼。”
楚天歌不得不下床,婢女們麻溜得進來伺候穿衣。
她瞧了眼李映晚那碩大的肚子,感慨道:“你啥時候能跟趙衡把婚事辦了就好了。”
不然這孩子,以後都不能堂堂正正的喊她娘親。
“無所謂,能在一起便好。”
李映晚待她穿戴好,拉著她去院中下棋,“落子無悔啊,嫂嫂。”
很正常的一句話,楚天歌聽著卻有些奇怪的味道。
“我何時悔過棋?”
她在一處落子,忽而想起了另一個也喜歡下棋的女子,“裴敏許久沒來我這兒了。”
李映晚嗯了一聲,“跟你玩膩了。”
楚天歌笑笑,“那些個鶯鶯燕燕的,從前老往我這裏湊,皇後短皇後長的討好我,盼我多幫她們送寢幾回。如今倒是不來了,都戒葷了還是咋的。”
李映晚聽得心頭微痛,遲遲不能落子。
片刻後,她幹脆放下了手,問楚天歌,“你為什麽總要給三哥送美人,有意思嗎?你心裏是真舒服?”
楚天歌隻覺莫名其妙。
“為什麽不舒服?這麽些年了,你竟還以為我在意他?”
李映晚喉間一窒,費勁道:“嫂嫂,既然如今是……三哥在你身邊,你便與他好好的,把往事放下,好好在一起吧。”
楚天歌眼眸凝滯,抬首時已是滿臉冷意。
“放下,怎樣放下?芸兒怎麽辦,燼宵怎麽辦?!”
她撚著黑子的手微微發顫,“映晚,你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麽,我近來覺得一切都不對勁……”
李映晚雙眸一縮,“你想多了,嫂嫂。”
幾個深呼吸後,楚天歌平複了氣息,棋局慢慢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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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準了李雲臨跟大臣們在勤政殿議事,楚天歌徑直去了禦書房。
“娘娘,皇上不在……”
楚天歌置若未聞的往裏闖,侍衛跟環環使勁擠眼色:該怎麽辦?
環環偷偷朝他擺手,侍衛明了的箭步疾去,直奔勤政殿。
楚天歌進了禦書房就把門關上,她獨自在案牘上翻過一本又一本的奏折,隻想找出關於平叛戰事的隻字片語。
可這一本又一本,署了不少陌生大臣的名字,所述盡是些瑣事。
太過正常,反而不正常。
她心間跳得越來越跳,翻書越來越急促,直到突然在某個奏本的署名上看到一個名字。
孟琅。
手中奏本徒然落地。
如果孟琅歸順朝廷,那麽燼宵呢,燼宵在哪裏?
他還如何安然無虞?!
皇上急匆匆而來,看到楚天歌的神色,又看到她腳下的那本奏折,心中猶如地動山搖般顫栗。
“天歌……”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
楚天歌死死瞪著他,“你告訴我,燼宵在哪裏,你有沒有把他怎麽樣!”
皇上伸出的手,終沒有勇氣碰她,無力垂了下來。
“他沒事。”
楚天歌往後瑟縮了一步,“你騙我,他們沒有撤出嘉成關外,孟琅歸順了,燼宵,燼宵他到底怎麽樣了!”
皇上就站在那裏,兩步之遙,痛苦無力得看著她。
“李燼宵沒有事,他還好好的活著。”
他的身子單薄得一片枯葉。
楚天歌逼問:“那你說他在哪裏。”
皇上跨了兩步握住了她的肩膀,而後把她攏進了懷裏。
“天歌,天歌……”
他除了一直喊她的名字,竟說不出別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