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1章 重見光明
回到蘇杭的陸兮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莫名的變得有些激動,與在靜心庵不同,她真想逢人就告訴他們,李青龍沒有死,你們心中的恩人還活著。
但這只是心中的激動,理智告訴她,誰都不能告訴,以後他只屬於自己。
她確實是回來拿東西的,但不是回家,甚至都不準備聯繫琪琪,因為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告訴閨蜜不必替自己擔心,但她知道,琪琪的嘴是不值得信任的。
她找到了楊沐,所為的,就是那本《從人到神》,她相信,拿到這本書,再講故事就方便多了。
楊沐以為陸兮要先睹為快,以此慰藉心中思念之情,便道還沒有精雕細琢。
陸兮搖搖頭,說自己要去出家了,以後不準備出來,草本也行的。
楊沐聞言驚訝不已,心中有點佩服陸兮的勇氣,便問去何處出家。
陸兮只說還沒想好,楊沐也不多問,見她堅決,就把草本給她複印了一份。
於是陸兮便拿著一沓A4紙組成的《從人到神》回到了靜心庵,她也沒把書拿出來,只是每天自己看,然後講給兩個聽眾。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陸兮除了給雷恩洗衣服就是給兩人講故事。
楊沐這本書不僅取材幾個女人,包括賈天才、龍天澤、楚中天等每一個和李艷陽有過接觸的人,甚至於蘇河酒吧她都實地調研過,尤其肅寧,對於李艷陽的功績更是大多直接參与,和秦淼一樣,都知道這本書很難問世,即便被人閱讀,也不知道要幾十年甚至百年以後,所以一點都不吝嗇,全部說了出來。
一開始,靈風師太還抱著好奇來審視李艷陽的故事,但當她聽到楚中天這個名字的時候,身軀不禁微微顫抖。
再聽到皇甫月這個李艷陽大學老師,更是忍不住激動,但陸兮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之中,根本沒有發現靈風師太的異常,雷恩雙目失明,也看不到師父的樣子,所以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打那之後,靈風師太對雷恩這個本就親切的徒弟更加青眼相加,直把他當親人看待,只是她又變得矛盾,自己要不要告訴父親李艷陽還活著?要不要為那已經不知長成什麼模樣的女兒保住心儀的對象。
雖然在陸兮的故事裡,兩人沒有真正的進展,但字裡行間都透露著兩人的微妙感情。
尤其楚中天的態度,她知道,父親對李艷陽的感情源於何處,正是那個令他驕傲又惋惜的女婿,也就是她的丈夫,皇甫東風。
「陸兮,楚教授現在還好么?」聽完這一日的故事,靈風師太忍不住問道。
陸兮聞言略有不解,只點點頭道:「還好吧。」
「嗯?」聽到這句並不肯定的話,靈風師太微微不解。
陸兮道:「我們接觸也不多,只知道李艷陽和他們有交集。」
「哦……」靈風師太哦了一聲,見陸兮不解的看著自己,故作輕鬆一笑,道:「我也是蘇杭人,以前見過楚教授。」
陸兮聞言欣喜:「師父也是蘇杭人?真是太好了。」
靈風師太點了點頭,就聽雷恩呢喃了一聲:「蘇杭.……」
陸兮一陣激動,看向雷恩,壓抑著情緒,顫抖道:「是啊,蘇杭,雷恩去過么?」
雷恩茫然搖頭,他只覺得這個詞有些熟悉,卻不記得自己去過。
陸兮見雷恩如此模樣也不緊張,只是看來他對蘇杭二字的印象,遠遠超過現在講到的每一個名字。
「那個皇甫月你見過么?怎麼樣?」靈風師太又問。
陸兮道:「見過幾面,長得很好看,天生麗質那種,性格偏內向,書香門第,大家閨秀的樣子。」
靈風師太聞言欣慰一笑,那顆沉寂的心莫名有些跳動。
不知不覺,陸兮已經到靜心庵三個月了,故事已經講完了,雷恩對她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抵觸,但仍然對兩人獨處感到不適,陸兮也只是適應著前行,不敢再刺激雷恩。
這日午夜時分,師徒三人采完露水回到雷恩房間,正準備給他敷眼睛,不料主持師太來了。
靈風師太叫了聲師姐,另外兩人也跟著叫聲師伯。
主持師太擺擺手,道:「今日是第一百天,我來看看。」
靈風師太聞言有些激動,她也記得,這是給雷恩潤眼的第一百天,於是問道:「今日便能好么?」
陸兮也明白了,驚喜不已。
主持師太搖搖頭:「不好說,但四十九日未好,六十四日也沒好,今天若是再不好,怕是恢復無望。」
聽聞主持師太的話,兩人頓時透心涼,但靈風師太覺得不該如此玄乎,道:「或許病因不同呢?」
主持師太道:「正是因為病因不同,所以才會如此,雷恩的失明不同常人,不是尋常的盲目,所以必然暗合天理。」
靈風師太緊張了,自我暗示道:「自打用了這水,他的眼睛光澤了許多,一定會恢復的。」
「阿彌陀佛.……」主持師太聞言閉眼念佛。
靈風師太也趕忙雙手合十:「我佛慈悲。」
陸兮也趕忙跟上,叫了聲:「菩薩保佑!」
就在三人祈禱的時候,雷恩已經自顧自躺下,然後說了一句話,三人身體俱是一震。
他說:「佛不見我,我要見佛。」
主持師太聞言震驚的看著雷恩,只因她覺得說出此話的雷恩絕不是那個痴傻的和尚。
陸兮也是一陣激動,和主持師太一樣,她覺得這一刻的雷恩似乎是清醒的。
靈風雖然訝異這句話,但和雷恩相處最久的她已經習慣了他偶爾石破天驚的言語,這也是她一直的疑惑,搞不清在雷恩的潛意識裡到底有什麼景象。
見雷恩躺下再無聲息,三人探身上前,靈風師太拿著瓷瓶的手微微顫抖,主持師太見狀伸手,說給我一個。
於是兩人一左一右,對著雷恩的眼睛滴下了最後合計六兩六錢的無根水露。
看著最後一滴落入雷恩眼睛,三人突然有些緊張,只等待奇迹出現的一刻。
三人小心翼翼,卻不料突然聽到一聲悶哼,雷恩沒有睜開眼睛,而是昏厥過去。
三人大驚,主持師太道:「以前可曾這樣?」
靈風師太急道:「只有最初的時候昏厥過,後來不曾如此。」
陸兮慌了,問道:「怎麼辦?要不要.……送醫院?」
主持師太還算穩健,道:「無礙,且等他醒來。」
主持師太又觀望良久,見雷恩暫無蘇醒跡象,便自行離開。
陸兮對靈風道:「師父,你先去休息吧,怕是一時半會醒不來。」
靈風師太見雷恩眉宇之間仍有痛苦之色,心中一陣擔憂,但有當初的經驗,也知道一時半會確實醒不過來,便道:「你也去休息吧,天亮或許就好了。」
陸兮搖搖頭:「師父休息吧,我照顧他。」
見陸兮態度堅決,靈風師太也不多說,這靜心庵不是俗世,沒什麼第二天要上班一說,多睡少睡也無關緊要,陸兮畢竟年輕,有她陪著也不必擔心,便點頭應允。
陸兮終於可以握住李艷陽的手了,這次他也沒有辦法拒絕,看著李艷陽眉頭緊鎖,陸兮心中十分焦急,只想替他承受痛楚,然而這終究是奢望,她也知道沒人能替代他,於是輕輕起身,在那褶皺的眉宇間蜻蜓點水的親了一口,只想以此來安撫.愛人。
雷恩對此自然全無知覺,他此刻正承受著常人無法忍耐的痛苦。
眼神眼神,眼睛里也是有神的,就像一個人的魂魄一樣,說不清,道不明,但就是存在。
那日李艷陽靈魂出竅,幾乎耗盡了身體里的全部真氣,過度透支導致魂歸之後無法完全貼合本體,一時間危在旦夕,就在恢復的關鍵時刻,他被丟到了錢塘江,熱.脹冷縮乃大自然的規律,對於萬事萬物都是如此,靈魂歸體之後欲與身體貼合需要不斷膨脹來接觸身體,然而冰冷的江水幾乎凍結了靈魂,也就延誤了這個時機,於是,李艷陽失憶失明。
好在小金龍及時發現李艷陽,把他含在嘴裡,給與他溫暖,再加上龍體本來的生氣,這才沒叫李艷陽命喪黃泉。
之所以把他送到靜心庵,只因此處佛光純粹,在小金龍的感知里,這純粹的佛光對李艷陽的生機大有益處。
當然,他是顧不得什麼尼姑還是和尚的。
其實靜心庵的人不知道,李艷陽不是普通失憶,他的靈智恢復到如此模樣,而不是如當初那般痴傻,全賴佛光,根本不是自然恢復的結果。
若無佛光,任憑別人如何激發他潛意識的東西,都沒法讓他的靈智得到生長。
當然,到了今日,他的靈智也和幼兒差不多,除了對善惡有基本的認知以外,很多東西根本不懂。
不過好在佛光仍然普照,他的魂與體還在不斷癒合。
不過眼睛里的神與魂魄還不想同,佛光普照是有利處,但正如主持師太想的那樣,最大的益處還是那菩提草上的無根之水。
菩提草善納佛光,無根之水兼具靈性,如此雙管齊下,才對李艷陽的復明大有裨益。
此刻在李艷陽的腦海中,享受了一百天滋養的神已經不斷完成與眼睛的第二次合體。
第一次的時候人們是不知道的,因為那個過程起於降生之前,終於兒童發育到兩個月左右。也就是眾所周知的新生兒在兩月左右眼睛便能追物。
一夜熬過,形近天明,雷恩依然沒有蘇醒,陸兮終於扛不住了,握著他的手,在床邊沉沉睡去。
「姐姐?」
沉睡中的陸兮突然聽到一聲呼喚,身體一顫,猛然坐起,她覺得那個聲音是如此熟悉。
一抬頭,對上了一個熟悉的目光,沒錯,那是熟悉的目光,那是不屬於雷恩,而屬於李艷陽的目光,陸兮突然渾身顫抖,緊張而激動道:「你你你……叫我什麼?」
雷恩看到陸兮抬頭,望著這副面孔,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那副模樣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好像很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見過,於是疑惑道:「你就是姐姐?」
激動的陸兮再次心涼,原來他知道自己是姐姐,而不是污姐姐。
不過失意只是一瞬間,陸兮重新喜上眉梢,臉上帶著歡喜,點了點頭:「對,我是姐姐。」
雷恩通過聲音已經確認這就是姐姐,見她握著自己的手,也沒有拒絕,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姐姐的模樣,也就不害怕了。
陸兮趕忙去通知師父。
不一會,靈風師太和主持師太走了進來。
看到兩人,雷恩分別叫道:「師父,師伯。」
兩人先是點頭,然後俱是一愣。
靈風師太道:「你怎知我是師父,她是師伯?」
雷恩聞言不解:「師父就是師父,師伯就是師伯啊。」
靈風師太道:「不是的,你也不曾看過我們,怎麼能分的出來?」
雷恩聞言似乎聽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看到師父就知道她是師父,看到師伯就知道她是師伯,至於看沒看過和認不認識有什麼關係,他卻想不清楚。
看到雷恩茫然的樣子,主持師太微微一笑,給靈風師太和陸兮解了惑。
「有的人睜著眼睛是瞎子,有的人瞎了眼睛但心明。」
陸兮聽不懂這個道理,但她明白一個事,那就是李艷陽永遠是異於常人的,哪怕看不到,也能分的出。
靈風師太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眼中難掩欣喜。
「雷恩,你感覺如何?」靈風師太走上前來,一如往常順其自然的拉住雷恩的手。
雷恩搖搖頭,他不知道師父問的是什麼,雖然對於看到東西的感覺有些熟悉,但也不覺得特殊,只木訥道:「不覺得如何。」
三人聞言都是一陣無語,陸兮突然覺得這樣的李艷陽好像更有趣,這樣也更好。
靈風師太莞爾一笑:「能看到東西了,不覺得開心么?」
雷恩搖搖頭,道:「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