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淺草客棧
言靈兒跨過門檻,四下打量著這間不大的鄉間客棧,客棧內部比外觀看起來更加古樸。從桌椅板凳到欄杆樓梯,全都是顏色一樣的木料,櫃檯上擺著各種酒罈子,從酒罈上貼的名牌來看,品種還不少,樓梯把手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被人用手摸的鋥光瓦亮,樓上只有三四間客房,門都敞開著,看起來此刻店內並沒有什麼客人。
「小姐,去那邊坐吧,奴婢已經收拾乾淨了。」鈴鐺挽著袖子,手裡拎著一塊抹布,指著不遠處的一處桌椅道。
「呦,怎麼地?姑娘這是嫌棄咱這小店不幹凈?」身後傳來女店主的諷刺的聲音。
言靈兒轉身看向後廚的方向,女店主掀開后廚的帘子,端著熱騰騰的茶水朝眾人款款走來。
「我……」鈴鐺有些無措,剛想說什麼,被言靈兒打斷了。
「店家誤會了,家僕沒有惡意,只是習慣使然,還請店家莫要責怪。」言靈兒主動向女店主示好,畢竟這位馮姑姑是她想要攻略的目標之一,這個時候搞壞關係,絕對不明智。
「這位小婦人看著倒是明事理,我自然不會與這位小丫頭計較,你們先坐吧,想吃什麼就跟我說,我這兒看著是小了些,但該有的都有,絕對不比京城的客棧差。」言靈兒的退讓,讓女店主心裡十分熨帖,她將手中的杯子依次擺放在桌上,豪爽的表態。
「我們要在這兒留宿一晚,煩請店家幫我們收拾幾間客房,晚膳就上些你們店裡的拿手菜就行,若是銀子不夠了,只管提便是了。」曾嬤嬤塞了幾粒碎銀在女店主手中,客氣道。
女店主顛了顛手中的碎銀,仔細看了一下言靈兒的穿著打扮和隨身丫鬟婆子的衣著,露出迷人的甜笑:「您瞧好吧,咱店裡的野味都是我家那位從山裡打來的,新鮮著呢,定叫你們回味無窮。」
女店主收好銀兩正要下去準備,馮二妹從門外走了進來,見到女店主連忙開口道:「姑姑!」
女店家先是驚訝的看向馮二妹,接著臉色一白,上前拉住馮二妹的胳膊。
「二妹?你怎麼在這兒?你逃出來了?」
馮二妹紅了眼眶,哽咽道:「我爹把我塞進籮筐里,背出了村子,我連夜逃到了京城。」
馮姑姑也紅了眼眶,咬牙切齒道:「那幫老畜生,根本就不是人!」
「姑姑,我害怕……」馮二妹抱著馮姑姑哭的不能自已,整個客棧都陷入了悲涼悲傷的氛圍中。
言靈兒望著相擁的二人,陷入了深思,她莫名的有一種感覺,馮二妹似乎還有些事情沒有告訴她,或許這些事情才是馮二妹一直害怕求助的原因。
「姑姑,這位言訟師是我從京城請來的救姐妹們的,她能幫我們!」
馮二妹哭夠了,擦乾眼淚,拉著馮姑姑走到言靈兒面前。剛才下馬車前,言靈兒特地囑咐了她們幾人,不能提及自己五皇子妃的身份,馮二妹便以「言訟師」來稱呼她。
「馮姑姑。」言靈兒起身。
「她?訟師?」馮姑姑張大嘴巴,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女人也能做訟師?」
「你能當這間客棧的老闆,我自然也能做訟師。」言靈兒自信地笑道,「既然今日有緣,認識了馮姑姑,我也想請馮姑姑幫個忙。」
馮姑姑拉著馮二妹坐到言靈兒對面:「我能幫什麼忙?我不過一介村婦。」
言靈兒看了馮二妹一眼,馮二妹躲開了言靈兒的注視,言靈兒淡淡一笑,看向馮姑姑。
「我需要知道所有的實情,半點兒隱瞞都不能有。」
夜深露重,客棧二樓的一間房裡還亮著燭火。屋子裡,言靈兒正對著幽暗的燭火翻看著大齊律法,鈴鐺和鈴瓏趴在桌上已經睡著了。曾嬤嬤端著一盆熱水推開門走了進來,她將熱水放在盆架上,擰了一把巾子,遞到言靈兒面前。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燭火光弱,擔心眼睛。」
言靈兒擦了把臉,舒服的嘆了口氣:「馮店村一案,牽連太深,我現在不多做些準備,只怕救不了那些受苦的女子。」
「娘娘,那馮二妹並未說出實情,您還要幫她嗎?」曾嬤嬤擔憂道。
「馮二妹確實對我有所隱瞞,但馮店村女子被囚一事卻也是真的,況且,我這訟館開門做生意,豈有將生意推之門外的道理。」言靈兒喝了一口茶,細細地跟曾嬤嬤說道,「我幫她也是在幫自己,但願馮姑姑能夠想清楚,是繼續隱瞞真相,還是告訴我全部事實,拯救那些無辜的女子。」
客棧樓下店家的卧房裡,馮姑姑輾轉反側的難以入睡,她的動作也驚醒了身邊酣睡的男人。
「娘子,怎麼了?」男人睡意朦朧的將馮姑姑攬入懷中。
聞著男人身上的味道,馮姑姑稍微有些安心,她依靠在男人的胸膛,喃喃道:「我在想,要不要跟那個言訟師說實話……」
男人清醒過來,眼神黯淡的安撫著馮姑姑的背:「既然她誇下海口,說是能幫忙,為什麼不讓她試一試?」
「馮店村的那幫老畜生做事兒向來謹慎,我好不容易才跟著你逃了出來。」馮姑姑像是想到了什麼,緊緊的抱住男人,男人也抱住她,「可這個言訟師此番若是打草驚蛇了,那些女孩兒恐怕就……」
「可是,除了她也沒有人能幫馮店村的那群女孩兒了,不是嗎?」男人摸著馮姑姑的頭髮,溫柔道,「為了馮店村的那些女孩子,咱們一直留在淺草山下,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卻沒有人能幫我們。現如今,終於有人願意來幫我們,何不妨,讓她試一試。」
「可她是個女人,女人怎麼做訟師?」馮姑姑對言靈兒仍然有所懷疑。
「娘子,你也是女人,但你當初不就帶著幾個姐妹從馮店村逃了出來?」男人笑著親了馮姑姑的額頭一口,「更何況,遴選之日,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在此之前救人,那恐怕就再沒有機會了。」
馮姑姑猶豫再三,嘆了口氣,將臉埋進男人的胸膛:「好吧,我明天去與她說,若是不成,我就防火燒了那令人作嘔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