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京兆府大門緊閉,門口高大的石獅子怒目圓睜,十分駭人,一排衙役手握刀柄,神色冷峻守在府門口,眼神入鷹一般緊緊地盯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這種略微讓人覺得緊張的氣氛,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大堂之內,沖田要司和他手下的浪人們被壓著跪在地上,其他衙役上前搜身,接著一堆禁止在京城攜帶的違禁武器被扔在了眾人面前。
「太刀、打刀、手戟……這個是?」正在核實登記武器的衙役細數扔了一地的武器,突然他從地上撿起一塊十字狀的小型刀具,臉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這等武器倒是第一次見,絕非我大齊所有。」
眾人看向衙役手裡小小的刀具,那刀具外表塗著黑漆,刀刃向外,看起來又怪模怪樣的。兩邊的衙役沒見過這種樣式的刀具,忍不住湊上前查看,見地上散落著不少這樣的刀具,小小的一枚,與其他刀刃鋒利的太刀相比,這玩意兒看起來更像是自家娘們兒用來削水果的玩意兒。
「女人家用的東西,這些流寇也拿著用,也不嫌臊得慌。」
「他們算什麼爺們兒,也就在床上用些腌臢手段,欺負女人了。」想起在客棧房間里看到的恐怖景象,幾個衙役盯著浪人們的眼神愈發的不善。
「哎呦!老子的手!」突然有衙役突然叫了一聲,十字形刀具應聲落在地上,刀刃上沾著血跡。
原來是有人好奇這刀具怎麼使用,忍不住伸手去摸,沒想到看似小巧沒什麼殺傷那名剛才拿著刀具的衙役,手掌心被割開一道口子,殷紅的血從傷口裡不斷滲出來,他捂著傷口,狠狠地瞪了那群浪人一眼。
「沒想到竟是如此鋒利的兇器,呈上來讓本官瞧瞧。」京兆尹摸了摸鬍子,眯著眼睛道。
「是。」清點武器的衙役將武器呈了上去,京兆尹接過武器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也看不出武器的來歷。
「說!這武器你們是從何處得來的?何人賣給你們的?」京兆伊給了衙役一個眼神,衙役心領神會,扭頭沖跪地的浪人們呵斥起來。
然而這幫浪人又怎麼會照實回答,個個裝作沒聽見,低著頭完全不搭理衙役,衙役連恐帶喝卻沒起到半點兒震懾的效果。
「大人,能讓小女看一下這個武器嗎?」京兆伊剛皺眉頭想要發火,站在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言靈兒此時突然發聲。
「快,快呈給言訟師瞧瞧,這是個什麼武器。」彷彿是甩出去一個燙手山芋似的,京兆伊連忙沖衙役擺手。
衙役將那刀具遞給言靈兒,言靈兒翻看著手裡的刀具,
果然,和她猜測的一樣。
「言訟師可是瞧出什麼來了?」見言靈兒盯著刀具半晌不語,她臉又蒙在白紗下看不真切,京兆伊忍不住開口詢問。
「大人,這刀具確實並非我大齊慣用兵器。」言靈兒將刀具還給衙役,接著走到那攤被繳獲的武器面前,「就是這些看起來眼熟的武器,也都並非大齊所有。」
剛才清點武器的衙役跟著點頭,看向言靈兒的表情都戴上了折服:「言訟師說的是,雖說這些個刀劍看起來都跟咱大齊的武器類似,但我剛才仔細一瞧,也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
說著衙役從裡面抽出一把細長的太刀舉到京兆伊面前:「大人您仔細瞧瞧,這刀刃……」
京兆伊接過刀,眯起眼睛仔細的瞧著刀身,怎麼都瞧不出來這刀有何古怪。
衙役見他這幅模樣,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才想起來,這位京兆伊是文官,當年也是艷冠京城的狀元爺。他連忙從腰間抽出自己的佩刀,指著刀刃。
「大人,咱們大齊的武器全都出自製造局,這刀刃都開在右邊,而您手裡的這把太刀,刀刃開在左邊,雖說咱們以前剿滅的土匪手裡有些武器刀刃開在左邊,可他們自個兒的模具根本製作不出來這麼精良的太刀。」
京兆伊仔細地對比了一下兩把刀,果然如衙役所言。他表情複雜地看向跪在地上還不停掙扎的犯人。
這些人,手裡握著大齊難得一見又製作精良的兵器,真的是普通的山賊嗎?
「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京兆伊表情變得謹慎起來,他朝一旁的衙役使了個眼色,衙役們上前一步,亮出擦的蹭亮的刀身。
沒有沖田要司的首肯,浪人們自然是不敢開口,有浪人見到官差亮刀,忍不住朝沖田要司看去,這一幕自然被辦案經驗豐富的京兆伊捕捉到了。
京兆伊眯著眼睛看向一直閉著眼睛,跪的筆直的沖田要司。
「把那個犯人帶上來!」京兆伊指著沖田要司道。
「是!」
幾個衙役上前一把將沖田要司從地上提了起來,一旁的浪人見狀掙扎著起身,被一旁早就有準備的其他衙役一刀柄打倒在地,只能呻吟著露出猙獰不甘心的表情。
「老實跪著!這裡豈是你們能放肆的地方。」衙役絲毫沒有把他們兇狠的目光放在眼中,表情冷漠道。
沖田要司被壓著跪在京兆伊桌前,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沒有半點兒階下囚該有的惶恐和落魄,反倒像是篤定了京兆伊不敢那他如何似的。
「這些特製的武器是何人何處所造?爾等又是如何拿到的?還不速速招來?」京兆伊怒拍醒木道。
沖田要司看了京兆伊一眼,閉口不言,他扭頭看到站在一旁的言靈兒露出了令人作嘔的笑容:「想不到堂堂京兆伊,竟然連上堂都不忘帶著女人……」
沖田要司說著用露骨的令人不適的眼神來回打量言靈兒的身體,接著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不如你放了在下,讓在下幫你好好調教一番,保證讓大人滿意。」
眾浪人聞言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看向言靈兒和京兆伊的眼神都輕浮了起來。
「放肆!」京兆伊更加憤怒,將醒木拍的啪啪作響,「竟敢公然藐視朝廷命官,說些毀人名節的鄙陋之語。左右,給我打!」京兆伊撩起袖子,將令牌仍在沖田要司面前。
沖田要司臉色一變,掙扎著怒罵:「區區京兆伊竟然也敢動我,知道我是誰嗎?」
盛怒中的京兆伊聽到這句話稍稍回了神,有些遲疑,他雖是一方父母官,可在這滿是三品大員,皇親貴胄的京城裡,他這個從三品的兆伊又算得了什麼,這堂下犯人若真的與某些惹不起的皇親國戚沾了親帶了故,那這板子還真不好打。
「大人,賊人的話能信嗎?況且,這賊人連官話都說不清楚,想必也是不知哪個鄉野里逃出來的,在京城裡胡混了一段日子,稍微認了幾個紈絝,便敢在堂上嚇唬大人。若此人真的有什麼後台,衙役們又怎麼能輕易將人帶回來。」見京兆伊遲疑,言靈兒出聲道,「況且這賊人在堂上公然侮辱大人,按照《大齊律》理應堵上他的嘴,杖責三十。」
「嗯……」京兆伊摸了一把鬍子,點了點頭,朝左右點了點頭,便有衙役上前抽出沖田要司的腰帶不顧他的掙扎塞進他嘴裡,接著扒掉褲子,噼里啪啦的板子聲落了下來。
沖田要司如同一塊爛肉被衙役們狠狠敲打,一旁的浪人們還真的被這陣仗嚇住了。仗著沖田要司恐嚇、賄賂大齊高級官員,在京城蟄伏的這些年裡,他們也橫行霸道慣了,沒想到一個他們不放在眼裡的京兆伊和一個女訟師,竟然真的敢打人。
「八嘎!你們竟然、竟然真的敢動手!」見自家大將像牲口一樣毫無尊嚴的被拔掉褲子挨打,被押著跪在沖田要司身邊的一名浪人用力扭動著身體,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向言靈兒,他清楚地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要比坐在堂上的京兆伊更加難纏。
「我們大……我家少爺是榮昌侯世子的朋友,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抓我們,甚至還敢打他!」浪人怒吼道。
「住手。」京兆伊聞言抬起手,衙役聞言停手,沖田要司趴在地上已經滿頭大汗,面色蒼白,氣若遊絲,似乎隨時都要昏厥過去。
「就你們,還能認識榮昌侯世子?」京兆伊怒笑,「你們知道榮昌侯世子是何等身份嗎?且不說這些,你在這京兆府衙內拿榮昌侯世子來壓本官,又是意欲何為?」
京兆伊說著,又從簽筒中拿出一枚令牌:「狂妄賊人,京城帶刀,凌虐婦女,被府衙抓了現行,不僅不知認罪悔改,反而在公堂之上挑釁官家,口出穢語,現如今又不知悔改,攀附權貴,妄圖恐嚇本官。數種罪行,無一可恕!左右,給本官摁住,將此攀附世子大人的賊人,亂棍打死,扔出衙門!」
「是!」
再也不聽浪人嘴裡的胡言亂語,左右衙役上前困住浪人的雙手,拖到在沖田要司身邊,板子毫不留情的朝他身上揮去,不消片刻,浪人的掙扎嘶吼聲便越來越小,幾十大板之後,便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徹底沒了動靜。
衙役又多打了幾板子,見此賊子徹底沒了動靜,便蹲在他面前探了一下鼻息,接著他起身沖京兆伊搖搖頭。
「拉出去,扔在府衙門口,以儆效尤!」
「是!」
兩名年輕的衙役上前,抬起地上的屍體走到府衙外面,毫無感情的將屍體扔在府衙門口,接著便對過往的路人們高聲道:「此賊子乃是山賊流寇,辱虐婦女,欺壓百姓,爾等若是見其餘黨,須如實稟報衙門,如若藏匿,如同次賊子下場。」
說罷,便轉身離去。
人群圍了上來,表情麻木而又好奇的看著已經沒了氣息的賊人,臉上看不出半點兒同情的表情。
「聽說了嗎?就是這賊人的頭目辱了環采閣的金翠。」
「哎,我可是聽環采閣的人說了,這些人手段陰狠著呢,就是那衚衕里的小坊,黑婆子都不會這麼折騰姑娘。」
「喲,到底怎麼回事兒?怎麼個折騰法,說來讓大夥聽聽。」
「就是,就是,說出來聽聽……」
「害,這可是你們非要聽的,我可不是那嘴長的人……」
「你就說吧……說吧……」
「那天夜裡,這些賊人進了環采閣……」
聽八卦的人群扎堆湊到了一起,一個不起眼的男子從人群鑽了出來,最後扭頭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便匆匆沒入人流中,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