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京兆府的師爺帶著一眾官差和佳品律行的訟師幾乎是同時到達言府的，趙夢雅迫不及待地從凳子上起身，指著凌煙兒尖聲道：「快將這個無賴帶走！」
言靈兒連忙上前攙扶住她，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大娘莫要為此人氣壞了身子，既然官差已經到了，定能查明事情真相，還言府一個清白。」
趙夢雅閉著眼睛深呼吸，她自知剛才衝動了，便點點頭，咬著唇做回原位，柳姨娘連忙倒了一杯溫茶給她，讓她順氣。
言靈兒環顧了一下整個院落，言宏沉著臉坐在主位上，並無半分開口的樣子，言靈兒知道，言宏這是嫌丟人，況且，他向來甚少管理後院的事情，對言敬和從江南帶來這個女人，也只是知道她的存在，對她和言敬和的真實關係也並不了解。
趙夢雅這會兒已經被氣得毫無世家主母的從容了，若不是柳姨娘一直在旁邊服侍著，只怕已經暈厥過去了。
「諸位。」言靈兒突然走到中間，向四方行禮，接著道，「今日言府有喜宴，但宴上突然生變，此刻本宮父母受了打擊，怕是無法主事。本宮的兄長乃為此女控訴之人，算是事件當事人，本宮雖已出嫁，但事關娘家名聲清白，本宮也無法置之度外。若諸位不嫌棄，便由本宮主持此事，如何？」
眾人皆點頭贊同，就連京兆府的師爺和律行的訟師，也頻頻點頭，同意言靈兒的意見。
有那心軟的夫人看到趙夢雅和言宏一副突然間衰老了幾歲的樣子，似是想到了自己養育兒女的艱辛，柔聲的上前安慰了幾句，一時間眾人的心全都傾向到了言府這邊，看凌煙兒的表情自然是帶上了一絲輕蔑。
凌煙兒未察覺到眾人對她態度已經從一開始的懷疑中夾雜著同情，變成了徹底的懷疑。她只知道不能讓言靈兒來做這個主事，她一直討厭言靈兒，因為她總覺得言靈兒那雙眼睛能夠看透她的全部偽裝。
但她的抗議完全無人在意，畢竟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妃，講話有據有理佔據了道德的高點，另一個是瘋瘋顛顛的女人，一進來就給言府的人戴了好幾頂草菅人命的帽子，這事兒若是傳到御史耳中，只怕這言府的日子要難過了。
更重要的是，趙夢雅是什麼樣的人，她們這些世家主母一直有來有往，雖說可能有些小摩擦，但對彼此的為人還是了解的，不然這樣的宴會也不會舉家前來。
這言家主母正月十五可是要去廟裡敬佛的人，怎麼可能手中沾了血不是？
言靈兒淡淡地看了一眼凌煙兒，像是在看一個死人：「那我們便開始吧。」
言靈兒話音落下，鈴鐺便上前將今日之事娓娓道來，京兆府的師爺在一旁記錄著，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他偷偷朝言宏看了一眼，有些同情這位編修，竟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等鈴鐺講完話，師爺指著凌煙兒道：「堂下罪婦，你可認罪？」
凌煙兒朝地上啐了一口：「我認個屁！老娘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就是這言府的大少奶奶，只不過這言府看不上我的出身，便將我打殺出去，我那苦命的孩子還有婢女，都已經命喪黃泉，無人能為我伸冤了！」
說著，便就地哭鬧起來，言府的僕人拉都拉不住。
在場的夫人哪見過這種陣仗，紛紛掏出手絹捂住口鼻，一副嫌棄的表情。京兆府的師爺倒是見慣了這種潑婦行為，他手一揮，便讓站在一旁的衙役們上前，一把將凌煙兒摁倒在地上。
他冷冷地看著凌煙兒呵斥道：「若再撒潑打滾，就掌嘴。」
凌煙兒這才唯唯諾諾的點頭稱是。此刻她忍不住有些後悔了，她此次前來不過就是為了多討些錢財，言靈兒報官，她倒是不怵，畢竟對她最知根知底的丫鬟已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了，但她害怕刑罰，這些官差可不是青樓教坊里的客人，懂得什麼叫憐香惜玉。
凌煙兒乖乖將自己如何認識言敬和，又如何跟他登記了夫妻再一起從江南會到京城的事情，師爺講這些話全都記錄下來，才再次開口問道：「你原是教坊的花魁？教坊的規矩你不清楚嗎？又怎麼會留下這個胎兒？」
凌煙兒楚楚可憐道：「彼時我與言郎恩愛正盛，我甘願為他犯戒，可我沒想到回到京城后，他竟是像變了個人。」
接著，凌煙兒眼中含淚的看向言敬和：「敬和，你就忍心看著他們這麼欺負我嗎？」
言敬和聽著凌煙兒剛才的講述，一時無語愣在當場，他從未跟凌煙兒兩情相悅過，之所以會娶凌煙兒也是因為她說自己是初夜且懷了自己的孩子，他為了負責才……
「我……」
言靈兒見他似乎有些猶豫，便對他道：「大哥，照實說便是了，這事兒儘快了解了也好，平安還等著你給他買撥浪鼓呢。」
平安！言敬和聽到平安的名字，立馬回頭去看，看到平安窩在高鴻懷中正看著自己，他低頭抹了一把臉，再次抬頭的時候，表情便果斷了許多。
言敬和冷靜地看著凌煙兒，淡淡道：「她所說並非實情。」
凌煙兒震驚地看著言敬和，她沒料到言敬和竟然會反駁她。
言敬和沒再看她一眼，而是對著師爺緩緩道：「我在江南任職時，有一回受同僚邀請到教坊飲酒，那日被灌得又有些多，醒來之後，便發現她躺在我身邊，不久之後她遍尋到我，跟我說她已懷有身孕。我不想做那種不負責任的人，便答應娶她，那時候她整日找我哭訴，弄得我在府衙里很難堪，為了讓她不要生事，我便與她在江南造冊了。」
言敬和此話一出，在座眾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尷尬複雜，看著他的目光也像是看一個傻子。
這言家大少爺……怕不是被仙人跳了？
趙夢雅了解自己的兒子，連忙朝言靈兒咳嗽了一聲，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打斷言敬和，生怕自己這個蠢兒子說出不該說的話。
沒想到言靈兒卻搖搖頭，示意她繼續聽著。她這個大哥，歷練的還太少了，凌煙兒這個教訓也該讓他嘗一嘗了。
言敬和淡淡道：「若按此來說，我確實與她是夫妻。但她所說婢女被殺，胎兒被打之事皆是假話，更與我娘無關，還請諸位明察。」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