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太子歸來(下)
“三皇子知道我們不少的秘密,殿下您看要不要殺?……”李懷剛一向忠心於太子,更是幫助他暗殺過不少有頭有臉的人,此時顯然他對赫連子煜已經懷了殺心。
“你暫且不要有任何行動,老三與本宮自小在母後身邊一起長大,本宮不相信他會謀害本宮。反倒是老四,最近風頭正勁。先是老三,後是老四,本宮隻是離開這京城十個月而已,父皇便迫不及待地為本宮樹立了兩大敵人,剛子,你說父皇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一向自信的太子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彷徨,有一件事,即使不甘願,卻也要悲哀地承認,那就是他從來沒了解過他的父皇。不但是他,還有他的母後。但很快,赫連子灝便收斂了心思,專心致誌地扮演那位才智雙絕謙遜有德的太子角色。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最為敬愛的母後因為赫連子煜的設計,已經被幽禁在了坤寧宮,更不知道,這個他並不太放在心上的三弟,會在不久的將來奪去了他的東宮寶座。
“小香香,今兒中午吃東坡肘子如何?”寧洛歌躺在床上,頭枕著雙臂,翹著二郎腿,腳尖十分嘚瑟地一晃一晃的。
“我的大小姐,主子說了,最近您可是隻能吃清淡的,傷口正在複原,不宜吃太多的油膩。”常香一邊收拾屋子一邊扭頭道。
現在蓮妃正式派常香來照顧寧洛歌,所以寧洛歌的飲食等一切包括寧洛歌這個人現在都由常香來負責。
而寧洛歌因為她本人實在是沒有什麽誠信可言,所以所說的話現在根本就沒有聽了。
“切!不讓我吃我就出去吃,本姑娘長著腿,還怕餓死自己?”寧洛歌極其不給麵子地扭過頭,輕嗤了一聲。
常香收拾完了,便拿著托盤出去了,走到門口的時候不忘了囑咐寧洛歌,“今兒太子凱旋而歸,今天宮裏肯定會熱鬧。主人一早走的時候就吩咐奴婢,一定要照顧好大小姐,所以寧大小姐你可千萬不要讓我難做,乖乖地在房間裏哦。”
常香和寧洛歌的關係並不像一般的主仆那樣,常香和寧洛歌更像是姐妹。
至於寧洛歌是姐姐還是妹妹,要視她當天的智商來定。
寧洛歌揮了揮手,表示絕對不會讓某小妞因為她被主子收拾。門“咯吱”一聲關上,寧洛歌看著窗外樹梢上的鳥兒,心情說不上是好是壞。
皇後被幽禁宮中的事情,皇上並沒有昭告天下,赫連子灝回來,若是,他知道了那夜的真相,恐怕赫連子煜和他之間的戰爭便要真的打響了,而帝都想必又要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了……
寧洛歌緩緩地閉上了眼,她不知道,也暫時不想理會,她在這場奪嫡大戰中到底會是處在什麽位置上的。
當晚,太子凱旋歸朝,皇帝龍心大悅,為眾將設宴,宴會上,太子因此次表現極佳,被一幹隨行將軍輪番表揚,皇帝也大加讚賞,給眾位將軍加官進爵,厚封賞賜。
由於太子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官職自是不再加封,但皇上頗有意味地封副將李懷剛管帶巡防營數萬士兵。
李懷剛在這之前隻是兵部一個五品的兵部郎中,而今令其掌管巡防營,握有實際兵權,這封賞似乎略微大了些。
但百官隨即一想,便明了了。這李懷剛是太子的人,滿朝皆知,這數萬的巡防營官兵看上去是給了李懷剛,但實際是封賞了其背後的太子,太子是人精,自然一下就明了了,本來心中還因為剛剛知曉母後忽然被幽禁而鬱鬱不快,但此時卻是大為驚喜。
然赫連子灝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心中雖高興,麵上卻隻是恭順嚴謹,毫無異樣。
李懷剛謝了封賞,退回到座位,看了赫連子灝一眼,而赫連子灝隻是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眼神卻投向了不遠處的戴宗身上。
今晚已經官拜兵部尚書的戴宗雖然並未加官進爵,但卻得到了皇帝的一個承諾。
是以戴戴宗可以算是今晚最大的贏家。
這十個月的朝夕相處,讓赫連子灝越發覺得戴宗是個人才,剛正不阿,體恤百姓,對待事情有敏銳獨特的角度,犀利睿智。
可就是這樣一個國家棟梁,卻鹽油不進,不吃軟不吃硬,有的時候甚至連皇上的麵子都不給。而且他不好財不好色,簡直就是銅牆鐵壁,沒有任何可以攻破的弱點。
他不支持任何人,隻是保持中立。此時即使是被太子垂青,也隻是略略禮節性地點了點頭,隨即把眼神轉向了別處。
赫連子灝也收回了視線,垂眸飲酒,心中卻在思考著如何能夠把這位至關重要的人物拉攏到自己的羽翼之下。
“皇兄,臣弟敬您一杯!”
赫連子灝的沉思被赫連子煜的敬酒忽然打斷,他徐徐抬頭,赫連子煜正隱隱地笑著看他,那目光似悲似喜,最後有好像是被石子投擲的湖麵,粼粼水光蕩漾過後隻剩下無邊的平靜。
赫連子灝心中“咯噔”一下,他認真地注視著赫連子煜,這是他自京城回來後第一次正眼打量他,在邊疆十個月,聽聞了很多他在京城的鐵血手腕,心中還有一絲絲的懷疑,那個以前事事在自己身後聽自己吩咐的三弟竟然也會有殺伐果決的一天麽?
然在看到那樣深沉如古井的眼神時,他知道了,他的確不再是以前的那個會傻嗬嗬地跟在他身後要糖吃的三弟了,他長大了。
赫連子灝有一瞬間的恍惚,神色有些飄渺,赫連子煜見他神色有些異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然也沒催促,就那麽端著酒杯,若非是一陣風忽的吹動了二人的衣袂,恐怕他們二人還在各自發著愣。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短短十個月,三弟今日確實不同往日了。”赫連子灝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沒有絲毫猶疑。
“皇兄謬讚了。”赫連子煜微微欠了欠身子,笑得神鬼莫測。
“本宮今日回朝,還未去見母後,等過了酒宴,你便陪本宮去看看母後吧。”太子微微笑著,顯然還不知道坤寧宮事變。
“宴後臣弟還有些公事要處理。恐怕不能陪同皇兄去看皇後娘娘了。倒是殿下應該去看看娘娘,想必娘娘現在十分需要你的陪伴。”赫連子煜施施然行禮,語態恭敬疏離。
赫連子灝皺了皺眉,敏感地察覺到了赫連子煜稱謂的變化,還有畫中隱含的意思,怎麽,母後出什麽事情了麽?赫連子灝的右眼皮跳了跳。
“酒已敬完,臣弟再次恭喜殿下凱旋而歸,獲得巡防營兵馬。臣弟告退。”赫連子煜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赫連子灝皺著眉,不言不語地看著這樣陌生的赫連子煜,以前的赫連子煜從來沒有這麽陰不陰陽不陽地和他說話,他的記憶中,赫連子煜永遠是那個白白胖胖的小弟弟,搖晃著身子張開手臂衝著自己要抱抱,什麽時候,變了呢?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因為赫連子煜剛才的話,赫連子灝心中擔憂母後,等到筵席一散,便打算去坤寧宮給母後請安。
然而他要去請安的話剛一出口,他就發現皇帝的臉色變了變,但最後卻同意了他的請求。
赫連子灝看了看周圍的大臣和皇子,發現有些大臣在他這句話出口之後神色怪異,他心中的不祥預感越來越強,在皇帝皺著眉點頭準許他去坤寧宮探望母後之後,他幾乎是飛奔去了坤寧宮。
由於皇後被幽禁的事情並沒有大肆宣揚,反而皇帝因為太子還有李家的緣故,隱忍不發,是以除了一些處理相關事務的大臣和赫連子煜知道這件事情之外,並無外人知道。
而赫連子灝一入帝都便來到了皇宮參加宴席,知道這件事情的太子身邊的人還來不及告訴太子這件事情,是以太子到了如今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幾乎是飛奔到了坤寧宮,然而看到坤寧宮宮門口突然比往常多出來四五倍的侍衛,他的麵色沉了沉。
沉沉的黑夜中,赫連子灝快步走進坤寧宮,往常三步一個的侍女今日一個都看不見,深夜中的坤寧宮,好像是被人遺忘的荒涼角落,幽深孤寂,總是燈火通明的坤寧宮,今日一片黑暗,若非皇後居住的正殿有幽幽的火光透出,赫連子灝都懷疑這偌大的宮殿是不是一座空城。
赫連子灝大步流星地走向皇後的寢殿,一路上衣袍掛到已多日未曾修剪而伸到道路上的花枝,發出“唰唰”的聲音。在這座死一般的寂靜宮中,聽著那麽的刺耳。
赫連子灝幾乎是飛奔進了皇後的寢殿,終於看到了皇後身邊的李嬤嬤正在內殿門口擦著眼淚,見是赫連子灝來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想要說什麽卻被赫連子灝阻止。
赫連子灝緩下了腳步,輕輕地向著床榻走去,惟恐吵醒了床榻上熟睡的母親。幽幽的燭火在桌上靜靜地燃著,偶爾發出“劈啪”地油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