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我們誰都不會死
瞬間周圍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赫連子謙不說話。
察覺到頭頂有兩道灼熱的目光瞪著自己,寧洛歌緩緩地抬起頭,望著赫連子謙的眼神中有滿滿的歉意,“我必須去,百日紅這種毒你應當清楚,必須連續服用解藥一百天,我的血效用比普通解藥好些,大約需要服用十日便可。你可不可以,讓我去幫他。”
赫連子謙還是不說話,隻是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說明了此時的山雨欲來。
“我算過了,沒事的,今天是事出緊急,我才用了一碗,明日不需要了,半碗就好。而我這些天開些藥調理調理,不會有事的。”寧洛歌連忙向赫連子謙保證。
見他不吱聲,寧洛歌穿著中衣從床上走下來,放下杯子,拉著他的手低聲祈求,“可以麽?”
祈求的眼神慘白的臉色絕色的美人,楚楚可憐的表情,讓人不忍心拒絕這樣的人兒的任何要求,可偏偏,這個要求,讓人不得不拒絕!
“你早就知道,我不可能答應你。”赫連子謙緩緩啟唇,聲音冷硬。
當初的一碗血都讓她的身子幾乎垮掉,更何況十天,加上今天的一碗,還要取整整五碗。就算是常人,身子也要大大受損,更何況是她?!
她已經被自己曾經的混賬折磨得破敗不堪了。
“可是赫連子逸不能死。”他是揭開那個幕後主使最有力的人了,他要是死了,母妃和皇後的事情就都更沒有頭緒了。
若是這句話寧洛歌在今天之前還可以告訴赫連子謙,今天在知道了幕後之人在針對自己的時候,她就絕對不會說出口了。
就算是為了赫連子謙的安全,她也不會告訴他真相,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不能死,你就能死麽?”赫連子謙執拗地看著寧洛歌,眼神中帶著審判。
“我……子謙,我不會死的啊。我的身體我知道,你看我醫術這麽好,我怎麽會讓自己死呢?是不是?”寧洛歌誘哄著,語調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情我不會同意。你再休息一會,我去給你傳膳。”赫連子謙豁地起身,二話不說,向外麵走。
身後,忽然傳來寧洛歌冷靜卻有些惱怒的聲音,“他是你的親弟弟,你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麽?”
“他死,總比你死要好。”赫連子謙淡淡地吐出每一個字,開門,出去。
隻留下寧洛歌無助地抱著雙膝,埋頭坐在床上。
一晚上,寧洛歌沒有再和赫連子謙說過一句話,盡管赫連子謙還像往常一樣和她說話給她夾菜,就算是得不到她的回應,他也不生氣不惱怒,嘴角始終噙著一絲溫柔的笑。
好在寧洛歌雖然跟他置氣,去不和滿桌子的菜置氣,相反飯量是平時的兩倍,看著這樣的寧洛歌,赫連子謙眸色深深,嘴角的笑意轉而苦澀。
她這樣的配合吃飯,到底是為了什麽?答案不問自明。
絕對不可能是因為這頓飯是他親手做的,同樣的菜色,那日她心情那麽好,也不過吃了一碗白飯,今天硬生生地吃了兩碗。
最後的半碗顯然是硬塞進去的,看著她好像是在吃藥,而不是在吃飯。
她知道是什麽味道麽?或許都沒怎麽注意吧。赫連子謙自嘲道。
吃了飯,一切都像往常一樣,寧洛歌用無聲堅持著自己的主張,而赫連子謙則用漠視回應著她的堅持。
直到常香把養血補氣的藥端上來給寧洛歌,她毫不猶豫地大口喝了苦澀的湯藥,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好像是一尊石頭雕像。
然而過會,石頭雕像說話了,“赫連子謙,明天我會去救赫連子逸。決意已定。”
一直從旁看著一切的赫連子謙驀地怒了,他嘴角仍舊噙著嘲諷的笑意,修長白皙的手指驀地鉗住了她的下巴,聲音冰冷,“你就這麽在乎他嗎?”
寧洛歌麵無表情地看著赫連子謙,一個個傷人的字從口裏吐出來,“命,是我的。”
倏地,仿佛有什麽東西落地摔碎的聲音,月光漫過窗欞,灑在兩人的肩頭,半明半暗的兩個人互相注視著對方,赫連子謙眼中的神色深邃而分辨不清,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即使是寧洛歌。至與寧洛歌,眼神清澈,毫無所想,心境似水,冷硬如鐵。
二人僵持不下,氣氛越來越冷,最後,是寧洛歌率先堅持不住,身子一軟,與往常不同的,赫連子謙沒有去扶她,但也在第一時間放開了她,眼神從她身上略過,卻沒有停留。
“砰”地一聲巨響,門被狠狠地摔上,震落了門框上的星點灰塵。
至於寧洛歌早就脫力,趴伏在床榻上,淚水濕了眼眶,卻久久不曾掉落。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寧洛歌便換了一身黑衣,是誰說的,黑色是可以隱匿一切的顏色,包括心情。
所以,寧洛歌有的時候會喜歡黑色,仿佛那樣就可以掩藏自己。
打開門,豁地,一把長劍橫在了眼前。
“姑娘,主人有令,不許姑娘出去,請姑娘回屋。”斷玉橫劍不動,恭敬地頷首道。
“我如果不回去呢?”寧洛歌麵容冷寂,微扯嘴角說道。
“請不要讓屬下為難。”斷玉公式化地聲音讓寧洛歌微微皺眉。
“我今天是一定要出這個門的,我不責怪你。出手吧。”寧洛歌微微退後一步,做好了硬拚的打算。
雖然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武功根本不是斷玉的對手。
但還是要試試的,不是麽?
“姑娘,請不要讓屬下為難。”斷玉單膝跪地,神色為難。她是萬萬不敢也萬萬不能出手的。寧洛歌的身體狀況,她也是極清楚的。
雖然不知道主人和寧姑娘為什麽生氣,但他們這些人都不希望看到寧洛歌和主人生氣。因為那樣,主人會很不高興。
“既然你不出手,我不客氣了。”寧洛歌率先發難,一根柔軟的黑絲倏地從掌心射出,淩厲的殺氣令斷玉本能地防守,手中的劍迅速格擋,硬生生地躲開了寧洛歌的一擊。
須臾之間,寧洛歌的第二招擊出,目標直指斷玉手中長劍。
武器就像是習武之人的手臂,常年的練武習慣使得斷玉極其依賴這柄長劍。顯然寧洛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從第二招開始,便是招招逼迫斷玉放開手中長劍。
然而斷玉跟著赫連子謙這麽多年,武功得赫連子謙真傳,早已經是一流高手,若是寧洛歌沒有受傷之前,還可以和她一較高下,但如今,內力上早已不是對手。
斷玉也知道這一點,本著不傷害寧洛歌的想法,隻是和她在招式上過招,而寧洛歌前世今生最值錢的就是經驗,她打過的大仗小架不計其數,這一點是斷玉比不上她的。
所以一時之間,竟然是寧洛歌占了上風。
“嗖!”極其刁鑽的一招虛晃,斷玉失察,掉進了陷阱裏,是以被寧洛歌奪走了劍柄。
“斷玉,你輸了。讓開吧。”收回金絲,寧洛歌一手握劍,一手背後。站在大院中央,端的是颯爽英姿。
“不能讓!今日除非姑娘踩著斷玉的屍體走出去,不然,斷玉不會讓。”斷玉一身白衣跪在地上,頭發被玉冠束起,隻是刻意沒有束起的高聳胸部證明她是個女子。
寧洛歌打量著這個對赫連子謙忠心耿耿的下屬,一時之間又氣又笑。
“你以為我不敢麽?”她冷冷地問,聲音冰的好像能把人凍成冰雕。
“屬下……姑娘!”斷玉還在低頭準備回話,忽然見寧洛歌已經飛掠了出去,連忙追上。
使用了內力,隻不過片刻之間,寧洛歌便被追上。
斷玉見情景不妙,心中決定,直接把寧洛歌點穴,起碼先挺過今天上午。
寧洛歌心中惦記赫連子逸,心中急躁,於是運氣受阻,穴道微移,以為氣息不暢停止的一瞬間,被斷玉抓住了機會,食指中指豎起點向寧洛歌的睡穴。
“噗!”寧洛歌強忍的不適在這一點之後終於支持不住,一口鮮血噴出。
“姑娘!”斷玉大吼一聲,她顯然也嚇壞了,她確信她沒有點錯,那個位置就是睡穴。
為什麽寧洛歌不但沒有任何睡覺的反應,反而吐血了!
寧洛歌像是折了翼的蝴蝶,撲簌簌地落下,本以為會狠狠地摔在冰冷堅硬的地上,卻落到了一處溫熱堅硬的胸膛上。
斷玉也緊隨其後落下,她雙膝跪地,放下長劍,雙臂伏地磕頭,“斷玉知錯,向主人請罰。”
“不是你的錯。你退下吧。”赫連子謙揮了揮手,斷玉感激地看了眼赫連子謙,無聲地退下。
“咳咳……”寧洛歌緩了一下,顯然也知道是赫連子謙接住了自己,強行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虛弱地站在地上,感激地看他一眼,卻什麽感謝的話都說不出口。
最後隻是抱歉地看他一眼,扭頭毅然地向外跌跌撞撞地行走。
身後,傳來赫連子謙一向低沉優雅的聲音,“你就這麽想去送死麽?”
寧洛歌腳步一滯,差一點跌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木槿樹,忽然的重量讓樹上的木槿花輕輕飄落,伴著風,落在寧洛歌的肩頭。
她的聲音悶悶鈍鈍地響起,卻異樣地堅定,“我們誰都不會死。”我們不會讓你死,更不會讓你親眼看著我死。
一定不會!
忽的,眼前一片漆黑,寧洛歌再無知覺,她隻記得,最後入鼻的是似竹似鬆的淡淡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