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 蠶寶寶
柳賢看到碧基身後的馬朵朵對自己不停地擠眉弄眼,知道她已經打了小算盤,就說:“願意。”
碧基愣了愣,然後微笑著長出一口氣,有些感慨地說:“如果倉布交到的朋友,都如你們這般,他也不會落入這種境地。”朝外努了努嘴,溫柔地對柳賢說:“水開啦。”
柳賢沒有回頭,“羊角……”
碧基說:“我不要,倉布也不需要了,你們留著吧。”
柳賢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到外麵去倒水。
馬朵朵說:“怎麽不要了呢?倉布怎麽辦?”
碧基隻是笑笑,說:“一件一件事情來,先把你們的傷治好。”
馬朵朵和柳賢輪流包紮好傷口,再做好晚飯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碧基又給馬朵朵熬了一碗藥,苦得她臉皺成一團,趕緊喝了一大碗水,喝著喝著,困惑地抬頭看柳賢,又喝了一口,問:“柳賢,這是什麽水?”
“河水,是不是有點腥?”
馬朵朵卻說:“河水這麽好喝嗎?”溫熱的水下肚,感覺五髒六腑都被熨燙平整了。
柳賢把煮好的方便麵端給她,她一邊吃一邊歎道:“怎麽這麽好吃啊!怪不得你最喜歡吃這個了。”
柳賢隻當她是肚子餓久了。
碧基坐在火邊,微笑著看著他們。
她隔兩日出去一趟,給他們帶吃的回來,她自己是不吃的。不管是什麽東西,馬朵朵都覺得美味無比。
住了幾日,兩人每天都喝碧基熬的藥。柳賢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馬朵朵傷得重,而且恢複速度完全比不上從前。她自己卻不注意,傷口裂開幾次後,終於學乖了,知道動作要輕柔。
柳賢除了每天燒水、做飯,還要按照碧基的吩咐,給小木屋旁的幾棵桑樹澆水。
碧基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站在桑樹下,看著桑樹,嘴裏輕輕地哼著他們聽不懂的歌。
桑樹終於長得枝繁葉茂,片片桑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碧基自言自語道:“差不多了。”
這一日,她帶回來一個大圓竹編簸箕。又給了馬朵朵一張紙片,讓她貼在胸前。
馬朵朵照做了。
碧基吩咐柳賢摘下嫩一些的桑葉,用水擦拭幹淨,在圓簸箕中撲滿一層。
柳賢問:“這是,要養蠶嗎?”
碧基說:“是的。”
“養蠶做什麽?”
碧基說:“養蠶當然是收集蠶絲,織布用。”
柳賢不死心地問:“織布幹什麽?”
碧基說:“給倉布用,帶倉布回家。”
馬朵朵說:“我們不會織布啊。”
碧基摸了摸她的短發,說:“好好的女孩子,頭發這麽短。”又說:“我來織布。你們幫我養蠶。”
柳賢悶聲問:“養蠶你自己也可以養,為什麽一定要我們?”
碧基輕歎一口,叫柳賢:“你摘一片葉子給我。”
柳賢摘下一片桑葉,警惕地遞給碧基。
碧基責怪地看了他一眼,“都這麽幾日了,我都給你把傷治好了,還不肯相信我。”說著拿過了桑葉。
桑葉本來綠瑩瑩地,在碧基手裏迅速變黃,然後幹枯卷曲。
“我不能碰有生命的東西。”
馬朵朵驚恐地說:“你碰到我了,你給我洗澡的!”
碧基歎著氣搖頭,“你這女娃娃,想清楚了再說,我有沒有直接碰到你?”
馬朵朵皺眉回想,見柳賢開始摘桑葉了,就跑過去幫忙。
碧基在一旁指揮,“摘嫩一些的,擦幹淨。”
馬朵朵邊擦桑葉,邊抱怨,“養蠶這麽麻煩的嗎?”
碧基說:“這是蠶寶寶,等它們長大一點就可以不用擦了,葉子老一點也可以。”
“你的蠶寶寶在哪啊?”
碧基指了指她的胸口,“在你那裏啊。”
馬朵朵大叫著把貼在胸口的紙扯出來。
碧基連聲叫著,“慢點,慢點。”接過了紙片,對著陽光看了一下,滿意地說:“還好孵好了。”
馬朵朵看著紙片上密密麻麻蠕動的小黑點,拍拍胸口,還好自己不怕蟲子,也沒有密恐。
碧基等桑葉準備好,就撕開紙片,把扭動著的黑色小蟲子輕輕抖落在桑葉上,又把簸箕拿進了屋裏,放在架子上。
馬朵朵問柳賢:“蠶要養多久?”
柳賢想了想,猜測到:“一個月左右吧。”
碧基走出來,對他們說:“我這不是普通的蠶,兩天就好了。”
果然,到了下午,小黑蟲已經變成白白的蠶了,隻是不夠胖,都很細長。
馬朵朵和柳賢一夜沒睡,不停地采桑葉喂蠶。屋裏安靜的時候,能聽到蠶啃食桑葉的“沙沙”聲。
到了第二天下午,幾顆茂密的桑葉幾乎被采摘幹淨了,很多枝條都光禿禿的。
晚上,三人望著胖胖的蠶寶寶。
馬朵朵輕聲問:“它們什麽時候開始吐絲啊?”
這時,一隻蠶寶寶的頭頂,發出瑩瑩的綠光。碧基指著它說:“把它抓到結絲架上。”
柳賢小心地捏起蠶寶寶,把它放在麥稈紮成的結絲架上。它在麥稈上爬了一會兒,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開始吐絲。
不停地有蠶寶寶頭上發綠光,柳賢輕輕地抓著。馬朵朵試著抓了一隻,入手軟軟的。
很快,簸箕裏的蠶寶寶都移到了麥稈上。最開始的那隻周圍已經有了很多蠶絲纏繞。
碧基輕聲說:“睡吧,明早就好了。”
馬朵朵本來想守著,奈何已經熬了一天夜了,實在扛不住,眼皮打架,很快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蠶。
結絲架上,已經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橢圓形的蠶繭。初看是白色,卻微微地發綠光。
碧基把蠶繭摘下來。柳賢好奇地問:“你還要繅絲嗎?”
碧基搖頭,她把蠶繭都摘下來後,把蠶殼割開,倒出蠶蛹。金黃色的蠶蛹滿滿的一碗。
她指著碗對馬朵朵說:“把這個吃了,你的內傷就會好了。”
馬朵朵看著那一碗蠶蛹,小心地問:“如果我不吃,會不好嗎?”
“好得慢。”
馬朵朵放心下來,飛快地說:“那我不吃了。”
碧基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不再勸說。
碧基用手把蠶絲撕開,在那架木質機器上,紡起紗來。單紗很快紡好,她把兩股合在一起,紡成線。然後在機器上操作了一下,機器變成一架腰機。
碧基把自己的裙子上的那根紅線抽了出來,加上絲線,紡起布來。那些絲線發著柔光,把她的臉照亮。
她熟練地做著手上的動作,一麵對柳賢二人說:“你們想知道羊角的事情對不對?”
馬朵朵著迷地看著碧基做著這一切。
柳賢問:“你之前說,羊角是你們族裏的?”
“是的,不過也是我們的祖先撿到的。祖先發現,那個羊角可以吸取魂魄。曆代族長,就把自己的魂魄放在羊角裏,然後轉移到別的地方。”
“什麽地方?”柳賢知道羊角可以吸收魂魄,再轉到別的東西上,沒想到還可以轉到別的地方。
碧基手裏的線,已經紡出了巴掌寬的一塊布。
“我們叫佤都的地方,隻有族長才知道。老族長們犧牲自己的魂魄,他們保護著佤都。我們普佤族的人死了,就會在佤都中繼續生活。”
馬朵朵問:“你們不輪回嗎?”
碧基停下來看了看腰機上的布,溫柔地搖著頭,“我們覺得人隻有這一世,輪回沒有意義。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感情,經曆,一輪回,又要重頭開始。”
聽到碧基的話,馬朵朵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之前在樹林裏自殺死了的話,也就是現在名為“馬朵朵”這個個體的死亡了。就算她再為鬼神,馬朵朵所有的一切,她都失去了。
她心中不由慶幸,幸好沒死,收斂了心神,繼續聽碧基說話。
“倉布把羊角弄丟之後,我們的佤都受到了威脅。當時的族長,就是我的父親,決定把佤都隱藏起來,後來的族人需要家人的指引才可以找到。”
馬朵朵點頭說:“所以倉布說他不被族人接納,死後就不能回家。”
碧基露出悲切的表情,傷感地說:“他就是太過固執。這麽多年找過了,就算沒有找到,也該回家了。我等了他一輩子……”說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擦了擦眼角。
柳賢問:“是誰把羊角從你們那裏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