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雲的回憶
“青雲先生，獨自一人待在這裏，不會悶嗎？”
還是同樣的地點，慕斯容和青雲如同前一次一樣對坐。
青雲始終不肯妥協，不過今天慕斯容來找青雲，卻不是因為這件事情。
青雲微微一笑：“怎麽會悶，我習慣了獨處。”言外之意還是趕人。
慕斯容當然能聽出來，卻沒有動怒：“青雲先生，我今天來，是為了青棉。”
青棉？
青雲眼中一閃而過的錯愕沒有逃過慕斯容視線，於是慕斯容接著說：“我想知道，青棉母親的故事，也就是——你的故事。”
聽到慕斯容的話，青雲臉色瞬間一暗，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記憶。
“你為什麽要問這個？”青雲皺眉，“和青棉有什麽關係。”
慕斯容權衡了一下，如實回答：“我見若鶩對青棉似乎有很強烈地恨意，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麽。”
“若鶩？”青雲有些疑惑地嘟囔一句，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大女兒的藝名，前幾天他還去醫院探望了她。
想到若鶩，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明豔的女子。
“你這麽關心青棉，是喜歡她嗎？”
青雲冷不丁問出這麽一句，慕斯容卻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點頭，沉聲回答：
“是的。”
“嗯。”青雲點點頭，從青棉照顧慕斯容的時候他就覺得兩人之間有問題了，隻是青棉的心思好猜，慕斯容卻沒有那麽簡單。
作為父親，青雲當然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不過慕斯容竟然會為了青棉的感受而改變對他的態度，青雲知道自己手裏的東西對慕斯容有多重要，何況慕斯容本來就不是良善之輩，如果自己堅持不說的話難保慕斯容不會幹脆殺了他滅口，讓那件東西就此消失。
然而此時見慕斯容如此篤定地作答，青雲閱人無數，自然能看出慕斯容並不是在開玩笑。
那樣的話，自己也就放心了啊。
隻是，在告訴慕斯容之前，還有一件事是必須要做的，這無關感情，隻是一種承諾罷了。
“不要為難若鶩，畢竟也是我的女兒。”
青雲看著慕斯容，嚴肅地說。
慕斯容點點頭，為難女人本來就不是他的作風，一直以來都是若鶩纏著自己，慕斯容還巴不得能夠擺脫若鶩呢。
心頭壓著的不安得到了解決，青雲也放鬆了下來。
隨意向後靠在椅子上，青雲陷入了回憶。
二十年前，青雲還不是後來著名的大盜賊，也和同齡人一樣上大學，在青春荷爾蒙的推動下肆意揮霍時光。
隻是青雲從小就不是什麽好學生，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總是會無可避免地接觸到社會的黑暗麵，比如黑道，比如毒品，甚至於情色交易。
很小的時候青雲就跟在孤兒院的“大哥”身邊了，作為大哥身邊的小跟班，青雲也就不可避免地參與大哥的活動。
打架鬥毆幾乎算的上是家常便飯，大哥還會教給他們偷東西的技術，逼著他們上街去偷。
青雲腦子似乎天生就比別的孩子聰明，學什麽都特別快，就連偷東西也是。
加上青雲賣相不差，雖然在孤兒院每天都髒兮兮的，但青雲的相貌也是很讓人注意的。
這就導致了，青雲即使失手，大部分成人看到這麽一討人喜歡的小孩，也很難發脾氣，偶爾遇到善良的女人還會問青雲是不是被拐賣了。
因為這些原因，青雲總是收獲頗豐，大哥對青雲也算是比較照顧。
青雲就這麽長到了十歲，改變他一生命運的女人出現了。
那天青雲被大哥安排去搞點錢來，青雲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走了出去。
他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但他心裏沒有任何負罪感或是內疚，甚至每次偷東西的時候，青雲還會感到一絲隱隱的興奮，就像在經曆一場冒險一般。
青雲失手了，這個一身名牌，衣著講究的女人警惕性意外地高，在青雲伸手過去地時候一把抓住了青雲手腕。
“偷東西？”女人看著他，精致妝容下美麗地眼睛看著他，裏麵沒有任何生氣或者鄙夷，隻是很認真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青雲心裏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地負罪感。
他為什麽要偷東西？
青雲慌亂地低下頭，不敢與女人的眼睛對視。
“別怕，我不會報警。”頭頂傳來溫暖地觸感，女人撫摸著青雲的頭，話語裏帶了點安慰，還有一種形容不出的氣質，讓人信服。
“你多大了？”女人問。
“十歲。”青雲老老實實地回答，因為不怎麽說話，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
“你的父母呢？”
“沒有。”
“沒有？”女人有些驚訝地重複了一遍，才猛然反應過來，一時間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孩子，心裏一軟。
“餓了嗎，我請你吃飯吧。”女人對青雲說，也不管青雲的回答，伸手拉起青雲的手向著餐廳走去。
青雲乖乖地跟在女人身後，愣愣地看向自己手腕：
女人細白的手毫不猶豫地拉著他黑乎乎的手腕，沒有半點嫌棄。
很多年後，青雲還記得，從女人手心裏傳來的溫暖幹燥地觸感。
女人點了一桌子飯菜，是青雲從來沒有嚐過的美味。
在美食之前，青雲地拘謹和害怕全部被拋之腦後，隻是不斷地往嘴裏大口大口地扒拉。
“慢慢吃，沒有人和你搶。”女人溫柔地看著他，給他夾菜。
後來，女人來到孤兒院，領養了青雲。
“你還沒有名字吧？”
女人來著青雲的手，兩人站在孤兒院大門外，看著陳舊的大門緩緩關閉，青雲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告別了這個地方。
青雲搖搖頭，孤兒院還是會給孩子們起名字的。
“不好聽。”女人聽完之後皺了皺眉秀氣的眉毛，“以後你就叫青雲吧。”
平步青雲，這是女人對他的期望，也是對他的祝願。
從此青雲就住進了女人家裏。
女人曾經有過一段短暫地婚姻，離婚後自己帶著女兒生活。
青雲的到來受到了女孩的熱烈歡迎，他至今記得女孩兒見到他的第一句話：
“太好了，我有哥哥了！”
女人微笑著對兩個人說：“青雲是哥哥，要保護妹妹，小雅是妹妹，要聽哥哥的話哦。”
女孩兒笑的甜美，開心地又蹦又跳，青雲看著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要保護好妹妹啊。
女人的出現改變了青雲的一生，從此青雲像正常孩子一樣過起了每天老老實實上學的生活。
青雲不想從頭開始讀，女人按照他的年紀讓他做了插班生，青雲隻用了短短半年便完全跟上了學習進度，這讓女人很是驕傲。
小雅的年級比青雲小上一級，青雲便理所當然地肩負起了給小雅補習的任務。
畢竟他是哥哥，青雲牢牢記得。
時光悠悠地過，女人卻提前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女人的生命，葬禮上，麵對哭的肝腸寸斷地小雅，青雲說：
“別哭了，有我呢。”
為了掙到足夠的錢，青雲重新與那些他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脫離了的組織接觸。
青雲學會了喝酒，
青雲開始抽煙，
青雲經常出沒酒吧網吧，
青雲一點點變成了他曾經最不想變成的那類人。
隻是這一切，小雅完全不知道。
他不會讓女人的女兒走上這條路，她應該像個正常女孩一樣，上學，工作，結婚，生子。
作為哥哥，他給不了女孩優渥的生活，但他至少能讓她健康無憂地成長。
黑道組織找上了青雲，從此青雲不再參與打鬥，他有了其他的任務——
偷。
從最簡單的鈔票，到古玩珠寶，名畫文物。
青雲總是能完美地完成任務，拿到豐厚地報酬。
小雅很奇怪青雲是怎麽掙到錢的，卻每次都被青雲搪塞過去。
終於小雅上了大學，正如青雲所想的那樣單純美好。
他最後還是搞砸了。
在酒吧被金主頻頻灌酒，青雲隻覺得自己的胃在火辣辣地疼。
強撐著走出酒吧，青雲終於忍不住，扶著樹吐了起來，像是要連內髒一起吐出來。
“哥……”
熟悉地聲音在耳邊響起，青雲幾乎以為是錯覺。
抬起頭卻看到，他一直費心保護的女孩兒看著他，眼裏滿是心疼和震驚。
“小雅，你聽我解釋。”
青雲急忙站起來，胃部卻又開始作亂。
看著麵前的青年疼的連嘴唇都泛白，卻還是裝作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小雅隻覺得眼睛發酸。
她眨了眨眼睛，眼淚大顆地滾落下來。
“這麽多年你一直是這樣的嗎？”帶著哭腔的問句，卻透露著肯定的意味。
青雲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好點了點頭。
“對不起。”
青雲的道歉反而讓小雅哭的更厲害了。
明明不是他的錯，為什麽要道歉？
“我恨你！”
小雅哭著跑走了，青雲想挽留，身體的不適感卻讓他無法行動。
倒下之前，青雲最後的念頭是：
這麽晚了，小雅一個人走夜路，會不會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