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醒來
“青棉,青棉。”
誰的聲音在喊她?從遙遠的方向傳來,青棉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眼前卻隻有無盡的黑暗。
“青棉,青棉!”
聲音又響起來,這次聲音離得似乎近了,青棉感到有些熟悉,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是誰?
這麽呼喚我的人,是誰?
“青棉,趴下!”
聲音穿透濃鬱的屏障,在青棉的耳邊轟然炸響。
這個人,這個人是.……
慕斯容!
青棉猛地睜開眼睛,可眼前還是一片黑暗,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火藥味,嗆得青棉咳嗽起來。
身上沉沉地壓著一個人,青棉想推開,卻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
怎麽回事?
青棉終於想起來了,青麒被綁架,若鶩要她死,慕斯容趕到,還有最後的那一聲“趴下。”
她從來不知道,像慕斯容那般冷傲的人,有一天也會在人前露出那般激烈的表情。
是若鶩引爆了炸彈嗎,那自己現在.……
青棉突然驚惶起來,火藥味漸漸散去之後,充斥在鼻端的是濃濃的血腥。
這不是她的血,那是.……慕斯容的?
身上覆壓的身體沒有一點活動的跡象,青棉被慕斯容死死地護在懷裏,就連想伸手觸碰都做不到。
“慕斯容……”
青棉聲音顫抖,小聲地念出男人的名字。
“慕斯容……”
男人沒有一點回應,就連懷抱都一點一點冷下去。
青棉的眼淚忽地就落了下來,順著臉頰流到嘴裏,帶著甜腥的血氣。
“你要是死了,我陪你就是了。”
青棉喃喃地說,閉上眼睛,耳邊似乎有警笛聲漸漸清晰。
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眼一片雪白,消毒水的味道不算好聞,卻恍如隔世。
青棉從病床上坐起來,身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包紮的痕跡。
扯到手背上的針頭,青棉扶著牆走出了病房。
“你幹什麽!”
身邊突然竄出來一個人拉住青棉,青棉茫然地轉過頭看去,許佳檸漂亮的眼睛紅通通的瞪著自己。
“你怎麽在這裏?”
青棉不解地問,思路還沒有從爆炸現場轉回來。
“拜托,是我給你們送進醫院的啊,我當然在這裏了。”
許佳檸驚訝地睜大眼睛,青棉身上雖然一點傷都沒有,可為什麽她心裏還是那麽不安?
這丫頭,該不會受到的刺激過大,嚇傻了吧?
“你送的?”
青棉皺著眉毛,沒明白許佳檸的意思。
“不然還有誰。”
提到這事,許佳檸就來氣,青棉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閨蜜,遇到這麽大的事情,不告訴慕斯容就算了,連她也不告訴,要不是她心血來潮,臨時決定去青棉的蛋糕店吃點東西,是不是就連救人都來不及了。
歎了口氣,許佳檸也知道,青棉的性子是不願意讓自己的事情麻煩到她,麵對青棉,許佳檸也完全沒辦法生氣,最後還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青棉。
“青麒有沒有事?”青棉第一反應是青麒,事發突然,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而慕斯容也是第一時間保護了她,那青麒呢,她兒子呢?青棉的小臉頓時一片慘白。
“青麒沒事,真的,相信我!”
被青棉的臉色嚇了一跳,許佳檸連聲安慰到。
“可是,青麒當時……”
青棉有些不敢相信,見狀,許佳檸安慰似的拍了拍青棉瘦弱的肩膀,溫聲說:“那個叫溫馨的女人護住了小麒,小麒除了受到點驚嚇之外,沒有別的問題。”
“那就好。”青棉長出一口氣,隻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溫馨會救青麒,她畢竟是和若鶩一夥的。
難道是良心發現?
青棉現在沒心思去想,既然確定了青麒沒有事情,青棉下一個就想到了慕斯容。
為了保護自己,慕斯容傷的一定很重吧,青棉還能清晰地想起縈繞在鼻尖的血腥氣,一時間,一句“他還好嗎” 竟然如鯁在喉,無論如何問不出口。
似乎是知道青棉的想法,許佳檸歎了口氣,也不再試圖讓青棉回到自己的病房裏去,隻是默默地進屋拿出一件大衣給青棉披上,伸手拉住青棉冰涼的小手。
“走吧,我帶你去看他。”
許佳檸說,青棉木然地點點頭,緊張的連呼吸都僵硬著。
察覺到青棉的僵硬,許佳檸用力握了握青棉的手,給她一些安慰。
重症監護病房,青棉隔著玻璃,沉默地看著病床上沉睡的男人。
不知道是多重的傷,男人身上,沒有被被子蓋住的地方都纏滿了繃帶,就連那張俊逸非凡的臉上都被繃帶繞過。
慕斯容閉著眼睛,口鼻上罩著呼吸麵罩,胸膛淺淺地起伏,像是隨時都會停止一般。
青棉把頭抵在冰冷的玻璃上,像是這樣能離病房裏那個人更近一點。
為什麽。
青棉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這樣。
難道自己的選擇,是錯的嗎?
要是知道會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麵,自己是不是就不會,就不會答應慕斯容,回到他身邊了呢?
自己在慕斯容的心裏,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偷走重要物品那人的女兒?
天後同父異母的姐姐?
青麒的母親?
還是別的什麽,自己在慕斯容心裏的地位,已經重要到,讓他可以不顧自己生死,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護住自己嗎?
青棉突然覺得眼睛有點酸,閉上眼睛,又想起了慕斯容撲過來的身影。
男人沉重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卻帶著柔軟到不可思議的溫暖。
許佳檸本以為青棉會情緒激動,因此做好了要強行帶走青棉的準備,不過青棉卻隻是沉默的站在病房外看著慕斯容,一言不發。
這讓許佳檸鬆了口氣,不管怎麽說,青棉現在的表現勉強算是比較正常,她還可以接受。
不過隨後許佳檸就犯了難,青棉的身體雖然沒受傷,但因為受到了驚嚇,精神上還是很虛弱,需要大量的休息才能慢慢養足精神。
可是青棉卻固執地守在慕斯容病房外麵,許佳檸拉她也不走,一言不發的沉默著,眼神卻執拗的嚇人,像是風中一抹隨時會熄滅的飄搖燭火。
許佳檸沒辦法,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青棉就這麽站著,可是就連用青麒說事都不能讓青棉移動半步。
“我真是服了你了。”許佳檸悠悠地歎了口氣,伸手把什麽東西往青棉腦袋上一罩。
什麽?
青棉默默地看向許佳檸,不說話,眼神裏卻總算帶了點疑問的情緒。
“我還以為你成石頭人了呢。”許佳檸半是埋怨半是放心地說了一句,“這是消毒過的衣服,你進去陪他吧。”
聽到許佳檸這句話,青棉眼神漸漸活絡起來,臉上也終於情緒地顯現出屬於活人的溫度和情緒。
青棉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微笑,對許佳檸低低地說:“謝謝。”
很久沒有喝水,青棉的聲音很是沙啞,聽得許佳檸一陣心疼,想埋怨罪魁禍首,又不知道該埋怨誰。
埋怨慕斯容嗎?
可慕斯容是真真正正救了青棉的姓名,許佳檸有什麽理由去責怪慕斯容,讓青棉這麽擔心憔悴呢。
這兩個人的事情,看來自己已經沒法插手了,許佳檸這麽想著,心疼地給青棉遞了杯水。
“喝點吧,別讓他醒來的時候看見你這個樣子,還要為你擔心。”
青棉點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隻是小心翼翼地推開病房大門,一步步走向慕斯容。
許佳檸看著青棉瘦弱地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也不在這裏繼續守著了。
青棉可以什麽都不管了,可她總不能連著青麒和小七一起撒手不管吧。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許佳檸心裏嘀咕著。
青棉終於能近距離看到慕斯容了,從來沒有想過,第一次見到慕斯容的睡顏,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英挺的眉毛,即使是睡著的時候也神采奕奕,平日裏冷冽的雙眼一閉上,整個麵部的輪廓便柔和了起來,青棉眼神慢慢地劃過慕斯容的眉眼,最後落在蒼白的薄唇上。
慕斯容傷的很重,臉上幾乎褪去了血色,如果不是旁邊的心電監控儀還在規律地起伏著,青棉幾乎要懷疑,眼前這個虛弱的男人是不是真的還活著了。
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拂過男人的臉頰,掌心粗糲卻溫暖的觸感,像是男人在耳邊低語。
“傻丫頭。”
青棉的眼淚滾落下來,滴在毫無表情的臉頰上。
青棉一驚,連忙伸手去擦,在青棉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手指輕微地動彈了一下。
在慕斯容的病床前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青棉漸漸感覺眼前有些發黑,身子也開始一晃一晃的,幾乎要站不穩了。
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還不足以支撐這麽長時間的站立,又不想就此回去休息,青棉找來椅子,坐在慕斯容的病床旁邊,雙手交疊支撐著下巴,正對著男人被繃帶纏過的側顏。
不知怎的,隻是看著慕斯容,青棉就覺得一陣陣的心安,暖流自心底湧上,細細密密地包裹住全身。
數著男人長而濃密的睫毛,一陣困意襲上青棉的腦海。
兩排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隨後,一雙眼睛緩緩睜開,裏麵一片清明,像是冬日結冰的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