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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武田

  輕寒到辦公室後才知道,今日整個北京城的學生都罷課了,並通電全國,各地學生紛紛罷課響應。而且工人和一些社會人士也參與了,同時一些社會名流也公開表了態,對這件事的看法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眾說紛湧。輕寒站在窗前,極目遠眺,心思莫名。有人禮貌的敲門。


  “請進。”


  “耿先生好!”


  輕寒轉過身,微微點頭,坐在辦公桌後。


  “武田先生請您過去一趟。”


  “現在?”


  “如果您這會兒不忙的話。”


  輕寒起身往外走。同一層樓,輕寒很快走進了武田顧問日式風格的辦公室。武田先生跪坐在榻榻米上,專心致誌的烹茶,留聲機裏放著日本傳統樂曲《江戶日本橋》。聽見輕寒的腳步,武田抬頭微微一笑。


  “耿先生,請坐。”


  輕寒跪坐在武田對麵。武田做完最後一道工序,斟了兩杯茶。


  “請。”


  “謝謝!”


  武田的茶輕寒喝著不過爾爾,對於從小就喝茶品茶的輕寒來說,對茶的要求比較高。與武田不同,輕寒是真正享受茶的醇厚濃香,對茶的品質要求更高,而武田是享受烹茶的過程,行雲流水般動作,抑揚頓挫的琴聲,都讓人心情愉悅。


  “我離開東京的那一天,專門去了東京橋,想把那美好的景色刻在心裏。身在異鄉時,總是忘不了那一幕,好想再看一眼東京橋,站在橋上,讓春日的暖風迎麵吹來,空氣中仿佛飄散著櫻花的芬芳。”


  “是啊,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耿某當年也多次去過日本橋,尤其是秋夜,更顯寂寥孤獨。那真是落葉他鄉樹,寒燈獨夜人。”


  武田又替兩人斟茶,做一個請的手勢,輕寒依舊舉杯一飲而盡。


  “聽過這曲子嗎?”


  “若是沒有錯的話應該是《江戶日本橋》。”


  “太郎說耿先生博學多才,貫通中西,果然不錯。耿先生果然是才華橫溢,所學涉獵頗多。”


  “不敢,僅隻是知道一些皮毛,不當太郎此話。尤其是對樂曲方麵,耿某那就是村人吃橄欖,不知回味。”


  “耿先生自謙了,我跟許多自稱日本通的中國人打過交道,很少有人能聽懂日本曲子,在他們看來,所有的曲子千篇一律,根本聽不出其中韻味。”


  “我更喜歡《櫻花》,因為這首曲子,原本對花花草草毫無興趣的我,特意與太郎在櫻花盛開的三月去賞櫻花。之後再聽此曲,才知其中滋味。閉上眼睛,就能聽到木屐從容不迫的節奏,感受到春風拂麵,櫻花紛紛揚揚落下,輕柔的滑落在臉頰。優美獨特的旋律,平穩勻稱的節奏,都是我喜歡的。同樣是賞花,中國人的《梅花三弄》卻是另一番味道,纏綿悱惻,婉轉徘徊。即有別離三分愁,又有愛恨都付水東流,一歎三回轉,此情猶如山水延綿,川流不息。讓聽著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與君一席談,勝讀十年書。我是個粗人,喜歡曲子也不過是附庸風雅,耿先生才是真正懂曲子的人。從小聽到大的曲子,讓耿先生一評,才知個中滋味。以後有時間,定要向耿先生請教,讓我這一介武夫也風雅風雅。”


  “武田先生過謙了,清河源氏,源遠流長,雖是武士出身,但底蘊豐厚,哪裏就用得著請教耿某一介書生了。”


  “耿先生的口才真好,武田自愧不如。昨天耿先生一番慷慨呈辭,讓人刮目相看啊。”


  “慚愧慚愧,最終也沒能阻止學生們不理智的做法。”


  “那些事自有人去解決,你我盡心盡責就好。”


  “可我心裏總是不安,聽說今日似乎更甚,也許都是耿某呈一時口舌之快惹下的事端,心中不安啊。”


  “此事與耿先生無關,耿先生的那番話與事情本身沒有任何關係,無論耿先生說與不說都不會改變他們的意圖,耿先生不必自責。”


  “希望這件事能解決好,那些學生到底都是些孩子。”


  “孩子,他們比耿先生小不了多少。”


  “也許他們受了蠱惑,耿某以為還是以教育為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要從思想上讓他們認識到,這樣才能根除這些孩子的問題。”


  “耿先生說的是,要從根子上解決問題。”


  “是,治標要治本嘛。”


  “這想法不錯,可以在內閣會議上提一下。眼下,有件事卻是馬上要做的。”


  武田停頓了一下,看一眼輕寒,輕寒正低頭喝茶,沒有特別的表情。武田接著說:“有一批軍火馬上要到,我希望耿先生能親自前往驗貨。”


  輕寒放下茶杯,抬頭看著武田說:“這是軍隊上的事,我去怕是不合規矩。”


  “這是由政府出麵購買的,由我從中牽的線,我接到信,貨已經到了上海港,耿先生代我前去,我會手書一封,對方隻是個商人,這次看在與我多年的交情上,冒險做了這筆生意,不見到我,怕是心裏不安。上海那邊我也會打點一番,務必保證安全。”


  “可是有關軍國火我是一竅不通,恐怕難已完成。”


  “軍方也會有人前去,你隻要隨行,一切事務他們自會處理好,耿先生隻是代表我前去露個麵就好。”


  “謝謝先生的信任,既然先生已經決定,無覓定當全力以赴。”


  “三天後走。”


  “先生,我有一個建議。”


  “請講。”


  “我有一親戚,之前曾在政府的後勤保障部做事,前一段時間因為貪腐案受到牽連,現閑賦在家。他隻是小職員,這是受了牽連,明白的人都知道他不過是代人受過,做了幕後黑手的替罪羊。所以我想為了順利的完成此次任務,想邀請我的這位親戚隨我一同前往。還請先生同意。”


  輕寒說完行禮,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到武田臉上閃過一絲了然的神情。武田詭計多端的目光盯著輕寒烏黑的發頂,武田微微眯眼,然後武田粲然一笑。


  “無覓,你的另一個名字?”


  “是,武田先生是中國通,了解中國人,耿某姓耿,名輕寒,字無覓。”


  “你是說你的親戚沒有參與貪腐?”


  “他隻是一個職員,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核心領導層,既是想貪也沒有機會。”


  “我相信耿先生所說的都是事實,耿先生的建議很好,軍方的采辦處應該有適合他的位置,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


  “謝謝武田先生。”


  “耿先生是太郎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同時也是大日本帝國的朋友,隻要能幫到耿先生的事,我非常願意做。”


  “謝謝!”


  輕寒從武田辦公室出來,就急匆匆離開辦公室,坐上黃包車回了耿府。輕寒沒有看見自己的身後有一條小尾巴,跟著輕寒到了耿府門口,親眼看著輕寒進門,然後那人就在離耿府不遠的街麵上,坐在茶攤上。


  輕寒直接去了母親的院子,翠姨在廊下的躺椅上小憩。聽見腳步聲馬上睜開眼睛,趕緊起身。


  “大少爺。”


  “母親在休息?”


  “大少爺有急事?大少爺稍等,我這就去叫醒太太。”


  翠姨進了屋。


  “太太,太太。”


  “嗯。”


  “大少爺回來了,我看著是有急事。”


  “什麽時辰了?”


  “巳時。”


  “什麽,巳時,輕寒怎麽這會兒回來?快叫他進來。”


  “母親。”


  “寒兒怎麽這時回來了?”


  “母親,我幫敏表哥找了一份差事。”


  “真的?寒兒,母親謝謝你!”


  “母親,那是兒子的舅家,兒子心裏一直想著這事呢,正好有這麽一機會,差事還不錯,比敏表哥之前的差事要好一些。原本我可以直接過去,可我下午還有公幹,敏表哥後天要和兒子一起去上海公幹,所以兒子想盡快和敏表哥見個麵,有些事讓敏表哥先準備著。”


  “好,好,這就讓翠兒去你舅舅家,他們一定高興。哎呦,阿彌陀佛你舅舅一家人都會感激寒兒,記寒兒的情的。”


  “母親,這話就別提了,什麽記情不記情的,都是親戚,都好了以後也多個幫襯。”


  “好,好,我兒說的好。翠兒,翠兒,你聽到了嗎?”


  “太太,太太,翠兒聽到了,大少爺真是有心了,我就說大少爺是個能耐人,這才有了差事幾天,咱耿府就熱鬧了起來,這不,表少爺也得了幫襯。我這就去,去給舅老爺家報喜去。”


  “翠姨,使石頭去就行,讓敏表哥晚上過來就行。”


  “哎,大少爺,還是我去吧,石頭那小子毛毛糙糙的,話說不明白,再嚇著舅老爺。”


  “行,那就麻煩翠姨跑一趟。”


  “寒兒這會兒回來,怕是還沒吃飯吧?”


  “出來的有些急。”


  “翠兒,讓廚房快點。”


  “好,好,太太,我就去。舅老爺那邊不急,等我下晌過去消停的跟舅老爺說。這會兒呀,先給我的大少爺做點心去嘍。”


  “翠姨,上次那種鹹口的就不錯。”


  “鹹口的呀,那是槐花倒騰出來的,我去叫她給大少爺做。”


  輕寒坐在屋裏跟母親說話,母親心情好,左看右看就覺得兒子臉上不得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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