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假圖
輕寒搖搖頭說:“你們這賬就是個幌子,日本人要的根本不是這個。看不懂不說,即使能看懂又能怎樣?這一點他們清楚的很,無非是想讓你們心裏害怕。他們要的是圖,要的是奉天人世代守著的秘密,要的是金銀銅鐵和煤,要的是奉天甚至東三省所有的財富、土地、山脈、寶藏。”
輕寒此番話說出來,繞是見多識廣的趙老板和徐老板也一臉驚詫。這些話,放眼奉天,甚至整個東三省,有幾人能看透、肯看透、敢看透?今日卻從這表麵上看似奉天最大的漢奸嘴裏吐出來了。怎不令人心驚膽戰?兩人甚至有一瞬間的害怕,這莫不是換著花樣試探呢?
兩人眼底閃過疑慮、驚慌、不解,但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那些念頭一閃而過,兩人的眼神瞬間清明。如今奉天是滿洲國的,滿洲國的皇上是咱大清的皇上,錯不了。據可靠消息,耿先生世代食君俸祿,滿門忠烈。就衝著人家不遠千裏從皇城一路追隨皇上到奉天,那就是一個字“忠。”
作為中國人,生意做的再大,個人再有本事,那也離不開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眼下雖然日本人來了,表麵上看似幫著皇上,幫著滿洲國,可他們的作為卻實在不敢恭維。燒殺搶劫,明搶暗奪,嘴上說著五族協和,實際上一味欺壓中國人,掠奪侵吞中國人的財富。有些正義之感的人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心裏實則異常憋屈惱火。隻是個人力小,麵對強悍野蠻的侵略者無能為力。為了自保,隻能強壓下心頭的不耐,曲意奉承。
能看透時下局勢的奉天人,雖然不多,但恰好趙老板和徐老板就在其中。電石火光之間,兩人已是百轉千回,心中瞬間做出了決定。
兩人不約而同同時看向輕寒,目光燦若星辰,清明堅定。
趙老板語氣沉緩,開口說:“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我等早已看透。可眼下,日本人兵強馬壯,整個奉天乃至東三省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皇上那裏恐怕都不能肆意,僅憑你我三人,怕是難以對抗啊。”
徐老板也頻頻點頭,皺著眉頭說:“是啊,即使我們出錢購買武器扶植起一支隊伍,短時間內也難以跟日本人作對啊。”
輕寒笑著搖搖頭說:“二位乃商人,而耿某也不過一介書生,即使有心也無力。倒不如曲線救國,暫時修養生息,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輕寒話音一落,兩人的眼睛立馬鋥亮。
“對,保住咱的礦,保住咱的財,保住咱的人,眼下就是最好的舉措。”
輕寒點頭說:“兩位所言極是。這是眼下最為重要的,也是二位力所能及的。不日,日本人就會動手,二位可要用心準備,當然,我亦會盡力斡旋。”
“好。”
“趙老板如今是奉天商會的會長,奉天的商人趙會長可都摸透了?”
趙老板胸有成竹的說:“一輩子生活在奉天,誰家什麽情況心裏都有數。耿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心裏有數,必不會讓人抓了把柄。”
“好,有二位這樣的人,何愁滿洲國!我會親自向皇上稟報二位的大義凜然,皇上定會欣慰。二位一心為國為君,也一定會為家族和子孫贏來世代的榮華富貴。”
三人對視一眼,了然於心,笑容滿麵。
趙老板和徐老板此刻才誠心誠意的遞上禮品。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輕寒這才注意到兩人進門時手裏拎的禮品盒竟然沒放在客廳,而是拎進了書房。心下疑惑,笑著說:“這是何意?”
兩位老板笑著說:“一點小意思,耿先生是做大事的人,這些也許能有所幫助。”
兩人一邊說,一邊主動拆掉紅繩,打開禮品盒。兩隻盒子裏竟然裝滿了一遝一遝的紙幣。
輕寒看著紙幣,心裏想的卻是同誌們的夥食有著落了。
兩位老板看著輕寒晦暗莫名的神色,有些摸不清眼前人的意思了。趙老板試探著說:“小小敬意,耿先生可別嫌棄。”
輕寒坦然一笑說:“二位有心了,耿某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啊。”
“哪裏,哪裏,都是自己人,耿先生不嫌棄就好,就好啊。”
趙老板和徐老板走時已經是豁然開朗,腳步矯健,心情輕鬆。
輕寒的心情也好的很,天寒地凍的,山上的同誌們最是難熬。最近城外總是傳來令人振奮的消息,雖然隻是小小的勝利,但總是讓人高興。也讓整個奉天的老百姓知道,小鬼子長不了。
輕寒送兩位老板往外走,走出書房,就看見偌大的客廳裏,槐花獨自一人坐在壁爐前,麵朝書房的方向。
槐花看見三人出來,急忙起身走過來,笑著說:“可是忙完了?”
兩位老板笑著跟槐花告辭,夫妻送兩人到門口。
客廳裏,輕寒走到槐花剛剛坐的位置,優雅的坐下。這位置直對著書房,可以看清楚客廳的每一個角落,無論從那個方向來人都會第一時間落在眼裏。一瞬間,輕寒心裏揚起風浪。
輕寒伸手說:“過來。”
槐花乖巧的走過來,輕寒用力拉著槐花坐在自己的膝頭。
低頭柔聲說:“謝謝!”
槐花睜著漂亮的大眼睛看著輕寒,目光瀲灩。
“寒哥,我是您的妻。”
“是,你是我的妻。”
兩人安靜的坐著,壁爐裏的火光劈裏啪啦的清脆響聲在靜謐的客廳裏格外喧鬧,通紅的火光印照著兩人親密的身影。
許久,槐花柔聲說:“身子骨才好,歇下吧。”
輕寒笑了,低聲說:“越來越像母親了,尤其這說話的口氣。”
趙老板到家後不顧已快到午夜,叫了心腹的大管家在書房商議。緊接著,大管家連夜忙碌,招了趙老板的所有心腹當夜就開始忙碌。
趙家的大管家雷厲風行,把人分成了幾波。擅長做賬的繼續做賬,按著趙老板的話說,做的越細越好,越多越好。擅長經營的連夜奔赴趙家所屬的實業,與具體負責人商議。最後隻剩大管家和另外一個擅長繪圖的老人。這人祖孫三代都為趙家做事,跟大管家一樣,趙家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倚仗,對趙家那是忠心耿耿。此人深諳老礦的探查之術,趙家的礦脈圖除了當家人能看,也就隻有他能拿在手裏仔細琢磨一番了。即便是大管家也隻能偶爾瞅一眼,從不敢仔細琢磨。趙家的礦脈圖也是趙家的當家人和此人不斷填補、完善、修改,才有了現在這份業內人人都羨慕的礦脈圖。
這會兒,趙家的這三位主兒,湊在書房裏,昏暗的燈光下,三個腦袋紮在一堆,仔細研究桌上的老圖。
“怎麽樣,行不行?”
老者摸摸胡子,慎重的點點頭說:“可以一試。”
“那就趕緊的吧,說不定,天一亮小日本就上門了。”
“來,老三,幫個忙。”
趙老板招呼大管家,三人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圖掛在牆上。老者就站在圖前繼續研究圖,趙老板和大管家則把一張做舊的圖紙平鋪在書桌上。一切準備就緒,老者長出一口氣,靜心平氣,提筆開始。趙老板和大管家屏住呼吸立在一邊。
直到天光放亮,老者才收了最後一筆。
“老爺,成了。”
大管家激動的低叫一聲,坐在椅子上剛剛閉上眼睛的趙老板瞬間清醒,起身走到書桌旁。
老者則疲憊的放下筆,走到地當間,活動活動僵硬的腰身,閉上眼睛,用力揉揉太陽穴,讓自己清醒清醒。一整套動作下來,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轉身看著趙老板和大管家驚喜的笑模樣,長出一口氣,抬腳上前,與趙老板和大管家一起仔細看圖。
三人一邊看新作,一邊與老圖仔細對比,改動的地方再三確認、琢磨、考慮。
老圖是趙家幾代人的心血,也是趙家人子子孫孫的財富,絕不能拱手相讓。
新圖想要做的逼真,難度很大。既要與真實的地貌相符,又要與正在開采的地段相符,還要巧妙的避開尚未開采的礦脈,還要準備一套令人信服的說辭。為了這張圖,從接到耿輕寒的暗示後,趙老板、大管家、和老者關在書房裏,仔細研究琢磨了三天,畫了無數個小圖,斟酌再三,又去實地走了幾遍,反反複複,費盡心思最終才在昨夜一氣嗬成,完成了這幅堪能亂真的新圖。
如今這幅圖放在書桌上,晨曦中熠熠生輝。
別說是一門外漢,即使從小到大無數次看過礦脈圖的趙老板都歎為觀止。
趙老板一邊搖頭一邊感慨:“了不得啊,了不得。完美,真完美,真沒想到。”
趙老板伸出手輕輕撫摸圖,感慨萬千。
許久,趙老板抬頭看著老者,鄭重的說:“蘭叔果然是我趙家的寶啊。”
“老爺過獎了,不敢,不敢,老蘭受不起啊。”
趙老板看著蘭叔,緩緩開口:“蘭叔,你可知道,當年父親最後跟我說了什麽?”
蘭叔茫然的搖搖頭,大管家好奇的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