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還不了情
段如瑕料定秦姍死定了,也不願再看團子把事情從頭講一遍,再加上背部疼痛,段如瑕早早回了夙府。
接到小廝消息說是段襄已經被放回段府,而秦姍和團子的父母將在明日午時被斬首,百姓不禁唏噓,真是惡有惡報。
段府
水氏窩在榻上,軟綿綿的倒著,一個小丫鬟捧著一本書呈到水氏跟前,“夫人,這書上標好了所有的棺材鋪子,你要不要挑挑看?”
水氏抬了抬眸子,慵懶的摸了一下蔻丹,“這次將軍給了多少銀兩置辦喪事?”
“統共一萬兩銀子,將軍說,要最好的”
水氏摸了摸前額,笑得冷然,“去給我撈出五千兩,剩下五千兩隨你置辦”
小丫鬟嚇了一跳,“可是夫人,老爺說過,如果不是最好的,就會……降罪您的……”
“他敢!”水氏橫眉冷對,“上次鞭刑我父親在朝堂上狠狠參了他一本,這次量他也不敢惹我!”
“那奴婢明白了,現在就去辦”小丫鬟乖乖行禮,俯身退下,水氏低眸呢喃,“段如瑕啊段如瑕,你終究還是鬥不過我,夏氏?你想贏我?門都沒有!”
夙府
清荷替段如瑕換上紗布,扶段如瑕做好,替她抹了一把汗水,“小姐,您準備何時回段府?”
“等綠撫她們死了再說吧”段如瑕垂眸,“如今水氏置辦我的喪禮置辦的沸沸揚揚,不看看怎麽行呢?”
“她定要私吞銀兩了”清荷皺眉,“水氏的手腳向來不幹淨,小姐,你說,要不要奴婢教訓她一次?”
“她不過是紙老虎”段如瑕扇了扇手,“她可比段如華好對付,你暫且看著,過不了些時日,她便要興風作浪了”
清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撐起下巴,嘟了嘟嘴,“不過小姐,你知道嗎?我昨日去了一趟段襄的院子”
“哦?”段如瑕挑了挑眉,頗有興趣的勾起唇角,“你都聽見她說什麽了?”
“她呀,真是不長記性!”清荷皺了皺眉,語氣也冷了起來,“她以為小姐死了,竟咒小姐下十八層地獄,氣的我當時就吹滅燈火,趁黑打了她一頓,今早有人傳是因為她為非作歹太久,老天懲罰,這下她就老實了”
十八層地獄?
段如瑕緘默,笑容清冷,這輩子死了,估計是要下十八層地獄,不過下又如何,她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也不在乎這些。
“清荷……”段如瑕輕聲開口,“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小姐盡管吩咐便是”清荷用力點了點頭,段如瑕笑了笑,“幫我準備馬車,我想回曆城一趟”
“有什麽顧慮,還要離開那麽遠”容七推門而入,一襲紅衣妖嬈魅惑,段如瑕垂下眉,“有人因我而死,我必定要好好葬了她才是……”
第二天,容七就備好了轎子和段如瑕一同趕往曆城。三天顛簸,段如瑕有些不太舒服,強壓住心中的燥熱,段如瑕先去看了知縣王允。
王允聽說段如瑕回來了,馬不停蹄的趕到了驛站接待。
王允被清荷領進段如瑕的屋內,陪著笑臉行禮,“曆城知縣王允見過段小姐”
“王知縣,你我也算是舊相識,怎麽拘泥起禮數來了?”段如瑕皮笑肉不笑的扶起王允,王允額上汗珠滾落,急忙後退,“段小姐是將軍之女,下官不敢無理,不知段小姐重回曆城有何要事?”
段如瑕坐下,喝了一口茶,“許久沒回來了,想看看秦府如今如何”
“段小姐不知啊,自從秦府死了人,就沒人敢住那棟房子了”王允感慨道,“如今那裏成了遠近聞名的鬼府,聽說半夜裏,都能聽見鬼叫!”
“胡說八道!”清荷大喊一聲,“你這庸官可不能騙我家小姐,什麽鬼神之說,無稽之談!”
“下官迂腐,段小姐恕罪”王允立刻跪下,心裏忐忑,段如瑕知道清荷在故意找茬,畢竟她知道了王允曾經審問過她的事情。
“王大人不必當真,我這個丫頭就是護主,是不是鬼府不要緊,我隻是想找個人”段如瑕笑著說道。
“找……找找找個人?”王允舌頭打卷,如今的秦府荒草叢生,哪有什麽人。
“王大人,具體你也不必知道,幫我喊幾個衙役,趁著今天天還沒黑,和我走一趟”段如瑕嚴肅的把茶杯擲到桌子上,有些威脅的意味,王允迅速點了點頭。
“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說完,跌跌撞撞的跑了。
半個時辰後,段如瑕領著一群衙役來到秦府門前。
秦府果然是沒落了,原本明亮的牌匾此刻蛛網漫天,斜斜的掛著,像是馬上會掉下來,朱紅色的大門已經破了一大片,兩邊柱子上有著明顯的刀痕,地麵上似乎還有血跡。
衙役們縮了縮脖子,有一個大膽上前,“段小姐,不如……不如咱們還是回去吧,您看這陰風陣陣的,多嚇人”
段如瑕掃了一眼那個衙役,不屑揚唇,朝府裏走去,清荷皺眉,大喝一聲,“你們不想死的給我走快點!”
清荷腰間長劍讓那群衙役心中一愣,一個追著一個走進了秦府,秦府內的地縫裏已經有了雜草,有些已經到了膝蓋,正廳血跡斑斑,駭人得很。
忽然有一陣陰風從身後吹過,撩起段如瑕的長發,聲音似有嗚咽,段如瑕冷漠的掃了一眼,就大步流星走向後院。
幾個衙役嚇得腿軟,在清荷的威脅下才隨著段如瑕來到後院。
再次走到當初住過的院子,段如瑕緘默,眸眼掃了一下四周,心中有一股鬱結,久久不開口。
半柱香的功夫過去了,段如瑕清亮了眸子,往後退了幾步,望著那群衙役,“給我把這一片都挖了!”
“啊!”一群衙役你看我我看你,弄不清楚段如瑕的目的,段如瑕目光一冷,衙役們哆嗦了幾下,立即動手挖了起來。
清荷來到段如瑕身後,輕輕開口,“小姐,你在找什麽?”
“……找一個朋友”段如瑕聲音空靈,卻十分好聽,在空氣中蔓延,帶著一絲傷感。
這一片很大,衙役們挖了好久也沒有動靜,天黑了,風吹了起來,清荷提議明日再挖,卻被段如瑕拒絕。
段如瑕披著披風站在院子口,盯著衙役們,四周燈籠裏的亮光忽明忽暗,有些嚇人,為了不在這裏多做逗留,衙役們更加努力的挖。
“還沒找到?”身後傳來容七磁性的嗓音,段如瑕默默點頭,“快三個時辰了……”
“啊!”突然間,一個衙役大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往後挪移,指著不遠處的洞,“有……有人骨頭!”
段如瑕目光微亮,提裙跑了過去,容七皺了皺眉,緊隨其後。
土地中,一個人頭骨靜靜地躺著,駭人得很,段如瑕咬了咬下唇,聲音顫抖,“繼續挖!”
衙役們嚇得一個也不敢上前,容七敢來,嗜血的目光看得他們脊背發涼,幾個膽大的拿起家夥繼續挖了下去,半個時辰後,一大片空地裏露出了一具人骨架,和一個人頭骨。
段如瑕低下身子,往洞裏看了一眼,土地掩埋了一半,一個簪子靜靜地躺著。
段如瑕眼睛有些濕,那個簪子,曾經是她送給綠撫的,當時是為了感謝她幫忙做秦府二老爺的那個局。
段如瑕起身,不忍心再看那具屍骸,轉身離去,聲音冷漠,“先把這具骸骨帶回衙門,去買最好的棺材”
衙役們不敢偷懶,急忙找來毯子,包著屍骨回了衙門。
容七示意清荷跟著那群衙役,自己則跟著段如瑕走,段如瑕不知道她要去哪兒,隻是想冷靜一下,綠撫,她欠了這個姑娘兩輩子的情,如今怎麽也還不清了……
“你為何跟著我”瞥到後麵的紅色衣角,段如瑕止住了腳步,問道。
“怕你想不開,若是你死了,以後天上人間,我可要找其他人商量了”容七輕笑一聲,觀察著段如瑕的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段如瑕轉身,與容七擦肩而過,“我累了,回去吧……”
次日晌午,段如瑕把綠撫葬在了郊外的一棵楓樹下,碑上刻“吾之好友綠撫之墓”
段如瑕沒有燒紙錢,隻是一身白衣跪在墓前,垂頭不說片語,容七打發走衙役和清荷,自己飛到不遠處的樹上,想知道段如瑕之後的動作。
段如瑕摸了摸綠撫的墓碑,笑的淒婉,“知道嗎?我欠你的,還不清了,你因我而死,我該怎麽辦?”
“我叫一個瘋子你的名字,叫了這麽長時間,綠撫,你會不會怪我,怪我當初回去的太晚……”
“這一切都遲了,直到今日,我才給了你一個棲身之所”
“綠撫,我如今什麽也做不了了……對不起……”
段如瑕潸然淚下,終沒有抑製住心中的感傷,淚水滴在墳前,濕了一片泥土。
容七皺了皺眉,飛身離開,這一切,他愈發看不懂了……
在曆城留了三天,段如瑕又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容七盯著段如瑕看了很久,開口問道,“那個屍骨,是你的丫鬟”
“嗯”段如瑕點頭答應,靠在轎邊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離開,或許她還會回來,也或許不會回來,這一份緣,或是怨,終究埋在了那棵楓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