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 13

  蕭慶福望向卿卿,目光溫和,「等開學那天,讓你媽去鷺大附近給你買。」


  郭春芳眉一橫,帶了點兒嗔意,回應著丈夫,「你這丫頭,該你有的,哪樣缺你了?」


  卿卿笑靨如花,嗓音又清又甜,「謝謝爸,謝謝媽。」


  被晾在一旁的蕭建宏和章碧花有些傻眼,正互相使眼色,卿卿突然把建偉拉過來,一屁股坐在蕭建宏正對面,銀鈴兒似的咯咯笑著,露出兩個淺淺梨渦,愈發顯得純真可人。


  「爸,機械修理廠只分了一套房,給大哥結婚用。以後如果建偉結婚,是不是還住家裡呀?」


  蕭慶福沒說話,一時間,客廳內的氣氛沉默下來,只有建偉這毛頭小伙兒,有些不明所以。


  他撓了下後腦勺,嘿嘿笑著,「當然啊,不住這兒,那我住哪?」


  郭春芳心口跳了跳,伸出胖手指推了下卿卿,「建偉才多大?你小丫頭也好意思提結婚?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卿卿似笑非笑,微微閃動的眸光,游移在章碧花黑沉沉的臉上。


  卿卿這般情態,落在章碧花眼中,是恣意挑釁和威脅,章只覺一口老血梗在喉嚨里,差點背過氣去。她算是看懂了,蕭晴晴這小丫頭片子用心險惡,今天要是再在蕭家耗下去,恐怕從蕭慶福嘴裡掏來的那套房,也要打水漂了。


  煮熟的鴨子,怎麼能讓它飛走?

  章碧花警惕心頓生,再次以鞋尖踢了下蕭建宏,一反常態地堆出滿臉笑,「伯父伯母,最近局裡頭忙,那我和建宏就先走了,改天再回來看你們。」


  郭春芳忙起身,也是笑著,「行,工作要緊,那你們路上小心些,下次回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去買些你們愛吃的。」


  蕭建宏連連應了,章碧花輕「哎」了聲,拉扯著蕭建宏往外走,男人回頭看了父親母親片刻,神色複雜。最後這對年輕的情侶,在蕭家人的目送下,出了院子。


  卿卿抬起小下巴,含著笑,揮著手,吊著嗓,「再見。」


  章碧花狠狠剜了她一眼,冷著臉轉身,背影漸行漸遠。


  卿卿吁了口氣,和郭春芳並肩往回走,郭唇角一抽,「蕭晴晴,你今天可過了啊。」


  「是她欺人太甚。」卿卿嘟噥,帶著撒嬌的語氣。


  蕭慶福負著手,眉眼間比方才柔和許多,溫聲勸慰郭春芳,「好了。小姑娘家家的,和她計較些什麼?」


  郭春芳步伐一頓,強作憤然,「你就慣著她吧!她都十八,馬上要念大學了,我看你還能慣她到什麼時候?」


  蕭慶福笑了笑,沒有接話。


  卿卿吐舌,和建偉離開,去逗弄院牆下的小奶狗。


  蕭慶福眯著眼,聲音不辨喜怒,「和章家的婚事,別太急了,咱們再看看。」


  郭春芳吃了一驚,「這兩家都商量妥了,結婚報告也批了……」


  蕭慶福嘆了口氣,語氣意外深長,「家庭學歷,這些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還是人品。老大性子太弱,就算找個強勢些的和他互補,人品也不能差了.……」


  郭春芳嘀咕,「那你早不反對?這會兒再說還有什麼用?沒見建宏眼裡心裡只有她么?」


  蕭慶福自嘲一笑,搖了搖頭,垂著臉往屋裡走。


  當晚,卿卿洗完澡,正立在窗邊,擦著長長濕發。突然,她眼尖地瞅見一人,正在院外馬路邊徘徊。


  那人身姿秀拔,大半截身子隱在黑暗中,只那張熟悉俊臉,被忽明忽暗的燈光映照著,有種莫名的孤寂清冷感。


  正是曾嘉於。


  卿卿臉一扯,「啪」地一下合上窗,閉合的剎那,院外的男人朝她望來,黑幽幽的眸中,湧出一絲亮光。


  卿卿自動忽視了那絲亮彩。不到兩分鐘,輕輕的叩窗聲響起。


  卿卿往床邊走去,無視了窗外的響動,直到建偉把她的房門敲得砰砰響,「姐,你窗戶外面,什麼聲音啊?」


  卿卿嚇得小心臟狂跳,要讓蕭家人看到曾嘉於,那還得了?

  叩窗聲仍在繼續,一聲聲,將她的心揉捏成一團,又一圈圈攤開。激烈的思想鬥爭過後,卿卿躡手躡腳開了窗,男人輕輕躍入,那惱人的聲響消失了。


  「沒有啊,建偉你聽錯了吧。」卿卿隔著門,拔高音量,打著睡腔。


  幾秒的沉默。


  「咦?好像沒聲音了,興許是耗子在鬧吧。我先去睡了,有事兒記得叫我啊,姐。」建偉大大咧咧應道,轉頭進了自己房間。


  卿卿合窗拉好窗帘,抱臂在胸前,目光冷冷的,「你又來幹什麼?」


  曾嘉於猶豫了下,將手伸進褲袋,掏出一疊紙幣,放在書桌上,慢慢展開。


  卿卿眼角風輕掃過去,發現是十元的紙幣,共有五張,看著很新。


  「你什麼意思?」卿卿挑了挑眉,目光玩味。


  曾嘉於與她對視,黑曜石般的瞳仁,有種大雨洗刷過後的明澈感。


  「給你的。」他扭捏地收回視線,低聲吐出三個字。


  「我不教了,我教不起你。」卿卿緊抿唇角,語氣淡淡,轉身朝里走去。


  「對不起。」身後飄來這句,聲音低沉,吐字清晰。


  卿卿頓了下,深吸口氣,循聲回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想昨天晚上,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不會再教你,你也不必再來。」


  她拉開抽屜,取出上回曾嘉於給她的錢,往他手邊輕輕一推,「這些都還給你,我們兩清了。」


  「你還在……生我的氣?」男人盯著她,慢吞吞地問。


  卿卿搖頭。她只是覺得累,這人太難相處,太喜怒無常,她沒必要再自找麻煩。


  與昨晚的暴怒相比,此刻的曾嘉於,顯得格外沮喪,他在另一個褲袋裡掏了會兒,將手放在卿卿面前,一點點攤開掌心。


  是上回撿垃圾時,被搶走的那疊毛角,總共兩塊錢。卿卿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最上面那張,左下角破了一小片。


  「你又去打架了?」卿卿目光沉了沉,問。


  「沒有,是他們還給你的,托我轉交給你。」他說。


  卿卿狐疑的視線,在他手掌上打著轉兒,卻沒有伸手去接那疊錢。


  「我收了他們為徒,教他們武功。」他突然補充了句。


  那幫傢伙鬼鬼祟祟跟蹤了他好幾天了,怕他發現不敢隔太近,他就當作不知道,一直沒搭理。今天他們似是下定了決心,一個個跪在他面前,求爺爺告奶奶的,他正要不耐煩地轟走他們,系統突然作出指示,要他答應收這幾個傢伙為徒,他只好應了。那幾個傢伙高興壞了,熱情洋溢,師傅長師傅短的,還把上回挨打前搶來的錢,一分不少地貢出來了。


  他看到那疊錢時,不自覺地想到卿卿,想到那天在涼棚里,她對他的維護,心中有種難言的滋味兒,如暖流涌過,但他很快又想到,昨晚兩人的爭執,她被他責罵后,眼眶裡的隱忍淚光。


  曾嘉於很是氣餒,他不知道該怎麼和女人相處。從前做太子當皇帝時,從來只有老老少少的女人,討好他畏懼他的份兒,因為他的暴戾恣睢,宮娥們在他面前,總是戰戰兢兢,如待宰的羔羊似的,唯恐被他下令砍掉腦袋。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自己名義上的母親,田美蘭也總是討好他,對他予取予求,唯一的變數,是蕭秦這個女人。以前他只見過她兩面,直到雷刑時仍不知她的女子身份,到了這裡后,她變得分外陌生,不僅難以掌控,還總是看他笑話,害他丟盡顏面。最可怕的是,每被她捉弄一回,他的極致慍怒會消散幾分,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系統,還有可能是因為,他慢慢習慣她挑戰他權威的行為。


  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今晚不知不覺又踱到蕭家院外,看著她立在窗邊擦頭髮,她長發漆黑,膚色雪白,如今宵美景,而他成了看風景的人。
……

  卿卿冷淡地「喔」了一聲。這些事他沒必要說給她聽,因為她一點興趣都無。


  曾嘉於眉峰輕攏,上前半步,定定望著她,「你不是喜歡飛么?我帶你出去飛吧。」


  卿卿無語,誰說她喜歡飛的?那天她只是想,確認他真的能飛到高處,真的來自古代。


  他好不容易生出的一點討好之心,星星火焰,霎時滅了。


  卿卿懶得看他飄忽的面色,一把推開窗,指著外頭,「你可以走了。」


  曾嘉於站著沒動,卿卿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趕快出去。」


  曾嘉於疼得臉色一白,扶住桌角,指節攥得發白,桌子被他抵得發出一聲刺耳的響動。


  門外重重的腳步聲隨之傳來,「蕭晴晴,大晚上不睡覺,你在屋裡幹什麼?」


  是郭春芳的洪亮嗓音,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二樓。


  卿卿心臟跳到了嗓子眼,急忙對曾嘉於做口型,「出去。」


  「媽,剛才看書不小心碰到書桌,我馬上就去睡了。」


  郭春芳冷哼一聲,叩擊聲如擂鼓般響起,「你給我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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