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過去的我們
柯潤生走後,朧月幾乎是坐那原地僵一整宿。
大風襲城。
代表雲瀾商會而高掛在樓頂的旗幟,噗噗作響。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個月後。
隆州城內的晚市上。
熱鬧非凡的晚市,滿街滿街的商販叫賣聲,烘托出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而就在這片歌舞升平裏,數個胡家來的年輕人正在低調地步行著逛街。
街邊,某個販賣各種小寵物的攤販上,某個籠子裏裝著的八哥,毛色綺麗,很是顯眼。一位公子一眼相中,便快步湊近上前詢問起了價錢。
不一會兒過去,那邊便響起了那位公子不滿的抱怨聲。
“你這也太貴了吧!不就是一隻八哥,張口就要五貫錢,你怎麽不直接去搶?”
說心裏話,八哥這東西主要是看品種的,像他家賣的這隻,賣五貫錢也確實是掙不來多少。然而那店家垂目打量了來人一眼,單這一眼,便看到了那公子袖口上繡著的胡家家紋。
他可憐巴巴道“這位公子您就行行好吧……我這做得都是小本生意,從小世代就在這隆州城裏混的,五貫錢,已經是一口價了……”
那公子撇了撇眉毛,跋扈道“一口價?我還不懂你們這些商人?知道我爹是幹什麽的嗎?”
那小販也不敢怠慢,就衝這位公子袖口的紋章,他爹是幹什麽的,那還用猜?必然是這隆州城裏新上任的總督阿……
那小販真感覺自己攤上了煞星,脫不開身,虧本賤賣又未免太過肉疼,便也隻能猶豫撓頭,不知所措地抓耳撓腮了起來。
就在這時……
“嘭。”
一把折扇點在了那公子哥的頭頂,力道不輕不重,剛好夠那公子哥“哎呦”一聲淫威盡散。
“九寧哥,你最近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還玩起鳥來了?”
那商販抬頭一看,卻見那來人英姿雄健,一雙大長腿穩若磐石,挺直的腰身玉樹臨風,再往上看,容貌卻又有種說不出的精致與綺麗。
分明是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女扮男裝哪個人家裏的官家大小姐——想到這裏,那小販一時不由得更加絕望了。
“毓兒妹妹,這是在外麵呢,你就別老拆我台了好不好?”胡九寧輕輕撥開那折扇,尷尬地笑了起來。
那胡毓當仁不讓,盛氣淩人道——
“父親平時都是怎麽教導你的,自己不記清楚,還怪我拆你台?
我拆你台,你說破大天不也就尷尬一小會兒。我若是不拆你台,這位小兄弟怕不是這半年生意都白做了吧?”
那小販聞言,緊張地低下了頭。
胡毓一時不悅,心說這前任總督是得多跋扈,才能弄得這些小老百姓如此懼怕?
她抬起纖手,以折扇撥弄了兩下那鳥籠子。
“五貫錢是吧?我出錢買了。九寧哥,這算你欠我的。”
“等等!毓兒妹妹,我……我也沒打算真買啊!你看爹地每月給我們的零花錢就那麽一點,我若不講個價,豈不是……”
胡毓回眸一瞪,那胡九寧登時便止了嘴。
胡毓有理有據地訓斥道“沒打算買?那你還在人家攤前吵吵嚷嚷,打攪人家做生意?你若是個普通小老百姓也就算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比誰都清楚?知不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是……是……”
胡九寧肉疼地解下那鳥籠,看著那籠中的八哥,無奈地搖起了頭。
靈兒抬起頭來,嫣然一笑。“要不是有毓兒姐姐攔著,九寧哥你回去怕不是要被爹地打板子哦。”
胡九寧看著手裏的鳥籠,不由得發出了一陣悠長的歎息。
“被老爹發現我遛鳥玩,不也是差不多的下場?哎,罷了,罷了。”言罷,這胡家來的幾個年輕人和孩子,便漸行漸遠,繼續逛街去了。
不知不覺間,在這隆州晚市上的無數攤販們,便漸漸將剛剛發生的這一段小插曲傳遍了大街小巷。新上任胡大人治家嚴格,一時間在老百姓們的心中留下了相當美好的印象。
不知不覺間,也不知那兄弟姐妹數人在這裏逛了多久……
他們中一個拄著雙拐,失了一腿一眼的憂鬱男子突然開了口。
胡世友“喂,你們看到小鄴了嗎?”
幾個兄長麵麵相覷,盡是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小鄴?他人呢。”胡九寧似是察覺到哪兒不對,神色比其它人還要更加擔憂幾分。
胡靈兒“小鄴哥哥,我看他剛剛好像還在和一個賣糖葫蘆的叔叔說話……”
“糖葫蘆?”胡九寧警覺地迷了眯眼睛,沉吟些許後,驚道。“我這一路逛過來,怎麽就沒看見賣糖葫蘆的?”
胡靈兒指了指身後遠處的一處巷子。
“在那裏麵。”
在那靈兒指著的方向上,一個賣風箏的大攤子幾乎把整個巷子給堵了個密不透風。一個老太太正搬著個馬紮子,安詳地坐在那裏編風箏,也不像是剛剛才把攤子收拾好的。
胡九寧的心裏咯噔一下。
那麽隱蔽的巷子,有誰會在那叫賣生意?——不好!怕不是本來就衝著小鄴去的!
這般想著,他趕忙大呼道“快!順著靈兒指著的那條路去追!小鄴可能被鹽幫的人給綁走了!”
此言一出,胡世友,胡毓二人皆是神情一滯“什麽?鹽幫?”
他們也顧不上詫異,九寧他看起來那麽著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而大家身為官宦子弟,與那朝廷每年都在追查的鹽幫本就是世仇,如此想來,便不存在不著急的道理。
胡毓隨手把那胡九寧扔下的大鳥籠子遞給了胡靈“靈兒,幫你九寧哥拿好,趕緊送去九寧哥的房間,不要被家丁看到。”
靈兒楞了一愣。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自九寧哥突然與那區區賣鳥小販爭執起來開始,她就有種感覺。尚還年幼的她,還不懂得這是因為什麽,又意味著什麽。
——但她能感覺到,自己這些共處朝暮,血脈相連的親人,正在與自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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