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肖娟跳將起來,提著已經打濕了的暑假作業叫道:「寧婉夕,你太過分了啊!」說著抓起桌子上抹布就要往寧婉夕身上扔。


  明朗趕緊上前幫忙,拉住肖娟,「我們走,我們走!」其他同學也過來幫忙了。


  明朗將肖娟拉出了教室。肖娟還是氣呼呼的:「明朗,你看那個賤人,什麼東西?讓她擦個玻璃,她就打濕了下抹布,一塊玻璃都沒有擦,還管起別人來!指望大家都沒有發現是吧?」


  明朗勸她,「你少說幾句吧,你早點完成作業,也不會有這事。」她是吃過沒有好好學習的後果的,如今機會再來一次,她是絕對會珍惜。


  肖娟氣沖沖盯著明朗說:「明朗,你怎麼回事?明明是寧婉夕不對,你看,你的暑假作業都被她弄成這樣了,你還替她說話?」


  明朗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暑假作業,打濕了好幾頁,「我這怎麼叫做替她說話?我如果不把你拉出來,任憑你們兩個這個對幹下去,你看看一會兒老師來了,是罰你還是罰她?」


  她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在她看來,這些小女生們之間的矛盾實在算不了什麼。


  肖娟不說話了。這不明擺著嗎?老師要是來,那她絕對是逃不脫的,誰讓她連暑假作業都沒有完成呢。


  明朗找了塊乾淨石頭,將兩個打濕的作業攤開來,放太陽底下曬。


  肖娟也不生氣了,興沖沖地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爬上了學校的矮牆頭,喊明朗:「明朗,到這裡坐,這裡有陰。」


  明朗跟著爬了上去。


  牆外面是一片田野,藍藍的天空下,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明朗深深吸了一口空氣,感覺整個身心似乎都舒展開來了。肖娟碎碎說著班級里的一些事情。隨著她的敘述,塵封在明朗腦海深處的記憶慢慢爬上來了,班主任劉老師,班長嚴學文,語文課代表寧婉夕,許多人,許多事,她慢慢想起來了。


  這年她上初二,明年就是初三,然後就是升高中了,同班的同學在初三這一年是個分水嶺,有一部分上中專去了,有幾個成績好或者家裡條件好的,到市裡去上高中了。柳鎮底下農村還設有初中的,會有許多生源過來柳鎮上高中。


  他們現在班上的班長嚴學文是直接升的柳鎮高中,而寧婉夕家境不錯,是在南江二中上的高中,最後考沒有考上大學,就不知道了。


  整個南江市有二所高中最為有名,一個是南江二中,另一個更牛掰的是南江一中,集中了全市幾乎最頂尖的學子們,她那個繼妹就是在那所學校上學。


  曾經的明朗之所有在高中時期那麼叛逆,與那時候父母突然離婚有很大關係。


  明朗的父親明聰,人如其名,生得一表人才不說,還是個極為聰明的人。起點是柳鎮下面蘇明村的一個村民,讀書讀到初中就沒有讀了,嫌種地太累,在柳鎮冰棍廠上班,認識了在柳鎮醫院上班的護士朱小玉,因此結婚,生了明朗。


  眼看柳鎮冰棍廠效益日漸下滑,明聰開始倒騰起小商品,買進賣出賺取差價,什麼來錢就倒騰什麼,多半時候都在南江市裡,也因此搭上了他的二婚老婆余小倩——這位在南江市有三間雜貨鋪面,前夫不知道因為什麼去坐牢,她就離了婚,帶著個女兒在南江市靠幾間鋪子過活。勾搭上明聰之後,又生了個兒子,叫明臻。


  明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明臻只比明朗小八歲,也就是今年有四歲多了。她父親明聰卻一直都瞞著老婆朱小玉,直到明朗上了高中,許是明聰覺得時機到了,就將這一切都揭開了,要與老婆朱小玉離婚。


  朱小玉生不如死,短短數月,不過三十多歲的她就多了好些白頭髮,比之同年女人蒼老了十來歲。


  青春期的明朗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學習成績一落千丈,性格變得孤僻怪異易激惹,高二時候乾脆綴學。


  想起這些事情,明朗心裡微微有些苦澀。她與媽媽那時候到底有多遲鈍,竟然到了最後一刻才發現最親的人早已經背叛了自己。


  原本朱家是有些家底的,明朗外公朱虎早年參加過軍,後來轉業回了家鄉,擔任柳鎮黨委書記,後來因為身體原因,早早退下來。


  明朗的外婆安悅秀出身江南水鄉蘇州的名門望族,在那個特殊年代整個家族沒落了,千金小姐變成了破落戶,要不是因為明朗外公朱虎伸出援手,她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這年,外公六十一歲,外婆五十四歲。明年的九月,外公腦出血住院,煎熬了半個多月後過世,次年外婆也走了。


  緊接著明聰就提出了離婚。


  這一樁樁事情告訴明朗,要是她外公外婆還在,明聰也許還會繼續隱瞞下去。


  這是個聰明、狠辣,將審時度勢拿捏的極其到位的人。女人永遠都只是他的跳板,明朗所熟知的人中,她的媽媽朱小玉是明聰的第一個跳板,余小倩是第二個,而自己的親生女兒就是第三個。


  明朗抬著頭看蔚藍的天,嘴角微翹,抿出一個淡漠的笑來。


  她想,她要是提前揭開了明聰的一切,會不會使得他們父女之間的感情更加淡薄?


  等到暑假作業晒乾了,肖娟將後面的借鑒完成了,兩個人這才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的衛生已經打掃完畢,上交了作業,放學的時間也到了。


  因為明聰不在家,朱小玉上班比較忙,所以大多數時候明朗中午和晚上是跟外公外婆一起吃飯的。


  明朗外公外婆家跟她家只隔了不到十分鐘的路程,是個獨門獨戶的小院。明朗過去的時候,飯菜都上了桌,外公搬了個靠背椅出來,在樹下看書。


  明朗又有一瞬間的恍惚。外婆笑眯眯催促道:「朗朗啊,快洗手吃飯。」


  明朗洗了手上桌,外婆將飯端到她手上,一邊問道:「朗朗,今天上學還好吧?」


  明朗點頭,「很好。」


  「要聽老師的話,好好學習啊。」外婆叮囑。


  外公也上了桌,看一眼明朗,問道:「朗朗,你爸爸這段時間回來過沒有?」


  明朗搖了搖頭,她活過來后還沒有見過明聰。


  「哎,朗朗想爸爸了吧?」外婆又笑眯眯問道,「這麼長時間不回家,爸爸也是為了朗朗以後著想。」


  對於這個離婚後對自己的女兒十來年都不過問一聲,後來更將女兒當做賺錢工具的父親,明朗還真沒有多少想念。他在外面這麼多天也不是為了她們。這個人皮披的太好了,瞞住了所有的人。明朗越發決定要早些揭開他的真面目。


  「外公,我爸爸到底在外面幹什麼?」明朗故作不知問道。


  「吃菜吃菜,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少操些心。你呀只管好好學習就是了。」外公回答,一邊將青椒炒五花肉往明朗這邊推,「來,多吃點肉。」


  「哦。」明朗決定事情要一點點來。


  也許是年輕時候吃多了苦,上了年紀的外公特別喜歡吃肉,尤其是大肥肉,所以朱家的飯桌上很少斷肉。明朗看見外公一個勁夾肉,不禁說道:「外公,你要多吃點青菜。」


  外公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小妮子,是怕我把肉都吃完了你沒得吃?」


  「不是不是!」明朗趕緊嚴正聲明,「是我看書上說的,肥肉吃多了,容易引起血液裡面的血脂升高,血液粘稠度增加,以後容易得腦梗塞腦出血呢。」


  恰好朱小玉也到了,一邊停自行車,一邊接過話說道:「朗朗說得很對,爸,您是得忌口了。我們醫院最近都收了好幾個腦出血腦梗塞的。我聽我們科趙大夫說,這腦梗塞腦出血與飲食習慣有很大關係,飲食太咸油脂進得過多,都容易得這病。」


  外婆也勸外公:「你聽聽孩子們的話,以後少吃點。」


  外公有氣無力的放下筷子,「我都這把年紀了,也就這麼點喜好,你們還都不許,這以後還怎麼活啊。」


  外婆撲哧一聲笑起來,「這老東西,敢情不吃肉就活不下去了?」


  明朗趕緊去賣萌,走到外公身後,搖著他,說:「外公,您不是還有我們嗎?您外孫女還不如一碗五花肉重要啦?我聽說這腦出血腦梗塞就算搶救及時,也會留下很多後遺症,什麼半身不遂啊行動不便啊,到時候誰陪我釣魚去啊?」


  「你這些事從哪裡看到的?」朱小玉笑著問女兒,又對朱虎說,「爸,朗朗說得這些正是腦血管病的結果,我們可不是唬您的。


  外公也笑了起來,拍了拍明朗的手,笑眯眯說道:「我外孫女當然最重要!好,不吃就不吃。老婆子,以後你就少燒點肉。」


  朱小玉去洗手,明朗聽見外婆在問她:「明聰有段時間沒有回家了吧,他這段時間到底在忙什麼?」


  「媽,您少操些心。」


  「唉,我不操心?我就你這麼一個閨女,我不□□的心,還能操誰的心?你呀也該留個心了,別什麼都不管不問,全由著他來。他在外面折騰了這麼些年,也沒見拿幾個錢回來,一個大男人的,成天不著家,算個什麼事?你上班又忙,也虧得朗朗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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