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相對期中考試時的風平浪靜, 南江一中對期末考試成績的公布則有些張揚了。直接以紅紙黑字大字報的方式將每個年級前五十的姓名班級張貼在學校的公示欄。高一(六)班明朗的名字於是直接出現在了最上面的位置。在班級那一欄, 幾乎一色的一班二班中,打頭一個六班就像是個無比鮮明的異類,誰也沒辦法忽視。


  明朗默默看了一會後, 又默默轉身離開。她覺得自己肯定又在學校出名了, 還沒有走多遠, 身後的議論聲就響起了。


  「那個,就是高一(六)的明朗?」


  「噓,就是她!」


  「長得還可以……」


  「你小聲點,你不知道嗎?聽說人家是高三燕雲飛的……」


  說到她,自然免不了扯到燕雲飛。明朗覺得燕雲飛這擋箭牌好用是好用,但老這麼用著,也不好。不過好在他馬上就要上大學了。那裡是另一番天地,他很快就會有新的夥伴和真正的愛情。


  他們在路上就遇到了也要過來看紅榜的燕雲飛, 燕雲飛恭賀她期末取得優秀的成績。明朗笑盈盈說:「同喜同喜。」燕雲飛的名字也出現在了紅榜上,高三(一)第二名。


  同來的謝南庭也榜上有名, 他將謝南華揪一邊, 拍著肩膀說:「要努力啊。」


  謝南華恨不得要咆哮起來, 這一起的幾個人就他落了榜。燕雲飛和他哥那倒沒什麼好說的, 可明朗跟他一起升的高中, 中考成績還沒他好, 就這麼半年功夫已經遠遠將他甩後面了!要地上有個洞, 他肯定會一頭鑽進去了。


  這不拚命真不行了。


  馬上就要下半學年了, 高三的寒假只有春節附近的十來天, 燕雲飛等人也是課間休息的時候,聽說紅榜出來了才跑來看,現在還得趕回去上課。


  時間緊了,他們都沒有多想,就在路旁邊站著說話,經過的同學,指點的有,議論的也有。幾個人都有些不自在了。明朗正要跟他們說再見。教室那邊又過來好幾個男生,領頭就是大家都認識的熟人高二(四)班的宋子文。


  「喲,這新娘子和新郎官就這麼聊上了啊。」宋子文一邊過來,一邊敲著飯碗說。


  他們上高二,明年就要升高三了,學習也緊張,所以這放假往後又拖了幾天,只不過沒現在的高三緊張,這幾個人又都不是守規矩的,最後一堂課因為是勞動,他們就沒打算去,準備上食堂來搶位置吃飯了。


  明朗先前還沒有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等那邊幾個晃悠到紅榜下面嘖嘖笑時,她明白過來了。這是將她和燕雲飛榜上都有名的事情亂套在結婚典禮上面。


  燕雲飛看一眼明朗后,指著宋子文道:「你他媽是不是還想挨揍?」


  宋子文頭一揚,「燕雲飛,你別以為老子怕你了?你自己敢做,怎麼就不敢當了?說都不讓人說啊?你以為學校是你家開的?」


  燕雲飛想打架了,被謝南庭一把抱住了,「別衝動了,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咱們今天可不佔理。」口頭歸口頭,誰要是先一個動手,絕對是要倒霉的。


  明朗也勸。幾個人一起拉著燕雲飛到一邊去了。經過了這麼一鬧,上課的時間也快到了。燕雲飛對明朗說:「那龜孫子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明朗點頭,催促燕雲飛快走,上課要遲到了。跟燕雲飛等人分開后,明朗又跟謝南華在宿舍樓下面揮手再見。回到宿舍里,衛生已經打掃完畢了,同宿舍的同學都在說考試成績的事,明朗一進來,都住了口。黃燕抱住明朗的胳膊,一個勁感嘆她好厲害,還邀她再次去她們家。


  明朗拒絕了,她一來不想再見到楚軒,二來馬上就要過年了,蘇栓子要回家,她們家店子里這期間肯定會很忙,她得過去幫忙。


  衛生做完了,就是散學典禮,全班都要到操場上去。高一(六)班的班主任周老師將明朗叫到班級隊伍的最前列來,小聲跟她說了上台領獎的相關事宜。這年級第一自然也是有獎勵的,作為年級第一的明朗不僅在有成績上獎勵,在班級裡面還拿了二個獎。這些都是上台的。


  以往每年的年級前五十幾乎都會被競賽班和平行班包攬,即便是有一二個普通班殺進去的,那名次也不會很高。而今年的高一新生第一個學期就有人打破了這個慣例,直接將一溜競賽班和平行班的尖子生班全踩在了腳下。


  入學考試勉強排在中不溜位置的一名新生,期中考試就殺進了全年級第五十之內,話說那時周老師有些不敢相信,一二次考試的偶然性實在太大了,所以他心裡雖然高興,也沒敢外說,怕是曇花一現。結果到了期末考試,各科的分數都出來,他當時就驚呆了。明朗的各科成績與班上第二名的總分足足有七八十分的差距。從學校教務再拿到全年級的排名。好傢夥。年級第一。


  高一各班的好幾個班主任都不相信這個排名,尤其是兩個競賽班的班主任,直接要求查卷!

  明朗語數外三門主課的試卷當眾被翻了出來,有負責主課帶教的老師一題題往下看,除了最有爭議的閱讀理解和作文上還能爭一爭,摳些字眼和用詞,減個分把二分外,其餘都毫無爭議。


  恰好初中部的教務主任張主任過來串門子,聽到他們的爭論,也湊過來看,看了一會兒后,長長咦了一聲,說:「這個學生我有印象!」


  周老師心裡還有些發毛,他可是知道明朗在班上的風評不太好,有同學在傳她早戀,還有同學告到教務那裡,說她將人家高三的好幾個女生堵廁所里揍了一通,要不是管教務的白主任跟他關係默契,將告狀的幾個平時就喜歡搞事的女生教育了一番,又跟他通了氣,這事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


  周老師於是說:「你管初中嘛,高中這邊的你能有什麼印象?」


  其餘幾個班主任可不想由著他這麼打諢將事情揭過,連忙問張主任緣故。


  張主任敲著桌子說:「我要是沒有記錯,這個叫明朗的女生應該是柳鎮中學的!但,她不是今年應該上初三嗎?」


  辦公室一堆老師都懵了,當初分班時都是按照入學考試的分數加參考中考成績開扒的,當然也有個別關係戶,幾乎沒誰留意學生的學籍問題。這該上初三的跑高一來是個什麼情況?

  高一(六)班的周老師也不知道情況,他管那班上有五十來號人呢。明朗成績好,他就多看了幾眼她的資料,只記得確實是柳鎮中學升上來的。


  小地方能到市裡讀高中的少,他當時是將其成績不錯,歸於學生平時刻苦認真的緣故。講實話,明朗這同學,確實認真刻苦,有好幾次他大清早五六點鐘起來晨練買菜,看見明朗在學校小樹林那邊讀英語,還擺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勢。


  「把那學生的資料找出來看看!」有老師在催促了。


  眾目睽睽之下,周老師只好將明朗的資料翻出來。十幾個腦袋圍過來。


  張主任指著說:「我就說嘛,她沒讀初三,直接就參加中考了!好傢夥,居然還考了489分!厲害真厲害!」


  在場的老師都不是沒見識的,跳級生大家都知道,當老師的都希望自己手底下能出人才,眼睜睜看著這麼一個好苗子就這麼被他們冒過去,二個競賽班三個平行的班的班主任差點嘔死。


  周老師心情完全顛了個倒,主動問張主任是怎麼認識的明朗。


  「去年初二的奧數競賽,你們都知道吧?咱們學校有一個拿了省二等獎,學校還開過表彰大會呢。但咱們市裡面還有個一等獎,你們都不知道吧?就是這個同學!明朗!」張主任十分肯定的說,「我當時還跟李學明說過,看能不能把人給挖過來呢,嘖嘖,真不錯,你們看看這中考成績,也就物理和化學稍微差一點,語數外可是不弱啊。」


  一等獎全省也就三個,這換哪裡都是老師們的驕傲。周老師連忙翻明朗資料榮譽那一面。省奧數一等獎的記錄清晰無比,還帶有學校的戳章。


  這下弄明白了。高中部教務白主任笑著說道:「你說你們,都不是第一年帶學生了吧?用得著這麼計較嗎?學生的分數是可以反映我們老師的教學,但學生個人的素質也是至關重要的嘛,考多考少,都是一分辛苦一分汗水來的,都值得尊重。依我看,這二三分也不用扣了。扣了也是第一名。你們剛好可以拿這個成績回去激勵一下各自班上的同學。」


  教務主任都這麼說了,競賽班和平行班的班主任都沒吭聲了,真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眼拙,把一根好苗當壞筍丟給別人了。當初分班可是由著他們先挑的。


  周老師則拉著張主任問初二奧數競賽的事,張主任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當初他們學校有二十多個人參賽,柳鎮中學只一個,還是來蹭車的,結果打好大一個耳刮子,人家一個就拿了全省一等獎,他們二十多個才拿了一個二等獎,現在初三競賽班的李老師到今天還覺得臉上沒光呢。那一路上過去,他可是盡在人家帶教老師面前誇自己了。


  不過,好在這麼優秀的人才最終還是來了他們學校。


  張主任急著將這件事情告訴初三競賽班的班主任,十分想看他會是個什麼表情。


  該走的都走了,白主任拍了拍周老師的肩膀:「老周,恭喜你啊。」


  周老師嘿嘿笑,「我這是歪打正著了。」


  每學期學校都會對各班的班主任和老師進行考核評價,學生的成績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環,考評較好的,優秀的,自然在學校受得重視多。老師們也大多不能免俗,也希望往上爬。


  他班上今年破天荒出了年級第一,要繼續保持這勢頭,他的職稱很有可能往上再升一級,等帶完這屆學生,搞不好轉頭時就要帶競賽班和平行班了,學校的幾個中層以上的幹部可都是從這裡面的出來的。


  「老周啊,你這學生是個好苗子,勁頭足,這成績簡直就是坐了火箭了。不過,你得盯緊一點。」教務白主任跟周老師私交不錯,說起話來也就不遮掩了,「這青少年心理教育得格外注意了,尤其是女生,千萬別讓走了岔路啊。」


  周老師表示完全明白白主任的意思,他不是一天二天帶高中生了。高中有個怪現象,這女生到了這時候,像是商量好似的,齊刷刷都裹足不前了,反倒是男生,初中時候還傻哈哈什麼都不懂,到了高中就跟坐火箭似的,一個個往前沖了。他們都是過來人,說明白了,這就是青春期做怪,女生的心思多,細膩,喜歡多想,這青春期到了,心思一旦開了岔,放到學習上的就自然少了,這樣成績自然升不上去了。男生多半都有些遲鈍,介於半清楚半糊塗之間,清楚的知道了該學習了,該做個男子漢了,自然就開始沖了。糊塗的還傻愣著,人家給什麼就接受什麼,不給他們也沒誰想不開的,玩兒的時間他們都嫌不夠呢。


  明朗成績好是好,就是長得太出挑了些,本來就容易招事,這一開學就鬧出男生為她打群架的事情,現在學校都在傳,她跟高三的燕雲飛是一對。青少年之間的感情問題歷來都是最不好弄的,很容易就適得其反。懵懵懂懂的,不將它當回事,反而大學一上,或是遇到更好更合適的,自然而然就斷了。反倒是很多逼的管嚴的,更容易出問題。所以這樣的事情,只能正確引導。


  反正燕雲飛馬上就要上大學了,周老師決定盯緊一點,將明朗的學習任務加重一點,讓她沒心思琢磨別的,時間一長,這該沒自然就沒了。


  周老師和顏悅色將上台的注意事項說了,末了交待:「你也別緊張了。」


  明朗自然沒有緊張,她聽了名字就上台,感覺下面齊刷刷近千人的目光,略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就鎮靜了。領了獎狀,就跟一起上台的合影了。她還能在心理暗示下露出個茄子似的微笑來。


  光照相就有三次,她覺得自己臉都有些笑僵硬了。今天放假,有一部分行李也要帶回去。朱虎也來了學校里幫她拖東西,得知明朗考了年級第一,自然很高興,有一種自家外孫女以後逢考試必頭魁的盲目自信,聯想的更遠一些,就是以後上大學的問題,都說京大和清大是全國最有名的學府,說不定自家外孫女真會考那邊去,要真有那麼一天,孩子在那麼遠地方上學,他們看不見摸不著,怪擔心的,要是家裡有人也跟著去,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朱虎腦海里又冒出連鎖店的念頭。


  臘月二十三,朱小玉包了一輛車,帶著蘇栓子回了柳鎮。她是這年年中辦的辭職手續,醫院那邊還有些事情需要再去一趟。


  年關近了,店裡又少了二個人,一下子更忙了。明朗積銷售員、收銀員、衛生員於一身,反正是哪裡需要就要往哪裡跑,有時候忙得連吃飯也顧不住了。


  大年二十九,朱小玉就回來了,三十這天店裡關了半天門,一家人吃了個和和美美的團員飯。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一家人還是在柳鎮那邊團年的,那會店子生意才起頭,朱小玉還沒從離婚的陰影裡面走出來,明朗一門心思想要提前參加中考。所有的事情都是懸著的,雖也是一家人坐一起了,卻總覺得沒什麼可樂呵。


  今年則不一樣。安悅秀還破例給朱虎倒了半杯自釀的葡萄酒,明朗央求著,也給她倒了半杯。朱小玉則是大半杯。大家一起祝福了新年好。朱虎笑著說:「咱們的日子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朱小玉的臉喝得通紅,分別給自己的老父老母敬酒。要論感觸,她是最深了。以前年年歲歲,她總有些不安,有些事情即便是心裡知道,也不敢揭穿,覺得自己一定承受不了。然而真正走出來,她覺得天地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麼黯淡,分明是寬廣而又自由自在的。要沒有她老父老母的逼迫和支持,她絕對走不到這一步來。


  明朗也陪著一起喝,她也覺得他們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吃完飯了,朱虎他們要去看電視了,明朗則進了自己房裡,繼續看書學習。努力一日也不能廢,生活才會越來越好。


  初一下午,店裡要開張了。到了地方,還沒有開門,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自家店子那捲簾門有一扇居然只拉了一半!等朱小玉將門真打開了,果然是遇到了賊,店裡的貨架有好幾個都倒了,上面的東西落了一地,稍微值錢一點的全不見了。


  明朗腳快,咚咚爬上了閣樓,這裡面以前有一間是專門當庫房用的,另一間則是蘇栓子住的。原本他們年前就進了一次貨,裡面堆滿滿當當的,現在則是空空無幾了,但凡成箱了,值錢一點的都不見了,連蘇栓子住的地方都被翻亂七八糟了。


  「報警吧。」朱小玉沉著一張臉說道。


  警察很快就來了,詢問店裡的每一個人,謝滿福得了音訊,也趕過來了,該問的話也都問了,現場線索收集也完成後,警察交待一聲就走了。


  望著一片狼藉的店子,幾個人心裡都沉甸甸的,新年的喜悅一下子蕩然無存了。


  謝滿福安慰說道:「老爺子,你也別生氣了,東西會找回來的,就這麼一二天的功夫,他們還能全用完不成?」


  朱小玉和朱虎心裡都覺得希望不大,警察都出動了,臨走時也只是交待他們等消息。這個等消息,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大過年的,誰願意幹活?

  這一次遭賊,他們家今年的收益就要大打折扣了,只能說是勉強是不虧罷。


  朱小玉在心裡懊惱一會後,看將明朗和謝滿福開始收拾了,她也打起來精神一起幹起來了。


  遭賊了就遭賊了唄,日子還得繼續,她可不能跟以前一樣躲在後面龜縮不出了。


  原本計劃的新年開張變成了大掃除了。


  晚上回了家裡,朱虎還有些鬱郁不振,安悅秀安慰他:「你都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想不開啊?不就是遭了一回小偷嗎?咱們吸取這次的教訓,下次注意一點。既然咱們能從無到有幹起來,還怕它再來一回嗎?就當是買了一次經驗教訓吧。」


  朱虎精神總算好些了,招了朱小玉來,兩人一起商量接下來該怎麼做?朱小玉的意思是等年一過完,她就跟謝滿福再去一次江蘇進貨,趕在十五左右打開店門繼續做生意了,這做生意最講究的就是機遇了,年前年後這段時間是每年銷售的旺季。


  明朗在旁邊聽著,電話響了,她拿起接聽,才喊了一聲喂。就聽見那頭說:「明朗,想不想知道你家的貨到底被誰搬了嗎?」漫不經心的的腔調,正是燕重陽。


  明朗看了看說得正熱烈的外公和媽媽朱小玉。燕重陽這電話沒叫他們來聽,顯然是專門講給她聽的。


  「想。」明朗回答。


  「十分鐘后,你到你家門口來。」


  明朗掛了電話,還是暈的。她想不明白燕重陽為什麼會給她打這通電話,他們家店子遭小偷的事情,還沒有跟外人說過呢——當然謝滿福除外。想到謝滿福,明朗有些明白了。他原本就是燕重陽介紹的。


  可這警察都沒弄明白的事情,燕重陽居然會這麼快就弄清楚了嗎?

  她當然知道燕重陽不是普通人,否則也不會三言兩語就將五六個人渣給嚇退了。但這麼快就知道是誰砸了他們家店,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不過,無論是誰?她的確很想知道。


  她於是上樓換了一身衣服,十分鐘還沒到,就要開門。


  安悅秀見她像是要出去的樣子,問道:「朗朗,這麼晚了,你出去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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