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唯念君安
秦漢見她臉色嚴謹便知此事隱秘,因此便攜了她進了禦膳房的內間雜房,那房門上的竹簾重重的垂下,遮掩了屋子裏的一切。
秦漢引著秋若坐下,問道:“是何事?”
秋若微微垂頭,猶豫了許久才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竹筒來,遞到秦漢麵前,秦漢打量著那小巧精致的竹筒,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秋若歎了口氣,“這是一封信,秦大哥,你在禦膳房當差又有出宮令牌,平日裏出宮機會最多,我想請你幫忙把這封信帶出去交給一個人。”
秦漢見秋若麵色沉重便知此信非常重要,可這宮中素來宮規森嚴,嚴禁私相授受,更禁私自夾帶物件出宮,因此便略略思索了一番,道:“秋若,宮規如何你最是清楚,這東西你要我交給誰?那人可信否?”
“那人自然可信,”秋若脫口便道,“旁的人我既不認識也不敢去相信,唯有你,秦大哥,請你幫幫素依吧。”
秦漢一驚,“這東西是素依的?”
秋若點了點頭,麵帶懇切,“她要我在顧公子行軍前把信交到他手上,我沒有法子,隻好來找你。”
秦漢望著手上小小的竹筒,心中隻一陣酸澀,這小小的竹筒握在手裏卻猶如千斤之重,這是她的一顆心……
第二日清晨一早秦漢便尋了個由頭出了宮,一路直向顧府奔去,彼時顧諺昭已卸了差,顧府上下正為他明日的出征忙碌著。
秦漢怔怔地站在顧府門口,望著那匾額上遒健有力的“顧府”兀自地出神,門衛進了內院去通報,不過須臾便見一溫潤如玉地公子翩然而至,他一襲藍灰的鬆花暗繡銀絲長袍,眉目如畫,秦漢隻在心中千思百量,顧諺昭引著他一路向花廳行去,顧府的內院也是三進三出的院落,那長廊下植滿了綠樹紅花,最多的也便是蘭草了,秦漢望著眼前芝蘭玉樹般的男子,隻覺得胸口仿佛堵著一層厚厚的棉絮,並不沉重卻覺得難受,素依若當真能嫁與顧諺昭,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這個人是將她放在心上的,可她卻終究未能得償所願……
顧諺昭引著秦漢一路穿過垂花門,又順著西側的廡廊走了一段方將他帶進了一處小小的院落,見秦漢麵帶疑惑,不由得有些歉意:“這兩日府上著實有些忙碌,最為僻靜之處恐怕也隻有我這小小的書屋了,還望秦大哥不要介意。”
秦漢從進門便看到府上仆人來回穿行忙碌,他明日便要出征,如此忙碌實屬正常,因此隻道:“無礙,我今日來是受人之托。”
見到前來上茶的仆人立即便噤了聲,滿臉的戒備,顧諺昭見他如此便揮手示意書香退了下去,說道,“秦大哥請說。”
秦漢緩緩地從袖口中掏出了一個小巧精致的竹筒,顧諺昭臉上的淺笑在見到那竹筒之時驟然凍結,他呆呆地望著那個小小的竹筒,一時竟忘記了說話,眼前的竹筒忽然與一個人的麵容重疊起來。
那日的花朝會,盛況空前,人聲鼎沸。
她素來喜愛花花草草,因此便應了他之約前去觀賞花朝會。
他猶記得那日,街麵上花香人語,嘈嘈切切,熱鬧非常。
他與她並肩走上街邊,聞著馥鬱地花香,聊著偶然的趣事,那一刻,他隻覺得幸福滿溢,瞧著她姣好的側臉,他隻覺得心仿佛被風鼓地滿滿地,那一種喜悅甜蜜,隻叫人覺得滿足。
她瞧著街邊小攤上擺放的奇形怪狀地物件,一件件地把玩起來,那好奇天真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孩童,木架上用紅繩綁了一個小小的竹筒掛在那上麵,竹筒不過掌心的大小,上麵卻雕了極繁複的花紋,底部用茜色勾了一隻小小的蘭花,許是因著見了那朵小小的蘭花,她便愛不釋手,攤主見她喜歡便道,“這竹筒隻剩一個了,姑娘若喜歡我這裏有一些大的,姑娘可以看一下。”
她卻搖頭,“我要這個。”
顧諺昭淺笑著便付了銀子,攤主像是才發現他們是一路,笑著道,“姑娘與公子真是珠玉般的人兒,怨不得姑娘喜歡這竹筒,這竹筒雖小,傳遞書信倒是再合適不過。”她一下便羞紅了臉,急急地便離開了那攤子,顧諺昭笑著追了上去。
傳遞書信,他們買它之時又何曾想過將來會用它傳遞書信?不過是拿它當一件小玩意,可後來她進了宮無法相見,那小小的竹筒便真成了傳書帶信之物,到底是從何時開始?這一切便是早已注定好了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秦漢見顧諺昭神色異常便將竹筒遞到他麵前,說:“顧公子該是認得此物。”
顧諺昭這才回過神,緩緩地接過竹筒,唇邊漾起一絲苦笑:“她叫你來的?”
秦漢微微頷首道,“你要去苗疆平亂,此事她已經知道了。我想……她心中到底放不下你……”
那隻小巧精致的竹筒被顧諺昭緩緩地擰開,裏麵是一卷箋紙,他緩緩地打了開來,淡雅的蘭花箋,上麵映著四個娟秀靈逸的字:唯念君安。墨色的字跡襯著那右下角一朵小小的蘭花,隻四個字卻刺痛了顧諺昭的心,他隻覺得痛楚四溢,四肢肺腑仿佛都被人用力撕扯著,痛徹心扉,一時無語,相知相許卻到底是相負……她放不下他……她終究還是顧念著她……可是他又何嚐放得下她?隻是這漫漫人生路,他與她已再不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