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129章
第129章全世界都沒人愛我了
誰能理解那種連第一句台詞都沒念完, 剛念一個『我……』就被立刻打斷喊停的苦逼經歷？
在NG沒超過十次的時候，喬治深吸一口氣, 默默地忍了；
當次數達到二十次的時候, 他臉色開始變得異常難看，但作為一名專業演員, 還是沒說什麼；
最後到三十多次的時候, 情況已經發展到他往鏡頭前一站, 就被立刻喊停了……
艹他的！
混賬弗洛西，你他媽的真不是找事嗎？
喬治的忍耐一下子到了盡頭, 整個人快化身一點即爆的火/葯/桶了。
他直接不拍了，憤怒地死死瞪著肖恩，磨著牙質問了一句：「你特么的有完沒完？對我到底有哪裡不滿意？」
一直在喊停的肖恩，表現得比他還要焦慮不安。
從頭到尾，他都一直憂心忡忡地咬著指甲，擰著眉，神色凝重，並且實話實說：「事實上, 我對你哪裡都很不滿。」
很好, 喬治被他一句話給氣到升天！
他乾脆擼起袖子，牟起勁兒地就想往前沖, 扯著嗓子喊：「你有種再說一遍！找麻煩是不是？我演這麼多年電影, 就你他媽的事多！」
劇組的人見勢不妙, 趕緊跑過去想要拉住他, 及時地阻止了一場很可能是現場版『男主角大戰製片人』的精彩打鬥片段。
壓根沒想到喬治反應這麼激烈, 肖恩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轉身就躲到了威廉導演的身後。
這位胖胖導演的『偉岸』身材，十分給人安全感。
威廉導演：……
不過，肖恩內心深處很委屈和無助。
他辯解著說：「我根本沒找麻煩，是你自己演的不行。而且，你居然還不讓人說，難怪這幾年總撲街！」
「什麼！你還敢說！你再說一遍，你說誰撲街！」
喬治徹底氣炸了，捏著拳頭就想繼續往前沖。
為了保護製片人的人身安全。
劇組的工作人員只好一擁而上，一邊安慰喬治『他說著玩的，彆氣彆氣』，一邊合力把人先給拉到了一邊。
在這樣的情況下，拍攝肯定也沒辦法繼續進行了。
於是，《超人》劇組的首次拍攝，遺憾地宣告失敗。
忙碌了一天，卻沒有得到任何結果，大家這一刻，心情糟糕地無以復加。
但所有人都開始用一種驚奇的目光望著肖恩。
要知道，他們中的好些人是從霹靂特工那陣子就和威廉導演合作的，自然是見過這位新人製片人當年是多麼靦腆、內向，又乖巧的樣子。
可此時，他們腦中的印象完全被刷新了，感覺像是看到一隻本來會舔毛撒嬌的膽小貓咪，搖身一變，成了可以咆嘯山林的猛虎？
然而，並不是……
肖恩的本性完全沒多少改變，或者說，他以前也是這樣，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工作必須要認真對待，一步不讓；生活中稍微溫和點兒，隨便退幾步，只要不過分就無所謂。
所以，肖恩對此毫無歉意，完全沒覺得自己有任何問題。
如果一定要說對誰有歉意的話，那也不應該是對喬治，而是對威廉導演。
在不處於工作狀態后，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越權了。
正常來說，製片人是不應該干擾導演拍攝的。甚至，如果換成斯蒂文導演的那種個性，很可能早在他第一次插嘴喊停的時候，就已經拍著桌子破口大罵『到底你是導演，還是我是導演』了。
然而，威廉導演不是那種特別有藝術追求的人，性格在某方面也較為圓滑。
通常情況下，只要不觸及到他的創作底線和個人原則，他都很樂意和製片方站在同一立場，同流合污。換句話說，只要電影能夠大賣，讓大家發財，他是絲毫不介意聽人指揮的（當然，如果是不能幫忙發財，偏偏還總想拖後腿，也會被他在背後陰死的）。
而肖恩此時越是表現出對影片精益求精，越是間接證明了影片的受重視程度。
如果能因此拍出真正高質量的影片，沒什麼節操可言的威廉導演，絕對樂見其成。
除此以外，對於他來說，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在於……
肖恩不停喊NG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和他有過舊怨的喬治。
「呵呵！」威廉導演笑眯眯了。
換別人，他可能還會阻止一下，但是喬治的話，他立刻大（幸）公（災）無（樂）私（禍）的表示：「NG！絕對應該NG！這方面，我和肖恩製片人的看法不謀而合，完全一致。」
顯然，威廉導演這一刻表現出的不在乎，和一定的『支持』態度。有一部分是出於對製片方的妥協，另一部分，則是由於與喬治有過私怨，才會選擇袖手旁觀。
肖恩雖然猜不到導演的這些複雜心思，可單純就事論事，他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解釋一下。
畢竟，對於一個劇組而言，導演才應該是掌握控制權的那一個。
通常，一個讓人信任的導演，是會成為整個團隊主心骨的。
演員們可以不喜歡他，可以隨便質疑他的人品，厭惡他的脾氣，甚至仇恨他的一舉一動。
但如果，這個導演僅僅是站在那，就能讓團隊所有人都安下心來，發揮出自己應有的才能。那麼，他就是個好導演。
因為，他給整個團隊帶來了安全感和井然有序的紀律。
所以，肖恩在回過神來后，很擔心自己破壞了導演的威嚴和劇組的秩序。
製片人一旦和導演出現矛盾，對劇組的發展和電影的拍攝，都不是什麼好事。
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哪怕喬治氣得快要原地爆炸了。肖恩依然決定先和威廉導演道歉，並針對創作理念來進行一些溝通，然後，再去和喬治解釋讓他NG三十四次的原因。
「超人的形象塑造出現了問題，喬治在鏡頭裡，看起來不像個農民的兒子。」
肖恩和威廉導演一起打開今天拍攝的那些失敗樣片，指著屏幕，認真地解釋說：「他更像是微服出行的大明星，周身都帶著一種現代化的氣息，這不是超人一開始的狀態。事實上，按照我們的設想，哪怕他後來進入《星球日報》當記者，試著融入大城市的生活圈子裡時，他依然是格格不入的。這種格格不入不僅僅是外星人和地球人不同所帶來的差距，還有淳樸小鎮青年面對大城市生活全中形形色色的誘惑，所產生的困惑不解……」
威廉導演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但他並沒有馬上同意肖恩的看法，轉而委婉地說：「我以為，這部影片的賣點在於超人近乎無敵的超能力，和一個超人身上發生的精彩刺激的故事，而不是探索超人的內心世界。」
他的言外之意是『我也知道喬治當時的表演不夠好，但影片有詳略，觀眾可能更喜歡看超人大殺四方，而不是超人開拖拉機種玉米。所以，那裡不是重點的鏡頭，你是不是有些過於強求了』。
再簡單點兒說，就是：『農場的戲份有必要那麼重視嗎？』
肖恩非常肯定地回復：「超能力確實是賣點，可人物塑造也不能輕忽。」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說：「人物是整個電影情節的載體，有趣的故事往往也需要作用於有趣的人物身上，才會更精彩。如果人物都立不起來，故事即使再有趣，大家也只是笑笑就罷了，而不是念念不忘。」
威廉導演露出了思考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肖恩無意識地又加快了語速：「我的意思是，超人的內心世界當然不用刻意去探索。因為，探索的時間太長了，觀眾會覺得無聊，但細枝末節處應該有所展現。最起碼，他的理念是否足夠有說服力？他的性格是不是足夠鮮活？這些是最基本的東西，決定電影故事接下來的發展是不是真實又合情合理。千萬不要把漫改的角色不當真，我們必須要相信他們是真實存在的，然後，才能說服觀眾也相信這一點兒。如果我們自己都不相信他們的存在，那麼，怎麼才能讓觀眾也相信呢？所以，這些角色，超人、蝙蝠俠、紅頭罩都是真的，在另一個世界中，他們和我們一樣生活、工作、戰鬥……」
威廉導演用手指敲著桌子，陷入了沉思。
但事實上，他心裡有點兒尷尬。
因為肖恩說得這些，他基本沒有考慮過。
這並不是說他不負責任，而是每個導演都會有自己的風格。
威廉導演最擅長的不是塑造人物。
這位是純粹的商業片導演，非常擅長把控影片的大局，認為所有的演員都只是他畫布上的小小組成元素，所以，影片中，不需要演員有什麼超水平發揮，只要處於及格線上下就可以了。
然後，他自然會發揮自己的才能，指揮這些『元素』來進行一場排練組合。最後，由他創造出各種吸引人的噱頭，和一波波讓觀眾震撼的高/潮。
這些，足以保證票房的收入了。
他執導電影的唯一的問題在於：觀眾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去深想和細思！
因為他拍攝的影片中，幾乎是沒有什麼內涵的，多數是故弄玄虛。人物形象也是單薄的紙片人，不會讓人產生什麼轉頭再去回味一下的感覺。
肖恩可能也意識到了眼前這位導演的風格。
所以，他接下來說得也比較含蓄：「我們這次的目的，不止是電影的成功，而是打造出一個經典的熒幕形象。像之前的蝙蝠俠一樣，以人之身行神之事；而超人，是以神之身卻行人之事。」
威廉導演之前沒考慮這些，只好繼續假裝思索。
肖恩再接再厲地賣超人的安利，還專門舉例子說：「想想吧，如果普通人獲得了超人那麼多的超能力，是肯定會用這些能力來滿足自己內心的欲\望的，但超人不會。這就是普通人和英雄的根本區別，也是超人的偉大之處。他把能力用於拯救眾生，一個可以當神的人，卻選擇當人。」
他頓了頓，喝口水繼續說：「所以，世界上明明有那麼多的超級英雄，只有超人才是真正的光明與希望之子。他這種性格和精神的形成，究竟起源於哪裡？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農場的戲份是最基礎，也必不可少的。礙於篇幅和商業性，確實可以少一點兒，但必須是點睛之作，不應該那麼馬虎。」
這麼長篇大論下來……
威廉導演神色總算鄭重起來：「你稍等，給我點兒時間，我得把劇本再看一遍。」
然後，他開始重新翻閱起劇本，皺著眉頭，一頁又一頁地翻過去，還時不時地拿筆在上頭標註。
除此以外，他的大腦里，也不斷地思考著，要不要嘗試肖恩的建議，這次把超人形象的塑造列為重點？
「你說的對。」
許久，他才認同地說：「我看的漫畫比較少，在超人的形象塑造上，考慮得不足。接下來，我們可能需要重新開個會，具體討論一下。」
於是，他們專門為此開了一場會。
導演、編劇和主要的演員們，重新討論了關於超人形象的塑造問題。
儘管開會的時候，已經講大致清楚了NG的原因。
可喬治還是很生氣地不想和肖恩說話。
因為他認為自己就算沒演的特別好，但應該也沒那麼糟糕，是對方要求太苛刻和強人所難了。
所以，他聲稱要罷演。
但肖恩不怕。
他還掌握著一個百試百靈的超級絕招——告家長。
在經紀人姐姐『喬治你他喵的是不是又不想幹了，我為什麼會有你這種一天到晚找麻煩的坑貨弟弟』咆哮中……
喬治一邊喊著『肖恩無恥小人』，一邊不得不又乖乖回歸了劇組的大家庭。
當天，肖恩『愉悅』地和威廉導演默契合作，一起又NG了他十四次。
喬治這回已經不是要絕交那麼簡單了，他已經想要和自己的塑料花朋友徹底宣戰了。
但還不等他採取什麼行動，肖恩先沒耐心了。
因為喬治的確很用力地去演了，但他的問題在於偶像包袱太重，有時候可能根本不是故意的，只是多年來養成習慣了，站在鏡頭前，下意識地就想呈現出最帥氣好看的自己。
這也不算什麼錯誤。
但問題是，影片中的角色是立體的，不是平面的。
總在立體的電影里擺出一個平面照片形象，換作別的走俊男美女路線的商業片，可能不算什麼。
但對於一心想要打造出DC電影宇宙，創造超人經典形象的肖恩來說，是完全不可容忍的。
這麼NG下去，太耽誤進度。
所以，他鄭重地告訴喬治：「如果你一直繼續NG，那麼，抱歉。不是你罷演的問題，而是我開除你的問題。」
「開除？你確定嗎？你對我說開除？」喬治氣極反笑。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肖恩說：「你終於暴露出『嫉妒我高大英俊，決定公報私仇整我』的醜惡真面目了嗎？」
肖恩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瞪他。
然後，他用一種專業人士瞧不起業餘人士的那種標準蔑視眼神，把喬治從頭到腳地掃視了一遍。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他對喬治這麼說：「如果你繼續保持這種程度，又不思悔改的話……」
明顯正處於工作狀態，還因為喬治不專業態度而生氣的肖恩，一針見血地給出了狠戳人肺管子的話：「那你還是早點滾蛋，帶著你的英雄夢，和撲街爛片們一起，去垃圾堆里共沉淪吧！」
這話和他以往的好脾氣形象完全不符。
喬治不由得也呆住了。
然後，肖恩主動站在鏡頭前，表演了一段他剛剛才被NG的片段。
如果說喬治的表演是，穿著農夫的衣服，依然像是微服私訪，時不時還想裝逼耍酷的大明星。
那肖恩的表演就是，穿著高級定製服裝，咧開嘴笑的那一刻，依然能看出善良淳樸的小鎮青年。
特別是，當兩個人的表演各自佔據屏幕的一半……
對比鮮明的，簡直讓外行人都能看出差距來。
喬治演的根本就是披著超人皮的自己。
肖恩哪怕形象、服裝完全不符合，但他認真表演的時候，和超人的貼合程度絕對超過喬治。
看到這一幕……
劇組所有人都不吭一聲。
喬治徹底閉嘴了。
他整個人被肖恩弄得非常喪，甚至產生了一種『我居然這麼廢嗎』的念頭，自尊心彷彿遭到了巨無霸級別的高強度碾壓。
然而，等肖恩撤出工作狀態后，又開始擔心起自家的塑膠花小夥伴了。
他急急忙忙地跑去給喬治的經紀人姐姐打電話，用特別歉疚的語調說：「我剛才好像說得太嚴重，喬治被我說得有些難過和自暴自棄了。我是不是做錯了？真的很抱歉，可我現在也不好出現在他面前，他肯定還在生我的氣。安娜姐姐，你快點兒去安慰、鼓勵他一下吧。」
然而，經紀人姐姐聽著肖恩那軟乎乎的語氣，回想著某人吃甜食的可愛樣子，完全想象不出他能厲害到什麼程度，總有一種錯覺，類似於……再生氣應該也只是貓咪炸毛吧？
那到底有什麼可怕？不會笑場嗎？
所以……
喬治，你到底有多廢物點心，才能被肖恩欺負到自暴自棄？
竟然還要專門給予安慰和鼓勵？
別逗我了！
於是，很喪的喬治接到了自家姐姐的三百六十度『你行不行？你是不是男人？一點兒挫折就受不了，你到底多脆弱，居然可以連肖恩都不如』的問候。
他鬱悶地陷入了『你們都被騙了，肖恩一點兒都不乖不可愛，他根本就是個迷惑人心的惡魔』和『全世界都不愛我了』的憂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