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二百七十
晚餐隨著人群漸漸到達而熱鬧起來, 孩子們圍聚的一桌几乎都是女眷, 珊娜本當來這一桌，可她很自然地姍姍來遲, 坐在了陸易的身邊, 跟劉志偉挨在一起。
朱玉麗上菜的時候都往孕婦面前端, 親熱得像是自己的兒媳婦, 可劉志偉知道她只是喜歡孩子而已。
劉志偉對此多有愧疚，也一遍遍給珊娜夾菜, 讓珊娜很是莫名其妙，也讓陸易瞪了好幾眼喬恩示意他管好自己的伴侶。
喬恩收到了陸易的眼神后順手給劉志偉夾了個巨大的雞腿。
陸易：「……」
一到年夜飯，大家離不開的就是幾個話題, 家庭、事業、收入。劉志偉成了焦點對象，幾個叔叔伯伯可能本來不知道, 可他們老婆愛看電視，女兒愛上網追星, 劉志偉全年都很火, 簡直是常駐熱點人口, 這幾個大老爺們也必須知道了。坐在席上的只有一個朱軒, 看著這一幕心裡一直躥火。
以前的年夜飯是什麼樣的他都知道, 許多人都會圍繞著他問這一年做了什麼成績出來，工資提了多少等話題展開。緊接著他就會收到一籮筐的誇獎, 其他人再八卦八卦同齡人的情況。劉志偉一家就不用說了, 另一個勉強也算是賺了點錢的楊爍, 跟他一比差多了, 他自然而然就有一種自傲和自豪。
可現在呢，面前所有人都在圍著說劉志偉的話題，好像以前他的那些劣跡都消失了。他還裝模作樣帶了幾個外國人來，簡直讓朱軒又是嫉妒又是火大。
朱玉麗上菜上完了，被幾個人都哄上了桌，朱玉麗見朱軒什麼話都沒說，怎麼也是自己的侄子，就招呼了兩句：「軒軒，最近工作怎麼樣啊？是不是又上升啦？恭喜你呀！」
朱軒不太高興地哼了一聲。
這時旁邊才有劉志偉的二伯說：「高學歷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賺的多，我們一年做到死才五六十萬，還算是生意不錯的時候了。」
劉志偉眼觀鼻鼻觀心，顧自己啃雞腿。
喬恩看劉志偉不說話，他也沒說話，還給劉志偉倒了點飲料。
可旁邊席上的青少年們待不住，一直衝這兒咔咔拍照，沒有一會兒劉志偉大伯二伯的孩子又來了，要跟劉志偉合影。劉志偉順口就說道：「你們合影發出去記得給其他人打碼，不要影響了叔叔阿姨的正常生活。」
「不會影響的！我同學羨慕都要羨慕死了！」小姑娘都差點尖叫起來。
「哎等等……」劉志偉看她「嗖」地一下就發了出去，阻止都來不及。
眼看著話題又被劉志偉扯了過去，朱軒的臉色更差了。本來以前劉志偉沒這麼出風頭的時候他沒覺得對方怎麼樣，還覺得被趕出家門怪可憐的，可現在卻只覺得對方裝模作樣裝腔作勢。
另一桌的幾個女人不好意思跟劉志偉要簽名，就攛掇自己的小孩兒來要，劉志偉跟開家庭版新聞發布會似的，一個個在她們要求的地方上簽名，一邊簽一邊告誡其他幾個孩子：「簽名可以，照片把其他人打碼，聽明白了嗎？」
幾個孩子應聲答應。只要把自己的臉和劉志偉的臉露出來，其他人都不重要。
整個餐桌氛圍其樂融融，朱玉麗敏銳地環視了一圈四周，只見到朱軒的臉色更差了，她扯了扯劉志偉說：「來，跟我端個菜。」
劉志偉意識到什麼，隨即跟朱玉麗離了席。
朱玉麗鑽進廚房后，朱軒一直盯著劉志偉的目光才移開。他看了那幾個歡天喜地的青少年一眼，掏出自己的手機在搜索欄里輸入了劉志偉。
不搜不知道，一搜，鋪天蓋地的新聞密密麻麻涌了出來。
劉志偉被朱玉麗拉進了廚房后只聽到朱玉麗說：「軒軒最近幾年工作找得好，自己端得比較高，你看著點兒，不要太招人恨了。」
「他怎麼了？」劉志偉以前記憶里的朱軒沒有這麼大架子，只是很喜歡讀書，總是一個人看書，不太跟劉志偉和楊爍玩，「我也沒想跟他比什麼。」
「你看看你現在，那些個年輕人都喜歡你，他那點兒自我感覺不就不行了嘛，你舅媽跟楊爍他爸一樣，好面子，你一會兒捧捧他，別讓你舅舅為難。他老實人，培養這麼個兒子出來不容易。」
劉志偉領會到了朱玉麗的意思，隨即問道：「他喜歡吃什麼？」
「大蝦，剛悶好，一會兒你給他端過去。」朱玉麗說，「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鬧矛盾。」
劉志偉對朱軒沒什麼成見，聞言點點頭說：「好。」
「他其實剛轉正了沒幾年，你舅舅告訴我他去年工資加年終獎也就六七十萬，跟他大學里的一個老師做個項目又多得點兒外快，在咱們這兒是挺高了。他跟這個老師關係好，找的關係給他進去的，他本科好，加上他老師的面子當年實習薪水就不低，人還是勤勞機靈的，就是年輕氣盛，你也知道的，這種佼佼者多少有點兒傲氣。過兩年磨鍊下來了就不錯了。」
劉志偉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不懂投資什麼的，恭維不來，只能端個蝦了。」
朱玉麗摸了摸劉志偉的腦袋笑著說：「好兒子。」
劉志偉端著大蝦出來了，一出來就看到朱軒獃獃地看著喬恩，見劉志偉出來，他又猛地抬起頭看向了劉志偉。
劉志偉臉上表情都沒變，把蝦放到他面前，笑著說：「記得你以前很愛吃蝦的，看我媽做得怎麼樣！嘗一個試試。」
朱軒愣了好一會兒，看著面前的蝦，被他身邊的母親一捅，才伸出筷子夾了一個油亮的大蝦。
「要是我有機會我也想回學校再學習，」劉志偉說，「你做的工作我聽都聽不懂，就覺得特別厲害，吃完飯你給我講講，我也想聽聽。」
不等朱軒回話，喬恩在一旁先說道：「你想聽我能給你講。」
劉志偉回頭瞪了喬恩一眼。
喬恩：「……？？？」
「軒軒投行的，肯定特懂行。」劉志偉又笑著奉承道。
「陸易一直幫我處理公司的財務，你想聽專業的也能問陸易，他有哈佛的MBA學位。」喬恩生怕劉志偉考慮學歷的事，還特意提起了陸易曾經的輝煌。
劉志偉：「……」
聽到喬恩談起公司，一旁的人反而感興趣了起來，追問喬恩是什麼公司。這幾個外國人中文說得地道，一開始桌上的人還有些拘束，這會兒找到了話題也就直接開口了。
「颶——」喬恩說道一半被劉志偉接了過去：「一個國外的小公司。」
喬恩有點兒委屈，看了劉志偉一眼自己悶了一口豬蹄。
「你怎麼說中國話說得這麼好啊？」
「外國和中國有哪些不一樣啊？」
「志偉，聽你爸媽說你之前是不是去過美國了啊，我還看到你媽去外國跟你們玩的照片了呢……」
話題又轉向了喬恩等人。這一次朱軒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瞪著眼睛看著喬恩和劉志偉。
近些時候的八卦，網上的消息，劉志偉的喬恩的，他全都看了一遍。消息都很眼熟，朱軒多少都看過一些，只不過都是過目就忘。他對娛樂圈的明星不關心，也就沒有注意過一些被歸類為「花邊新聞」的消息。
劉志偉和喬恩的花邊一直在新聞上打著擦邊球，有人說真的有人說假的，現在他們坐在一張餐桌上，挨著一起，喬恩還不斷給對方夾菜，朱軒立刻就明白了什麼。
劉志偉還在不斷為喬恩遮掩什麼，朱軒只覺得又是震驚又是氣悶。劉志偉一個沒有學過什麼知識的，靠著一張臉混得如魚得水，還依靠上了喬恩·威廉姆斯。朱軒在中國投行工作，一直希望到跨國的投行去，可看到外國人總是帶著幾分追求，卻沒想到喬恩·威廉姆斯這麼個大人物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而對方和劉志偉有莫大的關係。
朱軒像中了個彩蛋，可這個彩蛋上沾著屎，讓他感覺很難受。
劉志偉的大伯終於忍不住問了：「志偉啊，你們演員一年能賺多少啊？」
「沒多少，」劉志偉立刻回答，「流量明星賺的多一點，我不太會搞這個，賺得少一點。」
一旁的喬恩自豪地說：「他賺得比我多。」
劉志偉：「……」你住嘴。
喬恩沒把劉志偉的年薪說出口，一旁的小姑娘叫了起來：「你太笨了！明星很厲害的，一年幾千萬的都有，志偉哥去年簽了那麼多片子，肯定賺得很多！華驍去年有六千萬呢！志偉哥現在也是影帝啦！」
劉志偉：「……」
喬恩很高興地開口：「我去年公司只發了我幾百萬的薪水，我說過他比我高。」
劉志偉現在很想封住幾個豬隊友的嘴巴，在喬恩的耳邊沖他大吼讓他明白自己去年幾乎沒有去美國上班這個事實。
先前還對朱軒的薪水感到羨慕嫉妒恨的人都呆住了。
朱軒的媽媽愣了好一會兒，問道：「演戲能賺那麼多錢？」
朱軒的媽媽一直覺得自己高貴，孩子培養得好，一門心思花錢在孩子的教育上，認為除了學習其他都是旁門左道。她一出口就被丈夫拉住了。朱玉麗見狀連忙笑道：「錢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演員支出也很大，其實真正能自由花的不多，都是公司支配的。你看咱們這房子，許多東西還不得自己動手弄嘛，泥瓦匠都是鎮上請來的，老劉還跟他們一起抹牆呢。」
朱玉麗把話題很自然地轉到了房子上，劉志偉坐下的時候手背還暗地裡挨了她一掌。
飯菜用盡之後，所有人靠著一張張小茶桌喝茶水。劉志偉陪了一會兒祖父母輩的老人，沒有去摻和親戚間的談話，生怕再一次被扯入風暴中心。珊娜又上了樓，陸易和Simon也消失了，就剩下了喬恩陪著劉志偉。
趁劉志偉去洗手間的時候，喬恩悄悄跟上他，兩人在靜謐的走廊盡頭擁抱著。
「抱歉，過年總是有很多人要應付。」劉志偉安慰喬恩說。
「能認識你的家人感覺很好，」喬恩說，「你們有一種家族的凝聚力，而我們早就已經沒有了。」
劉志偉拍了拍他的手：「小的時候覺得應付他們讓人厭倦，可越是長大，越能感受到親人的重要。我小時候爬樹摔下來，我大伯為了接住我胳膊都骨折了，我舅舅以前背著我上學，我在他背上玩騎馬。我過去那麼多年沒回家，其實我爸媽怕回家丟臉，也都沒有盡到贍養老人的義務，都是其他叔叔伯伯舅舅們照顧著。很多時候這些行為因為在大家看來都是理所應當，才沒有人願意去付出，如果互相感謝，互相照顧這件事也會成為大家都願意去做的事。」
喬恩從劉志偉的背後摟緊他，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垮著臉說：「我只有一件事很不高興。」
「什麼？」
「你的祖父母們，他們都以為珊娜是你的妻子，」喬恩憤怒地說，「我很生氣！」
劉志偉：「……我會向陸易道歉的。」
站在走廊口的朱軒默默地看著走廊盡頭的兩人，舉起手機用相機對準了他們，可定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按下拍照的按鍵。
他放下手機扭頭離開了走廊。
除夕夜晚村鎮里還能放鞭炮。隨著幾朵巨大的煙花在夜空中綻開，電視里的倒計時也到了尾聲。
幾個老人都已經早早去睡了，其他人在客廳里對著大電視屏幕一起倒數「321」。
劉志偉和喬恩站在一起，沒有多親密也沒有多保持距離，數到倒計時時劉志偉拉住了喬恩的手，後退了一步偷偷吻了一下他的手指。
朱玉麗一眼瞥見了這一下，悄悄地笑了。
她想這一年是她過得最完滿的新年了，一切都剛剛好，不過分完美也不過分殘缺。劉志偉和喬恩可能永遠不會有孩子，但是他們有大好的前程，浪漫的愛情，還有忠誠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