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章 沒有最機車,只有更機車
(二六八)
還記得在下的座騎是一匹名叫阿秋的黑馬嗎?
自從在兒童誘拐案害我被歹徒抓走之後,牠便乖巧許多,終於學會安分於原地等候,不再任意掙脫亂跑——雖然這安分的狀態大概只持續了半個月。
半月後,牠舊態復萌,只要在下一離開牠視線,到了牠不知道的地方,牠便會用各種高超又匪夷所思的脫逃技巧掙開束縛,又歡樂地跑來尋我。
因此在下猜想阿秋大概是匹怕寂寞的馬,牠不喜歡被一個人、不、被一匹馬留下來的感覺……(-_>-)y-\'~~~
不過牠還是有自我檢討的,至少牠現在成功脫逃后,不會再像以前那般聲勢浩大地直接朝我衝來,牠懂得低調了,改為躡起蹄子悄悄前進,完全不招人注意。
嗯,這也算是經一事、長一智,大有進步吧!
看在牠當初及時將展昭帶來的分上,如今又懂得不引人注意地靠近我,我決定別太難為牠了,何況瞧牠那躡蹄躡蹄的模樣,頗有匍匐前進的味道,也挺娛樂人的。
我被逗笑了,伸手摸摸馬頭,又替牠順了順鬃毛,牠興奮地舔我一臉口水。
……………
在下就這麼錯失了好好教育座騎的機會,導致牠活得太過隨心所欲,以致於常有脫韁不受控制的情形發生,讓事後旁人有了質疑我主人威嚴何在的機會……
(二六九)
自從留華知我回京以後,在我宅在家中猛寫回憶錄的這段日子裡,不時會跑來串串門子。
就像今日,他帶著他家小妹做的綠豆糕找上門來拜訪。
長大后的蕾兒的廚藝是啵兒棒,比起桂花閣來一點兒也不遜色,我歡喜地將他迎進門,泡了壺龍井搭配這糕點。
他趁我在弄東弄西的時候又翻起我撰寫的回憶錄,飛快更新完成,隨後頻頻點頭附和:「早覺得阿秋怪怪的了,我看牠根本不把自己當作一匹馬。」
我捏起一塊綠豆糕丟進嘴裡,含糊道:「遛畫笑弟啊泥糊要太哥窮一逼么了。」(友情翻譯:留華小弟啊你不要太苛求一匹馬了。)
留華朝我擰了擰他那如新月般秀氣的眉毛,面有不悅:「……食不言,寢不語。老師你先吃完東西再說話。」
看他這話說得!
待我咽得差不多后,他伸手指了指庭院里被我帶出來放風如今卻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阿秋,在我倆看向牠時牠恰好動了一下,將那據說是要害的腹部大咧咧地擺露出來,朝天踢舞著四隻蹄子,狀似在做夢。
……
…………
「嗯,牠確實,有些不尋常……」我不得不承認。
「你才發現!」留華給了我一記白眼。
……孩子這種東西,真是愈大就愈不可愛了。= =
(二七〇)
留華走前,我喚住了他。
「留華啊,我後日想去開封府拜訪一下,你能不能請蕾兒幫我再做一些綠豆糕,我想當個見面禮啊。」
留華雖然微頓了頓,但二話沒講便答應了,「後日一早拿來給你,讓蕾兒多做一些吧!將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那份弄多點,其它人也可一人一份,老師自己也可留一些吃。」
他還記得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喜歡這個。
我笑了。
這留華長大后,雖然脾氣變得暴躁了些、舌頭變得毒辣了些,但骨子裡一直是那名貼心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從來未曾變過。
(二七一)
好了,現在讓我們將視角說回過去……
話說在那日清早發現自己的玉佩讓那白玉堂帶走後,在下為了追回玉佩牽著馬當日便連夜追了出城,想往陷空島趕去。座下阿秋在京城裡被了悶一陣子了,十分敏銳地感受到將出遠門的氣息,不顧我們腳下踩得是條小船,興奮地直踏蹄子,把一葉扁舟弄得重心不穩,險險翻船。
好在船家事先拿了在下一筆銀錢,才沒有將我們連人帶馬趕下船去游泳,只是婉轉地要我想個辦法,不然沒法開船啊。
於是我威脅性地落了一句狠話:「再吵就把你丟下船,讓你游著去!」
牠嘶嚕地一個抽氣,然後還真就平靜下來了。
……奇怪?難不成在下的馬真是匹神馬么?能通靈聽懂人話?
(二七二)
於是,在孔方兄的力量下,我左趕又催星夜兼程來到華亭縣,從渡口了船,至飛峰嶺下,爾後上嶺來到盧家莊門口。
這一帶被堅固高牆環繞,只有一道哨門,柵欄深鎖無法推動。
無奈,我只好拍打柵門高聲呼喊,招來一庄丁應門,同他說自己是五爺的朋友,有要事相找。他通報過後,將在下領至一幢三層高的樓子前面,門匾上寫著「螺螄軒」三個大字。
這樓名莫名的讓在下左眼蹭蹭跳了兩下,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
我甩了甩頭,喑付自己多慮了,跨步踏入樓內。
(二七三)
軒內廳上,一人仍舊是一身白衣,翹著二郎腿坐在主位,雙手交負在胸前,臉上掛著嘻嘻微笑,一付弔兒郎當的模樣。
「沒想到最先來的人居然是你。」他用他那特有的、略帶輕佻,卻無法令人生厭的語調開口,「是展昭讓你來的?」
他斜靠扶手,看似慵懶隨意,話語間卻已帶上一層冷意。
「跟展昭沒關係,在下只是來找白兄討回自己的東西罷了。」
「哦……看來你知曉我身分了啊!」他抿唇而笑,眼中流露出一絲傲氣。
「都到這個地步了,我若還不知道,豈不實實為蠢蛋一個?」我白他一眼。
「小弟本也不曉得,原來虞兄和開封府的關係這般好。」他左手撫上了他那光潔的下頷,故作思考狀。
「我只是給他們打打零工罷了。真要說起來,我本也不曉得你是什麼錦毛鼠白玉堂啊。」說罷,我狐疑地看向他,「話說你該不會有在蹲牆頭偷窺開封府吧,不然怎麼知道我和他們有來往?」
「你說誰蹲牆頭!」一顆橘子朝我飛來,我利落地接殺住它。
就當你默認了。
嘖嘖,在下的身手似乎愈發敏捷了,看來前陣子「克服刀劍恐懼」的特訓還真起了不小的作用。
(二七四)
「虞兄究竟來此作甚?小弟可不記得有欠虞兄東西……」白玉堂氣呼呼,那張裝模作樣的笑臉終於破功。
「喔,是這樣的!」我立即換上一付嚴正的神色,正經地跟他解釋:「白兄從展昭房裡拿走的那塊菊花羊脂玉佩,其實是在下的,它對我很重要,可不可以請白兄還給在下呢?」
白玉堂瞅著我,一臉懷疑。
「……是真的,那日我掉在練武場,是展兄拾去先幫我收起來,我還來不及同他要,便被白兄拿走了。」
他繼續瞅著我,挑了挑眉。
「……白兄你想想,展兄除了那把巨闕寶劍,可說是身無長物,你去他房間巡過,這點是再清楚也不過吧!白兄不覺得那玉佩放在他房裡很不搭嘎嗎?」展護衛,對不起了,我這也是在變相在贊你。
我覺得自己可能說到點了,白玉堂不覺點頭,狀有同感:「嗯,這話說得倒有道理……」
我在一旁連連稱是:既然你也覺得有理,就快把東西還給我吧!
(二七五)
「虞兄說這枚玉佩是你的?」白玉堂的眼底有一抹意味深長,不過由於當時的在下急著將東西要回,並未細加註意,只顧點頭。
他問:「敢問虞兄從何處得來?」
我答:「別人送的。」
他問:「何人所送?」
干你屁事?
我咳了一聲,差點將這話脫口說了出來,記得師父曾說過讓我不要張揚他身分的話,含糊道:「唔……是由一位長輩所送。」
可對面那白玉堂接下來卻突然不說話了,低著頭,不知在思想什麼。
可他實在想太久了……
我按捺不住,便打破沉默又開口向他再要了一回:「白兄如今應該明白那枚玉佩確系在下所有,可否請白兄將它交還給我呢?」
白玉堂抬起頭,嘴角一揚,勾起一抹邪艷動人的微笑:「玉佩既非展昭所有,留著也沒意思。放心,我會還你的。」
「真的!」
「嗯,五爺我一向說到做到。」
他那雙桃花眼中波光流轉,看起來甚為誠懇動人。
(二七六)
唔,原來他並不是一個完全不講道理之人,在下先前都低估他了,還說他腦內迴路亂接來者……
我鄭重地在腦內同虛構的白玉堂道歉一鞠躬。
(二七七)
「我還以為虞兄會開口討要尚方寶劍呢。虞兄不是和開封府關係頗好?怎地一字也不提?」白玉堂突然插話。
「……若我同你要,你會給我嗎?看在我們同吃過一條魚又同喝過一壇酒的份上?」我回神,瞅著他問。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自然不給。」
「所以我才不作白費功夫的事哩,那是你跟展兄之間的事,我就算想介入也介入不了。」
他點頭:「算你識相。」
「是、是,我最識相了,現在可以把它還我了吧!」我伸手。
他瞥了我的手一眼:「作甚?」
「你不是答應要將玉佩還給我嗎!」我瞪他。
「在下有說現在還你嗎?」他一臉無辜。
「你!」我怒。
「放心,待與展昭完事,小弟自會將玉佩還你。」他聳了聳肩,語態輕鬆。
「堂堂錦毛鼠居然說話不算話!」我大怒!
「我剛只說會還你,又沒說會馬上還你,這可算不上說話不算話。」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暴怒!
「虞兄那塊玉佩小弟會好生看管,決不會令它有分毫閃失。虞兄儘管放心,安心等候便是。」
我彼時是怒到極點了,燒過頭后反而覺得委屈起來,耷拉下肩,一半是想改采看溫情攻政策,一半也覺得頗為沮喪:「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還以為就算交情不深,咱們好歹也算一同喝過酒的朋友……」
白玉堂見我就這麼消沉下來,不禁直了起身,稍微收斂起方才那付漫不經心的態度,與我道:「在虞兄於太湖畔將那道鱸魚讓與小弟之後,小弟便將虞兄當作朋友了。不過此和彼是兩碼事。」
他頓了頓,接著真相:「誰叫你和展昭他們那麼要好呢,我可不能讓你同他們去報信。」
我:「……」
(二七八)
我要報什麼信啊!我有什麼好報的!
你倒是跟我說說啊!
陷空島的位置嗎!你的機車程度嗎!
那個來這邊隨便問一問就可以知道了好不好還用得著我報嗎!
(二七九)
他最後這句話簡直戳到在下的爆點,我整個人直接奮起,怒吼一聲,用食指忿忿朝他一指:「你這隻死小白,根本是蠻不講理!」
白玉堂臉色瞬間沉了,陰鷙盯著我,咬牙:「你叫我什麼?」
「你這隻死小白,可以再機車一點,我……」
驀地一個前仰,白玉堂的臉瞬間放大三倍,近得我這雙近視眼都可以直接從他瞳孔中看到自己反映的倒影,也看到了在他眼底暗暗浮動的一股狠勁。
我扯了扯被他揪住的衣領——拉不動,又推了推他的手臂——推不動。
慘了,剛剛太激動,仗著半個熟人一時口誤,把心裡話給講出來了,怎麼辦呢……
(二八〇)
「呃……這個……」我吭哧了一會兒,「……小白……小白這名字沒什麼不好啊,你看,拿來當綽號,可說是親切又大方,簡單又明了,利落又帥氣,風流又寫意,可愛又青春,簡……簡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飛龍見了都吐珠!呃……還可以上威天庭、下懾地府,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書房,此名一舉直入人心,令聞者不忘,令見者傾心,令聽者痴心,實乃集中華文化五千年來的精華於一身……」
呃……其實說到最後我也搞不太懂自己在說什麼東西,不過白玉堂眼底的那股狠勁,隨著混話越講越多,便越變越淡,最後漸漸被不耐取代……
我暗吁一口氣,氣節啥的先丟一邊,抓緊時機趕緊先道個歉:「小……白兄,是我錯了,我不該在這麼美好的名字前面加一個死字,不過當時系在下太激動了,你要諒解我,那枚玉佩對在下真的很重要,所以在下的反應才會這麼大……」
在電視劇和小說裡面,這種高傲、行事又風雲莫測的角色,大多屬於傲嬌型的主兒,標準地吃軟不吃硬,是故我用藏在大袖下的手狠狠擰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出兩眼氤氳,可憐兮兮地繼續說:「更何況,在下是將你當成朋友,才這般為你擬取綽號……小……白兄,你看我的寶貝如今都被你纂在手裡了,你還忍心這般怪罪在下……」
惡,這戲會不會作得有些過了……-﹃-
我抬眼偷瞄,見白玉堂咬著牙,重重閉上眼,作了兩套深呼吸以穩定情緒,然後睜開眼,鬆手讓我的腳跟重回大地之母的懷抱。
(二八一)
警報解除!
(二八二)
白玉堂在一旁滿臉不爽地朝我咕噥著:「男子漢大丈夫的,縱使有涙也不應輕彈。你怎麼同我大哥一般,這麼容易便哭呢?爺我又還沒真對你做出什麼事……」
等你做出什麼事還來得及嗎!
而且我剛剛是不是默默聽到什麼盧方愛哭的八卦?!
(二八三)
「我哪裡哭了,是有東西跑進眼裡去了……」作戲要作全套,我眨了眨濕潤的眼睛選擇一路走黑,假作倔強又沒下限地說出一句經典台詞。
因為台詞太老套,言畢把自己也惡到了,好不容易才忍下反胃的衝動,險些沒綳不住臉。
白玉堂聞言往後退了一步,恢復正常人談話應保持的標準距離。
是因為自省了發覺自己的粗魯無禮呢?還是單純被我噁心到了?
這就不得而知了。
(二八四)
危機解除后,我確定這白玉堂大概不會真為這件事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行為,有時候手無寸鐵、不會這些「大俠」們口中所說的武功,還是有好處存在的……我心裡有底,膽子便大起來了。
鑒於鄙夷自己方才沒節操的行為,為了自己的心靈健康,在下決定適度發泄一下內心的窩囊感,於是我開口:「小白兄,方才在下所言皆系發自內心。在我的家鄉,人們會為值得深交的朋友取個親切的昵稱,以表示尊敬與重視。像五爺這般氣宇不凡之人,當然該享有這般待遇,是故在下絞盡腦汁,方想出小白這稱呼,簡潔明了,體面親切。今後也請小白兄多多指教了!」
言罷,我給他一記閃亮的笑容。
哼,動不了你,好歹也要氣一下你!
(二八五)
「別叫我小白兄!」白玉堂桃目圓撐,眼中肝火蹭蹭,頗有繼續上竄的趨勢。
「小白。」我從善如流。
「你!」小白握緊拳頭。
在下做好了隨時閃躲的準備,可白玉堂的拳頭卻突然鬆了開來,只見他桃花眼轉了轉,精光一現,瞬間怒氣全消。
他瞅著我,露出一個賊笑:「假若真如你所言,白某身為虞兄的朋友,自亦應當為虞兄取個昵稱,以示尊敬。虞兄姓虞,但若直接叫小虞,未免不夠別緻,顯不出小弟對你的心意,小虞……網漏小魚,魚兒游水,如此,便叫你小魚兒吧!」
(二八六)
轟隆一道驚雷劈落,把我炸得通體冒煙,皮焦骨酥。
小、魚、兒?!
娘呀!這實在太雷了!
天公伯啊救人呀!
(二八七)
白玉堂對我一付被雷翻的表情很是滿意,翹著他的下顎得意非常:「那小弟今後便如此稱呼虞兄了,請多指教,小魚兒。」
他根本不知道我的雷點在哪裡!!
「你……你……你這個小白……小白!」我咬牙,可我方攻勢太軟弱,已經撼動不了對面那方放了大絕的小白鼠。
不行,「小魚兒」這道天雷太強大了!
什麼小白小黑小黃還是小花的,這種菜市場名要怎麼跟它抗衡?!
早知道當初該直接叫他小白痴的!
不……如果當時那樣叫了,在下可能真會被砍死……
(二八八)
「哈哈,小魚兒、小魚兒!」
白玉堂在一旁哈哈大笑,連我開口叫他小白也不在意了。
果然,人只要看到比自己還要不幸之人,便會暫且忘卻自己的不如意……
(二八九)
打雁反被雁啄眼,自作孽,不可活啊!∴(つДˋ) ∴
(二九〇)
白玉堂很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歡娛,然後邊笑邊兀自往窗外一跳,人就不見了。
我連忙追上去,卻發現這螺獅軒裡外有好幾層,每層布局竟都一模一樣,任我在裡頭左旋右轉,就是轉不出來。
敢情這是一座迷宮!
你就把老子關在這邊!
我鑽來繞去上竄下跳,連個機關也沒找出來,待我冷靜下來想起還有視覺陷阱這回事的時候,已經繞得連原路都找不回了。
「可惡,你這隻死白老鼠!!」我仰天怒吼。
(二九一)
砰咚!
一顆橘子砸到頭上。
左右張望,沒人。
我憤怒地將它捏爆。
你還躲在旁邊偷看!你這死小白可以再機車一點!
(二九二)
在那之後,在下又不死心地找了二個時辰的路,期間總共爆了十五顆橘子:三顆被我攔截,四顆被我閃過,剩下八顆全砸在我身上,最後在下決定不再充當他人的活體標靶,隨便進了一間睡房(反正長得都一樣),抓起被子倒頭就睡,暫時什麼都不想管了!
——
批註:
電視劇:類似在瓦子里上演的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