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談大夫來一趟餘杭不容易,王老夫人心結解開,恢復往昔的爽朗,次日又做起嚮導,帶沈太夫人和談大夫游湖觀景。蕭雲旌大小事務處理得差不多,則避開三位老人,自己和成靖寧出門閑逛,先去了靈隱寺拜佛,又帶她去餘杭城內品美食,買送禮用的土儀。


  五日後啟程回京,王老夫人邀請談大夫到京城小住些時日,她也欣然應允。蕭雲旌包了一艘大船,總算滿意而歸。


  到京城后,沈太夫人仍不願回永寧侯府,分別後回了通州的莊子。回鎮北侯府的路上,成靖寧回憶著剛才老祖母孤單的背影,好一通感慨。「祖母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祖父。」


  「那種人,沒什麼好原諒的。」回憶起上一世的成啟銘和李馥瑩,蕭雲旌便覺諷刺得很,沈太夫人這樣果決的明白人不多了。「沈祖母精神頭還好,不如等荀太夫人的孝期過了之後到外邊走一走看一看。」這回去餘杭,老人很高興。


  「我到時和祖母說一說。」成靖寧也覺這法子可行,待在通州鄉下,還不如出門看外面的好山好水,她才五十八,正是出門旅遊享福的時候,尤其永寧侯府不缺錢。


  蕭雲旌的假還有幾日,不過回京之後開始準備投入朝堂,加上兩度請假帶妻子回餘杭,一進府衙便被一干同僚調笑,說他現在沉溺於溫柔鄉不思進取,哪裡還是當年橫刀立馬的大將軍?


  此等調笑的話成靖寧自是沒有聽見,從江南帶回的土儀分成數份,送到通家之好或親戚那裡,永寧侯府的那一份便由她親自送去。


  殷元徽剛診出懷了老二,侯府家大業大,便邀了姜清漪一同管家。姜清漪幾月不見,越發的美麗,身上那股子書卷氣沖淡了她的妖嬈,顧子衿和殷元徽提起她來,更是讚不絕口。


  現在成景衍早會下地走路,步子邁得極穩,白白的小胖子很招人喜愛,他嘴巴甜,一見到成靖寧就親親熱熱的喊姑姑,求抱求玩兒求餵食,黏在她身邊不走了,小尾巴似的圍著她轉。


  殷元徽調侃著一臉無辜的正靠在成靖寧身邊吃馬奶糕的兒子道:「這孩子看到美人就像蜂見到花一樣撲上去。」


  「衍兒,你為什麼喜歡跟姑姑玩兒?」成靖寧不信,蹲下身視線和成景衍齊平著,認真問道。


  成景衍聲音軟糯清朗,說:「姑姑漂亮。」接著用沾了點心渣的小嘴在成靖寧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看他落落大方,沒有半點羞怯的樣子,成靖寧也只得贊同殷元徽的話,果然和他爹一個樣,是個看臉的顏控。


  「姑姑抱。」成景衍伸出雙手道。


  對著白胖可愛的小糰子,成靖寧也是沒法拒絕,抱著孩子在顧子衿身邊坐了下來。


  「靖寧這回從餘杭回來,可帶了好消息來?」姜清漪抱著熟睡的蘭姐兒問道。


  「調理了一年半,已好多了,不過還得喝幾個月的葯。」成靖寧拿絹子擦了成景衍一嘴巴的馬奶糕碎屑。現在喝著葯,在積極備孕,等著看年底是否真有好消息。


  「總歸是好的,母親也可放心了。」殷元徽說道。


  顧子衿最放不下的便是成靖寧的事,現在有了好轉,也是舒了口氣。問起她在餘杭的狀況,又問了沈太夫人,準備著明日帶上孫子孫女去通州請安。


  「祖母一切都好,出門散了一回心,對江南的美景念念不忘,還說以後有了空要再去一次。」成靖寧提起沈太夫人最近的狀況。


  成振清父子三人得到酉時中刻才下衙回府,是以成靖寧用過午飯,到扶搖院請過安,見了成啟銘就回鎮北侯府。次日又去了勇毅侯府,成芙寧現在儼然是一家之主,無論老幼都聽她的,成靖寧見到人時,好生稱讚了一番,她越來越有女主人的威勢了。


  「不錯不錯,不愧是得了祖母真傳的人。聽說姐夫又陞官了,很有前途。」家裡有兩個孩子,兩份沉甸甸的愛,這個榜樣不好當。


  「你也就嘴貧打趣我了。」成芙寧把下一季的衣裳樣式選好了交給繡房的媳婦,對成靖寧道,「在餘杭玩兒得開心吧?」看她紅光滿面的,就知自己多此一問了。


  「倒還好,不過也發生了一件大事,你聽后可得保密。」對成芙寧,成靖寧的態度是值得信賴的朋友,許多對顧子衿說不出口的話,會告與她知道,遂把在餘杭仙靈觀的事和她說了。


  詳盡長段的敘述,聽得成芙寧大開眼界,「這樣的事,我還只在閑話本子里看過。多虧你聰明,不然還真吃大虧了。現在想來嘉月說得對,有你在的地兒,總會生出一點事端來。」


  「沒根沒據的話不要提!」她又不是萬年小學生,走哪兒都發生慘案,不過人狡辯著,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個事故體。「你那兩個呢?」


  「瑞兒在祖母那裡,淑兒母親帶著,左右得晚上才到我跟前來。」府上許久不曾有孩子,兩個長輩稀罕得很,尤其戴老夫人,寶貝孫女得緊,萬事不管,只含飴弄孫。「西疆那塊兒你也放心,趙承逸和他的一干幕僚正苦心經營,不過成效不大,畢竟因為他的野心死了好幾萬將士。至於羅安寧,現在忙著做賢內助,跟著李氏打理著趙承業的產業。想東山再起,怕是沒有希望了。」


  成芙寧一直沒忘記羅安寧,對她的動向掌控得一清二楚,現在她早將這個敵人排除在外,要弄死她很容易,不過為著一雙兒女積福積德,她不會親自動手,當初她怎麼煽風點火讓成振聲做的出頭鳥,她就如何還回去,誰沒些把柄和弱點?


  「看你穩坐釣魚台的模樣,倒讓我想起了戰場上鎮定自若的將軍,你要身為男兒,定會有一番大作為。」成靖寧真誠的誇獎道。


  別了成芙寧,次日成靖寧又去高家看沈嘉月。許久不見的閨中姐妹,一起說了一下午的話。


  邊疆安定后,國內風調雨順,趙澈也可安享太平日子,是以閑置兩年的燕山行宮又忙碌起來。京中各家也聞風而動,開始張羅著到鄉下避暑。成靖寧也和王老夫人張羅著此事,收拾了幾大馬車東西去。


  因成啟銘不去燕山那邊的莊子,成振清便把沈太夫人接到青山莊團聚。鎮北侯府的鹿鳴庄和青山莊隔得近,成靖寧也因此可常回去探望。


  燕山山高林闊,澤被附近的村莊田園,在周遭避暑消夏很是愜意。調理之後,成靖寧苦夏的毛病今年沒發作,胃口倒是出奇的好,蕭雲旌又時常獵一些野味回來加菜,此番種種,倒真有幾分鄉下小地主的悠閑。


  行宮不比皇宮規矩森嚴,又是避暑消夏,多了幾分閑意,成宜惠便招了永寧侯府的女眷到身邊說話,因趙純熙喜歡成靖寧,因此她也在邀請之列。


  五年過去,成宜惠明艷依舊,殷元徽和姜清漪比她年輕許多,卻依舊比不過她明艷動人。「靖寧過來讓我好好瞧瞧。」


  「皇後娘娘。」成靖拜道。


  「今天是家宴,別那麼見外。」成宜惠打量著大變樣的成靖寧,都說她馭夫有術,馴化了鎮北侯,哪怕她不能生育,也讓蕭家上下都不提納妾之事。當初王家想把她弄到西疆去,哪知弄巧成拙,成了一段好姻緣,將蕭雲旌拉到太子這邊。


  「到江南求醫可還順利?」


  「一切都好,謝姑母關心。」


  「有什麼難事就和我說。」成靖寧不止是她的嫡親侄女,更救過趙純熙的命,皇后對她更是青眼有加。


  「靖寧先謝過姑姑了。」成靖寧說道。現在趙承業已成為太子,永寧侯府和皇后依舊謹慎,越是鮮花著錦,越是烈火油烹,登高攀頂過後,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尤其現在,宮裡多了幾個年輕得寵的嬪妃。


  趙純熙現已是豆蔻年華的少女,青春朝氣,卻依舊是當初小話嘮的性子,一見到成靖寧就拉她出去玩兒。「你陪熙兒去玩兒吧,幫我把她看牢了。」成宜惠捏著女兒的臉蛋兒,對成靖寧說。


  「那臣婦先告辭了。」


  出了鳳凰殿,趙純熙就帶成靖寧去鳳凰池摘蓮蓬,過後分了好些新鮮的蓮子到皇后和今上那裡。她依舊喜歡娃娃,只是宮人門做出的都太死板,這回成靖寧來,央求著幫她做幾個大的,紫苑等宮人也央求著成靖寧多畫幾個樣子,好存著日後做給四公主。


  現在趙承軒已經七歲,小尾巴似的跟在趙純熙身後,說話慢吞吞的,長得呆萌可愛,趙純熙喜歡和小孩兒玩兒,也把弟弟帶身邊。


  「臣婦拜見德妃娘娘、榮妃娘娘,玉妃娘娘。」自柔妃被賜死後,今上為平衡後宮,將麗妃提為德妃,潘淑容也如願的升為榮妃,而進宮一年就承寵生下皇子的謝氏,則被封為玉妃,風頭蓋過已經上了年紀的皇后。


  「成夫人不必多禮,快起來吧。」德妃身為眾多嬪妃的表率之一,行為舉止越發端莊,若非上頭還有一個皇后,怕會誤以為她才是後宮之主。


  「謝德妃娘娘。」


  成靖寧起身後就被趙純熙拉著,見過禮后道:「幾位庶母沒別的事的話,我和靖寧姐姐先走了。」


  皇后現在寵愛平平,但趙純熙依舊是今上的寶貝疙瘩,就是玉妃也不敢刁難,只得讓她把成靖寧帶走。玉妃盯著成靖寧走遠的背影,問德妃和榮妃說:「那位就是鎮北侯夫人?」的確如傳言的那般,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沒錯,正是皇后的嫡親侄女。」弄巧成拙把大祁最年輕有為的將領推到太子那邊之後,王家懊惱不已,現在趙承澤離皇位越來越遠,他們一家只能幹瞪眼。


  「我聽說她擅長工筆畫,陛下書房裡的那幅白鹿圖就是她畫的。」謝氏出身名門謝家,原是一位琴棋書畫皆同的才女,參選太子妃失敗,之後心裡不甘,又恰逢後宮補缺,她便順勢進了宮,想盡一切法子奪得今上寵愛,狠狠的打了皇后和太子的臉,對姓成的自是沒好臉色。不過她生得一幅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模樣,人看著又清冷得很,便掩蓋住了她背地裡睚眥必報的真實性子。


  榮妃和皇后以及成家的恩怨不可謂不深,眼見著皇後年老色衰,成靖寧又生不出孩子,狠狠地嘲諷了一番:「是又如何,還不是個不會下蛋的雞,我說兩位家裡都有美貌的庶女,不如送一個給鎮北侯得了,既解了蕭家子嗣之苦,又能打成家的臉,何樂而不為?」


  德妃輕聲訓斥道:「壞人姻緣的事少做為好,鎮北侯對成氏一心一意,哪裡容得下其他人,且不說蕭侯爺還有個克妻的名頭在。」


  榮妃見她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忍不住輕痴一聲,王家這是騙誰呢?最想往鎮北侯府塞人的就是她家了吧?

  「克妻,這倒不見得,都快兩年了,成氏不還活得好好的嗎?」玉妃心裡有了一番計較,犧牲家族的一個美貌小庶女,拉攏一個大將,何樂而不為?什麼一心一意,眼下不過是新鮮勁兒還沒過罷了。太子,皇后,一個個的都等著吧!


  五年前捕的那頭白鹿和西山林場的鹿生了幾窩小鹿,其中便有一隻小白鹿,生下來兩個月後就被看管林場官員送進宮,趙澈見女兒喜歡,便送給了她。此番到燕山行宮,她把小鹿也帶了來。


  「它多大了?」成靖寧拿著牧草喂小白鹿問道。


  「去年八月生的,現在十個月大了,是不是很可愛?」趙純熙養了它半年,小鹿對她親得很,小姑娘怕它孤單,還找了一隻同齡的梅花鹿來給它作伴。「靖寧姐姐,你幫我也畫一副畫吧,就畫我的小白。」


  「好。」成靖寧欣然應允。


  趙純熙長期浸淫宮廷,見過的各類明爭暗鬥只多不少,加上有個七竅玲瓏心的娘,她的宮斗直覺與生俱來,湊到成靖寧面前對她說道:「玉妃不是好人,以後不要單獨見她。」


  「我省得。」玉妃的事情,她略有耳聞。能在後宮升得那麼快,哪會是個簡單的人物?她和太子妃同歲,卻已先生下孩子。


  玉明殿里,玉妃正用筷子夾了魚丸子喂趙澈,提起今天在鳳凰池邊遇到成靖寧的事。「臣妾聽說她嫁了蕭侯爺快兩年還不曾生育,王老夫人為此急得焦頭爛額,四下里求醫問葯也沒個音信兒。鎮北侯是您的股肱之臣,大祁的棟樑之材,陛下可不能讓他沒個后。」


  自立了太子之後,趙澈便不大去皇后那裡了,一則是為了制衡,二則是考驗太子和成振清等人,永寧侯府逐漸的勢大,他不得不防備,不過也還好,探子回報說成家並沒因此結黨謀私。「愛妃有何高見?」


  「臣妾家族裡有個庶妹,容貌雖比不過成夫人,不過卻別有一番柔情小意,又彈得一手好琴,送給鎮北侯解悶最適合不過。若能生下一兒半女的,也是她的造化。」玉妃情真意切的提議說。


  趙澈聞言,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吃了她喂的菜。他給謝氏寵愛,並不表示他可以答應她的一切要求。玉妃見趙澈沒有說話,低頭笑著又夾菜喂他。


  酉時出宮回鹿鳴庄,蕭雲旌獵了一頭鹿回來,晚上就烤鹿肉吃。成靖寧看著已經做好的鹿血,肝膽俱是一顫。自從說過在精不在多這話后,那人便在精上狠下功夫,每回都把人折騰得死去活來,算一算,今天又是做大事的日子。


  夏天的夜晚本就熱,剛補過後血氣翻湧,幾輪休罷,全身如被大雨淋過,烏黑的長發黏在白皙的皮膚上,趁著夏夜的夜光,看上去似山野妖精。


  蕭雲旌依舊精神奕奕,輕啃著妻子的肩頭,一手從背後攬著她的纖腰,一手撫著她的豐腴。「今天心不在焉的,遇到什麼難事了?」


  「見到了德妃、榮妃和玉妃,有兩位可是關心你得很。」她的直覺很准,德妃的家族算得上他倆的牽線人,面上柔和,心裡恨得牙痒痒,至於玉妃,那就是單方面的深仇大恨了,那類鑽牛角尖的人最難溝通。她現在是成家對薄弱的軟肋,不攻擊她攻擊誰?

  她的話酸酸的,聽得蕭雲旌卻是滿腔蜜意,「我此生絕不納妾,有你一人足以。」


  「陛下和皇后當年的感情多好?還不是轉眼就有了新人。」男人這時候的甜言蜜語信不得,成靖寧哪會被他感動?

  「我很認真的。」蕭雲旌翻過身去,和成靖寧面對面,再次用行動正面他的喜歡。


  成靖寧擋著關口,訓斥道:「談大夫的話你忘了?」


  「沒忘,說不定這次就成了。」


  此刻鳳凰殿里失寵的皇后,正要起身喝水。趙澈將人按了回去,自己伸了手在床頭的矮桌上摸索一陣,端了一杯茶自己先喝了,再渡到皇后嘴裡。


  夜半私語,原本是最窩心的時刻。不過趙澈問的卻是蕭雲旌子嗣的事,「蕭愛卿往年在婚事上有些艱辛,如今在子嗣上又有難處,有人提議,讓朕賜幾個美妾給他,皇后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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