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 89 章

  此為防盜章, 買夠訂閱的50%就可看到最新章, 或者等待72小時  不像是被戀愛沖昏頭, 沒了男人就活不了的樣子。


  顧長安把青魚從鉤子上弄下來, 掃向湊過來的男人:「陸先生,你在看什麼?」


  陸城說:「我看這條跟你有緣的魚有什麼特別之處。」


  顧長安懶得說話了。


  剛才活蹦亂跳的魚突然躺屍。


  顧長安晃晃魚線,青魚也跟著晃晃, 他停下來,青魚就停下來。


  「……」


  顧長安側頭看身旁的男人。


  陸城一臉無辜。


  顧長安把魚塞簍子里, 將簍子提到一邊的河裡, 固定在岸邊,剛才硬邦邦如同屍體的魚又開始活潑起來。


  顧長安又一次將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陸城挑了挑眉毛:「嗯?」


  顧長安偏過頭,將視線收回,這男人是個禍害,還好他不是gay, 真是萬幸。


  沒過多久, 陸城有事走了, 河邊只剩下顧長安。


  之後顧長安一直圍繞著這條河釣魚, 卻再也沒釣到過有價值的謊言, 雖然說人不能太貪, 但這結果真的令他很失望。


  他站起來活動活動酸痛的手腳, 坐這麼長時間,屁股都坐麻了。


  立春發來簡訊, 提醒顧長安還有兩天就到20號了, 叫他別忘了去她家一趟。


  顧長安回了一串省略號。


  手機響了, 立春打來的,問省略號是幾個意思,表示不懂。


  顧長安把手機擱馬紮上面,開了免提,動手收漁具:「你猜。」


  立春哼哼哼:「肯定是嫌我煩。」


  顧長安輕嗤:「知道還問?」


  立春吸氣呼氣:「長安,你要是再這麼不憐香惜玉,我可就要喜歡大病了哦。」


  「憐香惜玉是什麼東西?」


  「我從明天開始只喜歡大病,不喜歡你了,不會管你死活。」


  「趕緊的。」


  「掛了!」


  話是那麼說,立春卻沒掛,她嚴肅起來:「長安,我這幾天心裡挺慌的,就感覺要出什麼事。」


  顧長安手上的動作一頓,他也有那樣的感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想不起來了。


  顧長安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陸城,竟然一點都不意外。


  最近的「偶遇」出現的有點頻繁。


  陸城單手插兜,微昂首打招呼,一派優雅高貴。


  顧長安在陸城周圍發現一個扒手的蹤跡,他沒出聲,目睹對方下手,得逞,撤離。


  陸城全程沒有察覺,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丟了皮夾。


  有意試探的結果出來了,卻不能讓顧長安就此罷手,他將手裡的漁具包遞給男人:「你幫我拿一下。」


  陸城接過去,尚未開口,青年就轉身進了左側的一條支巷,很快不見身影。


  並沒有急忙追上去,陸城隨意的疊著長腿,斜倚著石牆,騰出手拆開橡皮糖,慢悠悠的吃了起來。


  另一頭,扒手在巷子里驗收戰利品,他扒開一個皮夾看到厚厚一疊百元大鈔,激動的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自從流行手機付款以後,鎮上的人出門就帶個手機,捂的很嚴實,身上不帶什麼現金,他們這個行業的平均收入每況日下,前景堪憂,都快吃不起飯了。


  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帶這麼多現金出門。


  感謝天感謝命運。


  「皮夾給我。」


  扒手正激動著,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他立刻把皮夾塞屁股後面的兜里,對著陌生青年裝傻:「什麼皮夾?」


  顧長安當時只匆匆一瞥,還是記下了細節,他抬眉:「黑色的,帶火烈鳥圖案的皮夾。」


  扒手心下一驚,這小子是那個大財主的同夥?

  管他呢,反正到嘴的肥肉是不會吐出來的。


  扒手撒腿就跑。


  誒!怎麼跑不了了?他大力掙扎,後知後覺自己後面的領子被拎住了。


  扒手扭過頭,滿臉驚駭的看著陌生青年,這人站的位置跟他有一段距離,怎麼過來的?

  後頸一痛,扒手失去了意識。


  顧長安從扒手的褲子口袋裡拿出皮夾,指腹摩挲,質地柔軟,是上等貨。


  皮夾左下角的火烈鳥栩栩如生,彷彿隨時都能飛起來。


  顧長安發現皮夾里只有現金,沒有一張卡,更沒有涉及隱秘的東西,這皮夾像是臨時配置的,辦完事回去就扔掉。


  顧長安失望的嘖了聲,原路返回。


  沒過多久,陸城一摸口袋,說皮夾沒了。


  顧長安正要開口,就聽到他無所謂道:「丟就丟了,反正也就兩三千。」


  「……」


  顧長安打消了將皮夾丟地上,再指給他看的念頭。


  沒錢寸步難行。


  這人身上一分錢沒有,看他接下來怎麼辦,跟誰接觸。


  到時候也許可以有收穫。


  至於皮夾這個燙手山芋……先隨便找個地兒放著吧。


  顧長安一路帶著大尾巴回去。


  「顧小弟,你住這裡啊?」


  陸城驚訝的說,「我住你屋后那座山上的小廟裡,我們算是鄰居了,有時間可以串串門。」


  顧長安對稱呼不滿意:「我年紀比你大。」


  陸城露出不信的神情:「不可能。」


  顧長安笑:「我只是長得顯小,實際年齡很大,大到你難以想象的地步。」


  「那巧了……」陸城的唇角勾出一個弧度,他說,「我也是。」


  掩著的門從裡面推開,吳大病提著菜籃子出來。


  陸城問道:「他是?」


  顧長安不耐煩的斜眼:「你上午不是見過了嗎?」


  陸城不好意思的說:「我有臉盲症。」


  臉盲症?顧長安的眼睛一眯,目光探究的掃過去。


  陸城聳聳肩:「不過我也不會看誰都是脖子上頂個肉疙瘩。」


  顧長安的喉頭滾動,媽的,這形容還真噁心。


  「那你怎麼辨認?」


  陸城說:「聲音,眼睛,髮型,瞳孔,走路的姿勢,這些都是我識別面孔的方法。」


  顧長安回想了一下,他偽裝老爺爺那次戴的假髮,眼鏡換了,聲音也不同,包括走路的姿勢。


  去廟裡那次戴的帽子,口罩……


  「其實主要還是看我想不想記住,只要我想,就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出那個人身上的特徵,記入腦海。」


  顧長安的思緒被這句話打亂,他面無表情:「是嗎?聽起來好像很厲害。」


  陸城只是笑了笑。


  顧長安以為陸城會厚著臉皮蹭飯,沒想到他進屋坐了坐就走,說改天再來。


  晚上,顧長安準備從魚肚子裡面取出謊言,不知道怎麼搞的,他沒來由的渾身不自在,感覺有雙眼睛在看著他。


  「大病,你去把門。」


  完了又說:「算了,我還是去密室吧,保險點,你在書房等我。」


  吳大病應聲。


  顧家的秘事關係重大,不能跟外人說。


  吳大病是機緣巧合之下知道的,否則也不會告訴他。


  片刻后,顧長安咬破手指,對著盆滴進去一滴血,他沒有就此停止,又接著滴了一滴。


  隨著盆里的青魚掙扎,血紅的水濺出來,弄的地上跟案發現場一樣。


  魚肚子里響起王婷婷的聲音,跟白天聽到的一樣,正當顧長安煩躁的想踹盆時,他又聽到了聲音。


  「何建應該是真的去雲南了吧……」


  顧長安摸了摸下巴,看來王婷婷除了自我催眠,還有別的情緒。


  是恐懼。


  王婷婷在說出那個謊言之前遭遇了一件可怕的事,就是何建的死,甚至極有可能是見到了屍體。


  她不敢面對現實,希望何建沒死。


  因為王婷婷懷疑何建的死跟張威有關,原因就是何建搶走了他的女朋友。


  張威心懷怨恨,伺機報復。


  王婷婷很害怕,期望張威還是愛自己的,這樣自己就會很安全。


  於是催眠自己。


  思路終止,顧長安吮掉手指上的血珠,晚飯都沒吃,就上床躺著不動彈。


  討厭的冬天快來了。


  當晚,王婷婷從外面回來,看到門口站著一個人,背對著她,身上穿了件連帽衫。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空,何建遇害當天穿的就是那件衣服,她買的,錯不了。


  呼吸一停,王婷婷看到衣服上面有很多血跡,衣角還在一滴一滴往下滴著血,她急促的喘息,鼻翼劇烈張縮,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像是有隻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是何健!他回來了!


  王婷婷內心在尖叫,身子抖的厲害,她想逃跑,可是她動不了,鞋黏在了地面上。


  就在這時,背對著她的人發出沙啞的聲音。


  「那天晚上你明明看見了我的屍體,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救我……」


  「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救我……」


  不斷重複著喃喃。


  「啊——」


  王婷婷發瘋的衝進樓道,腳下一滑,整個人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髮夾……髮夾全部插進他的臉上了……一根一根插的滿臉都是……嘔……」


  柳翠芳趴在床沿乾嘔,吐好幾次了,胃裡沒什麼東西,就一下一下刮著嗓子,火燒的疼。


  顧長安遞過去一杯水:「阿姨,張龍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柳翠芳沒接,她的臉慘白,眼睛充血,嘴唇發抖。


  平時她挺愛打扮,到她這把年紀還喜歡粉嫩的東西,尤其是髮夾,常買常戴,這會兒披頭散髮,跟個瘋子似的。


  「沒,沒有。」


  顧長安聽到聲音抬頭:「那張龍怎麼會……」


  「不知道……不知道……」


  柳翠芳又開始神經質的念叨,語無倫次,「張龍不是學習的料,初中跟人四處混,大大小小的禍闖了不少,有次都進了局子。」


  「他爸沒死之前,家裡的錢就被他給全弄了去。」


  說到這裡,柳翠芳的驚恐褪去一些,被憎惡的情緒覆蓋。


  顧長安將柳翠芳的表情變化收盡眼底,她怨恨已逝的丈夫,認為那些錢應該有她的份,憑什麼都留給他兒子?還是個不成器的東西。


  顧長安問道:「張龍不是賣鞋了嗎?」


  「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突然就學好了,進了一大批鞋堆的滿屋子都是,他就跟那些鞋睡在一起,整個人有些癲狂,好像守的是金山銀山。」


  柳翠芳抹把臉,嘴角掛著冷笑,「賣的錢去哪兒了我跟他爸都不知道,反正就聽他吹,說自己一天賣多少鞋。」


  話落,她大概是想起了早上的一幕,臉上的嘲諷頓時消失無影,徒留恐懼跟噁心。


  顧長安用安撫的語氣說:「阿姨,有警方介入,案子應該很快就能有眉目。」


  「不可能的。」柳翠芳喃喃,「那明顯就不是人乾的,是鬼,一定是鬼,滿臉都是髮夾,皮肉都翻出來了……我一點動靜都沒聽到,肯定是鬼,小,小顧,把門關上,窗戶也關上,都關上,快快啊!」


  她嘶啞的喊,神情發瘋。


  顧長安挑了挑眉毛,張龍的死帶給繼母的不是悲傷,是恐怖。


  關好門窗,顧長安回到床邊,壓低聲音說:「阿姨,我聽老一輩說冤有頭,債有主,如果真是那東西,張龍他是不是以前做過什麼?」


  原以為會聽到惡聲惡語,卻沒想到柳翠芳竟然搖了搖頭。


  「張龍那小子是混,但都沒鬧過人命,自從賣鞋以後就時不時的給人送鞋,大傢伙都說他轉性了,他瘋了以後還說他可惜,希望他能好起來。」柳翠芳想起了什麼,情緒變得激動,「就隔壁那喪門星,不知道使的什麼妖術勾了他的魂,他老給她送鞋。」


  顧長安的眼睛微眯,轉瞬后恢復如常:「我來這裡好就幾天了,還沒見過右邊那家有人出來過。」


  柳翠芳說:「那喪門星臉上有塊紅色胎記,那胎記很大,霸佔了她的大半邊臉,你不見好,省得做噩夢。」


  顧長安有點意外,不是說能勾魂嗎?還以為是個絕色美人。


  「正因為她是那個不人不鬼的樣子,我才說是用了妖術。」柳翠芳語氣嫌惡的說,「正常男的誰不是看到就躲開?」


  她煞白著臉:「小顧,我不知道你跟張龍是怎麼認識的,你,你自己當心著點,別也沾上什麼東西。」


  顧長安迄今為止接觸過無數個謊言,都跟人心,人性密切相關。


  生活的這個世界既美好,又可怕。


  這年頭連親媽都能對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下狠手,虐待致死,后媽的排斥跟厭惡比較起來就不算事兒了。


  柳翠芳不喜歡張龍,對他的態度很差,這一點並不可疑,算是多數后媽的正常反應。


  張龍的死她是真的不知情,至於丟的那雙鞋……還不好說。


  顧長安看了看手機:「阿姨,不早了,我先回……」


  柳翠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別,小顧,你別走,你留下來,留下來陪阿姨睡。」


  顧長安的面部肌肉一抽。


  柳翠芳似是覺得言語曖||昧,她有些難為情,幽幽的嘆口氣道:「阿姨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張龍,小顧,你晚上留下來吧,陪阿姨說說話。」


  哪怕隔著大衣,毛衣,還有秋衣,顧長安被抓的地方依舊起了曾雞皮疙瘩,他忍住把人甩到牆上的衝動。


  「阿姨,你家的親戚呢?」


  柳翠芳的臉色變了變,硬邦邦的順:「我跟他們不熟。」


  顧長安剛要說話,樓下傳來了拍門聲,伴隨錢飛的喊聲:「柳姨!」


  他說:「我去開門。」


  柳翠芳不敢一個人待著,跟他一塊兒出去了。


  錢飛一見到柳翠芳就拉住她的手:「柳姨,我昨晚在朋友家過的夜,剛才回來才聽說了張龍的事,你怎麼樣?沒事吧?」


  柳翠芳啞啞的說:「嚇出了半條命。」


  錢飛還拉著她的手不放:「哎,真沒想到張龍會突然出事,柳姨,晚上去我家睡吧。」


  柳翠芳明顯的心動了,她巴不得離開這剛死過人的地方,但她又有顧慮。


  「去你家?算了吧,你爸媽還不知道要怎麼說,有小顧陪我。」


  顧長安尚未說話,錢飛就立馬說:「我爸媽去走親戚了。」


  一旁的顧長安捕捉到錢飛的拇指摩|挲過柳翠芳的手背,兩次。


  儘管顧長安沒有過感情經歷,卻也知道這個小動作的意味。


  柳翠芳把散下來的髮絲往耳後別:「那好吧。」


  錢飛的嘴角咧開,看著柳翠芳的眼神露||骨,好像忘記了發小早上死了的事。


  顧長安的目光不動聲色在兩人身上掃了掃,面無表情的離開。


  張龍死了,接下來的事會很麻煩。


  心情陰鬱的顧長安去右邊的那家敲門,沒人應答,他等到天黑以後,偷偷翻過院牆。


  落地的瞬間,顧長安感覺有一股陰風襲來,像是有人貼上顧長安的後背,對著他脖子吹了口氣。


  顧長安搓搓露在衣領外面的一截後頸,就在他抬腳往前走了兩步的時候,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是陸城的電話。


  手機震的時候,那股陰風好像消失了。


  顧長安把電話掛斷,手機又震,這次是簡訊。


  陸城:長安,我迷路了。


  顧長安面色陰冷,你迷路關我屁事?

  下一刻,顧長安又收到簡訊,陸城自報方位,以及一句話。


  【昨晚在醫院裡,除了我和你,還有十幾個人,很吵,也很擠。】


  顧長安的眼底猛地閃了閃,他原路撤退,去找陸城了。


  在顧長安走後,原本死寂的院子里響起了咳嗽聲,一聲比一聲激烈。


  「咳……咳咳……咳咳咳咳……」


  裡面沒動靜了。


  柳翠芳半夜被吵醒,她氣不過,又踢了一腳才上樓繼續睡覺。


  天光剛現,樓下就有敲門聲傳入柳翠芳耳中,她罵罵咧咧的下樓,看到門口的青年時,臉上要殺人放火的表情凝固住了。


  顧長安戴的隱形眼鏡,頭上是頂飄逸的假髮,發尾虛虛的挨著肩頭,看起來像個搞藝術的,文藝氣息濃郁,他面帶微笑:「阿姨你好,我是張龍的朋友。」


  柳翠芳身上往外噴的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她對著青年上下打量:「外地來的吧?」


  「嗯,對。」顧長安說話的同時,把左手提的禮品袋子換到右手,這個動作有明顯的提示意味,我給你們帶了不少東西。


  柳翠芳看見了,忙把門拉開:「進來吧進來吧。」


  顧長安跨步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髒亂的院子后是棟兩層小樓房,紅磚砌的,沒刷石灰,在周圍的一片白裡面顯得有幾分格格不入。


  柳翠芳去踢門,腳伸到半空想起來什麼頓了頓后收了回去,改成用嘴喊:「張龍,起來沒啊?你朋友看你了。」


  屋裡沒有響動。


  柳翠芳下意識就要開罵,左側傳來聲音,「阿姨,門好像沒鎖。」


  她用手一擰,還真擰開了。


  屋裡比外面還臟,一股挑戰人極限的惡臭味破門而出,生活垃圾丟的到處都是,地上還有尿液,散發著難聞的騷味。


  張龍穿著單薄的衣服褲子躺在地上,兩眼閉著,臉跟嘴唇都泛青色。


  顧長安將目光從張龍身上移開,快速在整間屋裡掃動一圈,沒有任何遭到外力破壞的痕迹。


  柳翠芳小跑著進去,她扯開嗓子,一副驚慌的樣子:「張龍,你怎麼了?」


  顧長安蹲下來查看:「只是昏了過去。」


  柳翠芳拍拍不斷起伏的胸脯:「還好還好,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麼面對張龍死去的父親。」


  顧長安的餘光不易察覺的從婦人臉上掠過,沒錯過她那套關心背後的冷漠跟厭惡。


  張龍醒來就往外面跑,柳翠芳在後頭喊:「回來!早飯還沒吃呢!」


  說話的功夫,張龍已經跑了出去。


  柳翠芳扭過頭對青年說:「張龍這幾天一直這樣。」


  顧長安問道:「他怎麼了?」


  柳翠芳的說詞跟顧長安在老大爺那兒聽來的大同小異,張龍是突然瘋的。


  顧長安始終相信兩句話,一是冤有頭,債有主,二是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


  柳翠芳拍拍棉襖上沾到的灰塵:「對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顧長安笑著說:「阿姨叫我小顧就行。」


  柳翠芳一張老臉上擠滿褶子,她也笑起來,挺客氣的問:「那小顧你吃了沒,沒有就一塊兒吃吧。」


  顧長安說吃過了。


  坐了會兒,顧長安粗略的觀察了客廳,視線在牆角凌亂擺放的鞋那裡掃了掃,他隨意的問道:「阿姨,張龍是真的把鞋給弄丟了嗎?」


  柳翠芳說:「是丟了一雙鞋。」


  顧長安不動聲色的問道:「丟的什麼鞋?」


  柳翠芳喝兩口粥:「是雙球鞋。」


  球鞋?顧長安探究的目光投過去:「那能找得到嗎?」


  柳翠芳的語氣篤定:「找不到的。」


  似是覺得不妥,她下一刻就給自己打圓場:「我的意思是,只有張龍知道自己那鞋是在哪兒丟的,他這麼瘋瘋癲癲,問什麼都不說,誰也沒辦法。」


  顧長安哦了聲說:「那他為什麼一直要找鞋?丟雙鞋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柳翠芳說不知道:「他好好的就瘋了,沒人知道是怎麼搞的。」


  「會不會是中邪?」顧長安蹙眉說,「我聽老一輩說碰到髒東西,會精神失常,瘋言瘋語,張龍那個情況……」


  「嘭——」


  柳翠芳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顧長安站起來,滿臉歉意的說:「阿姨,我就是隨口一說,要是有什麼讓您不舒服的地方,還請見諒。」


  柳翠芳的臉色緩了緩:「活人要說人話,死人才說鬼話,不要亂說。」


  顧長安嘴上說是,心裡冷笑,是人是鬼光用眼睛看是看不出來的,要剝開那層皮才行。


  沒多久,一個跟張龍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上門,上了凍的天氣,就穿了件皮夾克,還是敞開著穿,裡面是個骷髏頭T恤,褲子上掛著一串粗鏈子,走路嘩啦響,沒個正形。


  「柳姨,這人誰啊?」


  「張龍一朋友。」柳翠芳收拾著碗筷:「小飛,你陪人聊聊,我上後頭的菜地里弄點菜回來。」


  錢飛嚼著檳榔笑:「柳姨你去吧,地上滑,慢著點兒啊。」


  顧長安的眼睛眯了眯,這小子看張龍繼母的眼神不對,分明就是說——想日。


  另一方要麼不知情,要麼默許。


  錢飛一條腿架在板凳上面,弔兒郎當的彎腰看著陌生青年:「我是張龍發小,一塊兒穿著開襠褲長大的,怎麼沒聽他提過你?」


  顧長安習慣的伸出一根食指去推鼻樑上的眼睛,想起來自己今天戴的是隱形的,立馬改為撓撓鼻子。


  「喂,老子跟你說話呢。」


  錢飛的手掌拍過去,「你別以為張龍瘋了,就想著過來坑蒙拐騙!」


  顧長安示意他看一屋子的破破爛爛:「我能騙走什麼?」


  錢飛把檳榔吐到地上,一把揪住青年的衣領:「老子進門的時候就看你不順眼,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顧長安任由衣領被揪,只要假髮安全,他都無所謂。


  「我是個街頭畫家,就是走哪兒畫哪兒,跟張龍是機緣巧合之下認識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張龍。」


  錢飛唾沫星子亂飛:「操,你當老子是傻逼嗎?張龍現在都瘋了,問個屁啊?」


  顧長安的眼角抽了抽,忍住找紙巾擦臉的衝動:「我聽阿姨說了他的情況,他應該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神志不清的,總會有清醒的時候。」


  「不可能……」


  話聲戛然而止,錢飛的臉扭曲了一下,又扭回來,生硬的轉了話題:「你不是說自己是畫畫的嗎?露兩手給我看看。」


  顧長安也沒追問為什麼不可能,他左右看看,拿了茶几上的一支圓珠筆在牆角的紙板上畫了起來。


  除了廚藝,其他的基本都會,畫畫就是小菜一碟。


  錢飛過來一看,鐵青著臉破口大罵:「你畫我幹嘛?不知道不能用紅筆畫人臉嗎?」


  顧長安:「……」搞什麼鬼?


  錢飛把紙板上的自己劃掉,他瞪著兩隻眼睛,一字一頓:「紅筆畫人臉,是要死人的。」


  顧長安說是嗎:「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錢飛呼哧呼哧喘氣,陰森森的說:「老子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顧長安把筆丟地上,行吧,你要是不怕自己魂飛魄散的話。


  繼母跟發小心裡都有自己的小鬼,這是顧長安起大早的收穫,他從張龍家離開,根據昨天記下的路線往河邊走去。


  錢飛跟在後面,瞥見了個人,他揚起手流里流氣的打招呼:「小鵬哥,早啊。」


  顧長安的腳步一頓,他尋聲望去,見一人從張龍家斜對面的院里出來,豎著三七分的頭,像被狗用舌頭舔過般服帖,穿的體面,皮鞋擦了油,輪廓跟張龍都幾分相似。


  應該是張龍的堂哥。


  張鵬看了眼錢飛身邊的陌生面孔,對他眼神詢問。


  錢飛走過去,想湊在張鵬耳邊說話,卻被躲垃圾似的躲開了,他不屑的扯了下嘴皮子:「柳姨說是張龍的朋友。」


  張鵬眼裡的疑惑更濃,那意思是,他還有外地的朋友?

  錢飛聳聳肩:「你是他哥,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張鵬皺皺眉頭,什麼也沒說的就走了。


  顧長安說:「那是張龍的堂哥?看起來很嚴肅。」


  錢飛啐了一口:「狗|雜|種。」


  顧長安的耳朵輕動,狗|雜|種?張龍大伯戴了綠帽子?他裝作沒聽見的問:「什麼?」


  錢飛橫眉豎眼的吼:「沒什麼,走你的!」


  顧長安碰到了昨天的老大爺,對方沒認出他,這點不出意料,他對自己的偽裝還是挺有自信的。


  畢竟從小就在老頭的教導下一層一層戴上了面|具。


  河邊沒有張龍的身影,顧長安以為他不在,正準備換個地方找,就發現河裡有個頭。


  是張龍。


  錢飛也看見了,靠一聲說:「這麼死冷的天,他下去幹嘛?不想活了是吧?」


  顧長安瞥一眼錢飛,不是穿開襠褲長大的發小嗎?怎麼不下水?

  錢飛裝沒看見他的眼神。


  不下水就算了,還沒有著急的跡象,一副看熱鬧的姿態,這就是發小?顧長安無聲的嗤笑。


  張龍的頭突然一晃,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底下,拽住了他的腳。


  顧長安的眼色驟然沉了下去,張龍不能死。


  下水的瞬間,徹骨的冰冷竄遍全身,天生比常人畏懼寒冷,過冬要丟半條命的顧長安頭皮都炸開了,感冒剛好又要生病,媽的。


  錢飛站在岸上驚叫:「哥們,你這就下水了啊,看來是我誤會你了,你跟張龍是朋友,等著啊,我去喊人。」


  顧長安臉白的近乎透明,能看見青色血管,他緊抿沒有血色的嘴唇,快速朝張龍的位置靠近。


  「張龍,回頭。」


  顧長安跟吳大病進入密道,二人借著燭火的光亮七拐八拐,出現在一處密室裡面。


  密室中間有一個水潭,除此之外沒有其它東西,顯得突兀又詭異。


  顧長安脫摘下眼鏡掉鞋子下水,很快就不見身影。


  吳大病按照他的吩咐,手拿著燭台,寸步不離的守在潭邊。


  水面的波紋漸漸消失。


  顧長安一直往下沉,他潛入水底,游進左邊的通道,等到他上岸時,已經身處另一個密室。


  密室很大,正對著顧長安的位置有一塊斷石,散發著柔和的光,周圍的石壁上有很多鑿出來的凹坑,排列的形狀像一個符號。


  每個凹坑裡面都放著一個瓶子,有的瓶子里是滿滿的能量,而有的瓶子已經見底。


  顧長安覺得老祖宗搞小密室,水潭,大密室,費這麼大勁是多此一舉,除了顧家人,這世上的其他人都看不到瓶子里的能量,偷回去也沒用。


  「阿嚏——」


  顧長安揉揉鼻子,手抓抓濕答答的額發,他光著腳在四面石壁前轉悠,一步一個濕腳印。


  一圈轉完,顧長安算了一下,有五個瓶子是空的,見底的有十三個,不到一半的有四十九個。


  這就意味著他要儘快把白天釣到的大謊言解決掉,否則就要完蛋了。


  顧長安面色陰沉:「媽的,工地搬磚的下雨還能休息,我倒好,全年無休,累死累活,一分錢沒有。」


  「長安啊……」


  顧長安的太陽穴突突亂跳,幻覺又出現了,只要他一想偷懶,就感覺老頭在喊他。


  顧長安換下來兩個空瓶子后離開密室,沖了個熱水澡換身衣衫上床,骨子裡的寒氣依舊沒有消退,刺刺的疼。


  過了會兒,顧長安才能好受一些,他用被子把自己卷緊,不知不覺睡去,一覺到天亮。


  院里挺鬧騰,幾隻雞在干架,一部分同伴們在吃瓜,一部分在雞同鴨講,剩下一小部分賊兮兮的趁機分掉今天的早飯。


  顧長安一出來,雞鴨立馬就跟見到天敵一樣撲扇著翅膀逃竄。


  「跑什麼跑,我長得很可怕……」


  顧長安看到吳大病過來,雞鴨如同看到媽媽似的圍著他,嘴裡的那個「嗎」字頓時碎成渣渣。


  「早飯呢,我餓了。」


  吳大病邊說邊去廚房:「我煮了粥,馬上就好。」


  顧長安對著雞鴨們嗤了聲,看見沒有,他不是你們媽媽,是我家沒有病。


  雞鴨們忙著逃命。


  廚房裡傳出吳大病的聲音,「長安,你吃飯前要刷牙洗臉。」


  顧長安的嘴角一抽,我會不知道?

  顧大少爺挑食,他看著碗里的豬肝瘦肉粥,一臉不快:「為什麼早上要吃這個,不是白粥嗎?」


  是了,大少爺就喜歡喝白粥,什麼都不用放,也不需要菜。


  吳大病說:「白粥不補血,這個補血,你一直貧血,要吃。」


  顧長安哼了聲:「每次都這麼說。」


  吳大病啃一口饅頭吃,憨厚的臉上寫滿認真:「我不會說別的,你等我多看點書。」


  顧長安單手支著頭:「大病,你就不覺得我難伺候?」


  吳大病搖搖頭:「長安很乖。」


  顧長安聞著陣陣腥味,胃裡翻滾:「哄我也沒用,我是不會吃的。」


  結果顧大少爺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拿勺子,以一種受刑的姿態大口大口挖了粥塞進嘴裡。


  吳大病知道他儘管一百個不情願,眉頭死皺在一起,臉拉的老長,身上放冷氣,最後還是會吃。


  他們是家人,是兄弟,互相了解。


  下午顧長安帶著昨天釣到的大謊言去找當事人。


  按照謊言里的信息來看,不管何建在哪兒,是死是活,是人是鬼,當事人都是唯一的突破點,只能先從他下手,他是謊言的主人,背後必然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動機。


  顧長安這些年處理過很多類似的謊言,現在不能報案,因為警察為了判斷是不是有人惡作劇報假案,一定會去盤問,核實。


  這樣一來就會打掃驚蛇,當事人警覺后偷偷跑了,距離一旦拉長,瓶子里的謊言就沒法感應到他的具體位置,到那時會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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