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董昭儀
皇后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笑道:「皇上可真是健忘,這位便是當日太子殿下請入宮的女大夫,是個民間女子,叫什麼名字,臣妾也忘記了,方才,她也沒有跟臣妾行禮,所以臣妾也就沒再問。」
皇后的語氣似乎並不太在乎阿蓁沒有向她行禮,但是在場的人聽了,都覺得阿蓁放肆無禮。
皇帝的臉色果然便有些不好看了,淡淡地道:「禮不可廢,即便是一個平民,也該知道這一點。」
平南王妃阿蓀的臉色微變,連忙起身道:「皇上息怒,都怪我,沒有教過她宮中禮儀。」
說完,她的手在後面招了一下,示意阿蓁上前行禮。
阿蓁猶豫了一下,以她的身份,上前拜見了皇后,自然便要拜見各宮娘娘,方才混亂,又加上皇太后要聽琪親王的白玉觀音的「故事」,所以,才沒有人留意到她沒有上前跪拜行禮。
殿中所有人的眼光都凝在阿蓁身上,這些眼光其實也沒有什麼含義,畢竟,一個平民女子得以入宮,跪拜行禮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是,阿蓁的遲緩卻讓在場的人很是疑惑不解,只是也並沒想太多,只以為她是不懂得宮中禮儀,不知道如何向皇後娘娘磕頭罷了。
於是,諸多凝聚在阿蓁身上的眼光,許多便變成了等看笑話的嘲弄。
阿蓁的為難並未持續太久,因為,一道不太高興的聲音緩緩響起,「哎呀,皇祖母,這賞菊遊園什麼時候才開始啊?這都等一大早了。」
說話的是隆馨公主,她依舊是坐在皇太后的腳邊,然後伸伸懶腰,像一隻懶貓一樣把頭伏在皇太后的膝頭上,一張嬌俏的臉有幾分不滿和無聊。
皇太后連忙伸手摸著她的頭髮,哄道:「好好好,是皇祖母的不是了,只顧著嘮家常,竟冷落了咱們小公主,你想什麼時候去啊?」
注意力便一下子放在了一老一小身上,隆馨嘴巴一嘟,道:「自然是馬上便去了,在這裡可無聊了。」
賢妃笑著說:「小姑奶奶啊,如今才辰時末,再怎麼,也得等到午時,諸位親眷陸續拜見了你皇祖母才可以一同遊園,你若是實在悶得要緊,不如,我們便移步到寮庭聽戲吧。」
隆馨歡喜地跳起來鼓掌道:「好啊,好啊,皇祖母是最愛聽戲了。」
賢妃笑容越發深了,「鬼丫頭,是你喜歡聽戲還是皇祖母喜歡聽戲啊?」
皇太后自然寵著這最小的孫女兒,道:「哀家也喜歡,只是你父皇不能見風,寮庭那邊兩面迎風,得讓人布置一下才是。」
皇帝眸光柔和地落在隆馨臉上,「不必布置了,今日秋高氣爽的,吹吹風也挺好,朕這些日子也睡夠了,難得隆馨這麼有孝心,朕自當捨命相陪!」
皇太后蹙眉,「什麼話?凈胡說八道,走吧,過去挑戲!」
隆馨歡喜地扶著皇太后出去了,她經過阿蓁身邊,並未瞧阿蓁一眼,彷彿便當她不存在。
阿蓁卻是鬆了一口氣,被這位嬌寵的公主一鬧,跪拜行禮一事才能免過。
阿蓀給她投去了一個安慰的眼神,阿蓁也笑了一笑,只是笑容並無半點歡喜。
蘇嬤嬤奉皇太后的懿旨前去告知宮門侍衛,讓今日入宮賀壽的去寮庭那邊拜見。
除了皇室宗親可隨便選擇時段入宮之外,其餘的大臣和世家都是在午時統一進入皇宮。
因著隆馨拉著皇太後去看戲,皇后昭貴妃和一眾宮嬪自然是要陪著的,阿蓁坐在後面,平南王夫婦陪著她坐,太子殿下則不知所終。
陸續有皇室宗親前來拜見,皇太后笑得跟花兒一樣,拉著那些皇家公子郡主的手嘮嗑家常,偶爾也側頭跟皇后與昭貴妃說說笑。
午時一刻,便見大批衣著華貴的朝臣和家眷進來,一撥撥地上前行禮拜見,朝臣們的壽禮也是早日便送了入宮,所以今日都是空手而來。
「阿蓁,今日你就跟著我,不要亂走!」阿蓀叮囑道。
阿蓁點頭,「知道了!」
邀請入宮的人都到齊了,便開始進行午宴。
壽宴正餐是在晚上的時候才進行,所以,這一頓只是簡單的午餐,用過之後,便由皇太后領著親貴大臣們的家眷去遊園賞菊。
阿蓁隨便吃了點,在一眾親貴大臣和家眷面前,她幾乎是不起眼的,因為,她只單身一人,因身份的問題,平南王夫婦再不能跟她坐在一起,她被安置在一個小角落了,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午膳雖然是對付著用,賣相著實精美,但是味道一般,阿蓁慢慢地吃著,心頭也沒再盤算任何事情,顯得特別平靜。
撤下午膳,便是去賞菊。
賞菊不過是年輕人的活動,御花園那邊早就備下了桌椅,皇太後走了一個過場之後,便坐在庭里,身邊少不得是要有人陪著的。
阿蓀也不宜走動太多,跟阿蓁出去走了一圈便回庭里坐下,陪著皇太后嘮家常。
因著皇帝也在那邊,所以阿蓁沒有過去,只是跟著一些世家子弟們在賞花。
大朵大朵各種顏色的菊花盛開得十分嬌艷,菊香飄滿整個御花園,阿蓁是真的在看花,也粗粗地算了一下,起碼有超過幾百個品種。
她能說出名字的,也就那麼十幾種,樹菊、立菊、塔菊、香菊、綠菊、文菊、懸崖菊、案頭菊、獨本菊、五頭菊、吊藍菊、大波斯菊,鋪地菊、銀針、大理菊、金繡球。
她在現代的時候,曾經參加過一次昆明的菊花展,那一次菊花展,展出的菊花品種約有上千種,她是陪蘇風去的,蘇風愛菊,說菊花高潔,她說,要做菊花那樣高潔的人。
當時,蘇風還揶揄說,她是菊花,而阿蓁是栽種菊花的花泥。
最終的結果是,蘇風不是菊花,而她卻一直都是花泥。
「獨孤小姐!」
阿蓁蹲在一株大波斯菊前,伸手輕輕觸碰那顏色鮮艷的花瓣,身後傳來一道女聲。
阿蓁站起來回頭,看到一名身穿綠色宮女服飾的少女站在身後,少女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見她回頭,便道:「董昭儀娘娘想讓你過去說幾句話。」
董昭儀,想來就是梁氏閨閣密友董琳。
董琳與梁氏娘家是鄰居,自幼一起玩耍長大,董琳的父親當時在戶部任職,在成帝七年入宮,從一個貴人熬到如今的九嬪之首,因沒有子嗣,所以不曾問鼎四妃的位子。
董昭儀在宮中為人處世比較低調,加上不是特別受寵,所以,在皇后與貴妃那邊也能說上幾句話,算是宮中的老人了。
阿蓁應了一聲,「是!」
說罷,她便跟著那宮女走了。
董昭儀並沒有在庭中坐著,而是坐在御花園一角的亭子里,除了她之外,還有兩位美婦伴坐,阿蓁認得兩人,方才在慈心殿見過。
她上前福身,「獨孤蓁見過昭儀娘娘!」然後,又對另外兩名美婦福了福身。
董昭儀眸子一抬,嘴角含著一抹淺笑,「免禮,你母親可好?」
阿蓁應道:「回娘娘的話,她安好!」
應該算是安好的,至少,她還活著。
董昭儀笑了笑,招呼她過來,「坐吧,陪我說說話。」
阿蓁瞧了瞧,亭子里只有四張石凳,她們三人已經坐了三張,另外一張擺放著一件疊好的黃色綢緞披風,若她要坐下,勢必要把披風拿開。
她斂眉,道:「民女站著便是!」
董昭儀笑笑,也不勉強,「你舒服就好!」
阿蓁垂首問道:「不知道昭儀娘娘找民女過來,有什麼吩咐呢?」
董昭儀笑笑,「你這麼拘謹做什麼呢?我與你母親是多年的好友,情同姐妹,今日難得你入宮,便想問問你母親的情況,你也不要太緊張,就當是普通嘮家常就是了。」
「是!」阿蓁應道。
董昭儀含笑招手道:「過來,讓本宮看看你,你出世那年,本宮還抱過你呢,一眨眼就這麼大了。」
說罷,她側頭看著身邊的美婦,感觸地道:「姐姐,你看,咱們在宮中,十年如一日,一眨眼就韶華流逝無影蹤,真叫人惆悵啊,若姐姐的孩兒還在,只怕也有這麼大了吧?」
「可不是么?」那美婦眉眼有幾分悲涼,打量著阿蓁,「若隆玉還在,確實有她這般大了,宮中時日漫長,這十幾年,也不容易熬啊,妹妹比姐姐晚兩年入宮,只是,都是這樣的苦命人。」
「都是我不好,無端勾起了姐姐的傷心事!」董昭儀見美婦面容露出難過之色,急忙道歉。
「無妨,都十幾年了,我還看不開么?」美婦凄酸地笑了笑,「只是,這十幾年,也竟沒福分再懷上一個。」
坐在一邊的那位美婦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今日是皇太后的壽辰,喜慶的日子,被人瞧見我們在這邊抹眼淚,只怕要生出不少是非來。」
「瞧我真是糊塗得要緊,竟差點犯了忌諱!」她連忙抹了一下眼角,把剛溢出來的淚滴擦掉。阿蓁蹙眉,這董昭儀方才叫了她上前,可轉頭便跟著兩位嬪妃在說著這些傷懷的話,她眸光掃了一下,見庭閣那邊已經有異樣的眼光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