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三人相見
阿蓁怕墨冬身子支撐不了,便不與沈家豪扯話了,道:「大哥,我先去松竹苑。」
「去吧,你二哥也起來了,陪著飄飄姑娘在松竹苑散步呢。」沈家豪道。
阿蓁扶著墨冬走上迴廊,從大堂去松竹苑有一段的距離,阿蓁遷就著墨冬,走得很是緩慢。
到達湖邊,便要坐上小舟過去,墨冬忽然止住了腳步,身子顫抖得要緊,彷彿寒風中飄著的一塊樹葉,叫人不忍看她臉上的悲傷。
「七小姐,或許,我是高估了自己。」墨冬咬了咬唇,眸色悲傷。
阿蓁站定腳步看著她,「要不,回去吧。」
墨冬瞧了瞧對面,隔湖相望,松竹苑的竹林鬱郁青蔥,風吹過竹林的聲音,能聽得十分清晰。
她曾在這個地方呆了很多年,來到這裡,這裡就像是她的家一般。
她之前覺得這裡是她的家,是因為她愛的人在這裡,但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他要成親了,雖然遭知道他會成親,就算不是現在,以後也會成親,這一日總會來的。
她一直都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然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覺得如此難以接受。
尤其,現在來到這裡,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她彷彿被遺棄了一般。
她攥住阿蓁的手,蒼白地搖頭,「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我始終是高估了自己,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接受不了了。」
阿蓁多少明白她的傷痛,她之前大概是一直把雲飄飄當做自己的妹妹一樣,沒有想過有一日,這個乖巧的妹妹會為了奪她心愛的男人,會編造出那樣一個故事,甚至,還通知了蛇精來追殺她。
雲飄飄是明知道墨冬已經不是蛇精的對手,與蛇精交手,必定死在蛇精手下,這種背叛的傷痛,和蘇風帶給她的傷痛是一樣的。
而墨冬還要多面對一樣,那就是要看著自己深愛的男子成親,與她的妹妹成親。
人生的狗血,往往比小說要高出一個層次。
「回去吧。」阿蓁回頭,正欲扶著她離開,卻忽地聽得湖中傳來一聲呼喚,「三妹。」
墨冬沒有回頭,但是身子在微微顫抖。
阿蓁看到湖中有小舟劃過來,小舟上坐著楚君憐與雲飄飄兩人。
墨冬的手,冷得跟冰塊一樣,阿蓁不小心觸及她的手背,只覺得她的手背也染了冰冷氣息,從手背一直冷到指尖。
墨冬默然轉身,身子僵硬,面容僵硬,眼底泛濫成一片水霧,阿蓁知道,若不趕緊離去,墨冬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但是,墨冬卻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嘴角微微地揚起,擠出一個蒼涼的微笑,「他來了!」
到底,想見他的慾望勝過了一切,曾經,她覺得,一直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守護這他,已經是最幸福的一件事情了。
而能這樣近距離地與他接觸,和他說話,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原先一直都盼望著有這一天,所以,她捨不得放棄這個機會。
楚君憐牽著雲飄飄的手走過來,阿蓁擋在墨冬身前,含笑望著兩人,「二哥,飄飄姑娘。」
楚君憐微笑看著她,「這一大早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阿蓁微笑道:「自然是來恭賀你成親了,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需要你幫忙,到時候準時出席就行了。」楚君憐看向阿蓁身後,「你還帶了個姑娘來?是誰啊?」墨冬緩緩地從阿蓁身後走出來,眸光微微一抬,看著楚君憐,楚君憐今日著一身玄色衣裳,身姿頎長挺拔,初升不久的太陽在他身後形成一道光暈,逆光的他,因近距離還是能清晰看到他如畫眉目,他笑
意盈臉,朗眉飛揚,眸色清涼,讓墨冬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低首斂眉,福身道:「墨冬見過二爺!」
楚君憐看著墨冬,一身紅衣裹住纖穠合度的身段,一件狐裘披風把臉頰兩旁都遮去了一大半,她低著頭,五官極為奇秀清麗,眸子低垂,細長濃密的睫毛顫動著,像欲起飛的蝴蝶。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擊了一下,有些微痛,他怔怔地看著墨冬,道:「我似乎認識你!」
墨冬不做聲,只是微微揚眉,瞧了瞧站在他身旁,依舊牽著的雲飄飄。
雲飄飄臉上的血色在看到墨冬的時候,已經悉數褪盡,慘白一片,阿蓁站立在她面前,似乎都能聽到她呼吸困難,一個勁地抽氣。
楚君憐似乎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側頭緊張地問道:「飄飄,是不是不舒服?」
雲飄飄下意識地拉著他,倉皇地道:「我有些頭痛,君憐,我們不如回去吧。」
她不敢看墨冬,神色慌張得近乎無措,眼睛躲避著墨冬的眼神,凌亂得雙手也不知道放在何處,只一味地拉著楚君憐,彷彿只要攥住,他便一直是她的。
「飄飄姑娘,許久不見!」墨冬靜靜地說。
雲飄飄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終於抬起頭,但是卻不敢看墨冬,只是勉強地讓自己看起來是直視前方,「你是誰?我並不認識你。」
楚君憐微微詫異地看著雲飄飄,「你們認識?」
雲飄飄急忙搖頭,「不,我不認識她。」
墨冬的笑笑,笑意凝固在唇邊,眸色冷得如這冬日的寒雪,「飄飄姑娘真是善忘,這麼快,便不記得我了?不如我把我們相識的過程說出來,看你能不能記起來?」
阿蓁看著墨冬,見她眼神雖然冰冷,但是眸色卻異常清澈,想來她不會說出什麼話來,便也就放任她說了。
雲飄飄聽了這話,嚇得手一個哆嗦,「你……你容我想想。」
墨冬輕笑,像一朵雪花凝固在她眼底,「是啊,是需要好好想想的,或許,你能記起我呢。」
楚君憐瞧著雲飄飄,道:「若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橫豎她是阿蓁帶來的人,以前若不認識,現在認識也是一樣的。」
雲飄飄飛快地瞧了墨冬一眼,墨冬也盯著她,她嘴巴哆嗦了一下,道:「我……我記得你,我記得你了。」
「謝謝你還記得我!」墨冬的聲音彷彿是從地獄傳來一般,凄冷而幽怨,讓一旁看著聽著的楚君憐有些起疑。
楚君憐看向阿蓁,「這位墨冬姑娘,是什麼人?你認識許久的朋友嗎?」
「認識不算太久,但是相知甚深,她纏綿病榻已久,這幾日情況好些,我便帶她出來走走,二哥不會介意吧?」阿蓁道。
楚君憐笑道:「怎麼會介意?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既然墨冬姑娘身子不好,那我們便回去說話,別站在這裡,風太大了。」
「好!」阿蓁對墨冬道,「我們去松竹苑坐坐,怎麼樣?」
墨冬面無表情地道:「你做主便好。」
四人遂上了小舟,雲飄飄一直都躲在楚君憐的懷中,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楚楚可憐,又神色驚慌,她不敢看墨冬的眼睛,但是墨冬卻一直盯著她,讓她無所適從,只得把臉都埋在楚君憐的懷中。
楚君憐便以為她很不舒服,關切地問道:「頭很痛是嗎?都說讓你多穿點,瞧你雙手凍得跟冰一樣。」
「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雲飄飄的聲音有些變調。
墨冬轉頭,看著湖面泛起的一圈一圈漣漪,湖底因有溫泉水注入,所以即便這麼寒冷的天氣,這湖面都沒有結冰。
這些年,她在湖底生活,已經習慣了這裡的一切,但是,如今瞧見什麼,都覺得可以觸動她心底最柔弱的地方,眼睛一次次地生出霧氣來,被她生生地咽下,可轉眼又泛濫了起來。
她不想看楚君憐抱著雲飄飄,不想看他用那樣寵溺的眼神看著她,那就像一根根毒針,刺向她的心窩,痛得她連呼吸都是艱難的。
但是,他就在她身邊,她可以和他說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著他,執念多年,甚至不惜丟掉自己的修行和性命,只希望能守護他的一切,如今,又怎忍心傷害他?
墨冬在心底說:如果你真的喜歡她,我成全你便是了。
但是,這樣想著,她的心便無可擬制地痛了起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胸口,面容一片凄然。
「墨冬姑娘,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墨冬怔怔地看著楚君憐,本以為他的心思都在小景身上,卻想不到他有留意自己,不由得心中微暖,淺聲道:「沒事,只是不慣坐船。」
楚君憐噢了一聲,「是頭暈了吧?忍忍,馬上就到了。」
「嗯!」墨冬凝眸看他,「謝謝二爺。」
雲飄飄執住楚君憐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氣,她也沒有看墨冬,只是死死地拽著他。
楚君憐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抱緊了她,拉緊她的披風,手指在她太陽穴上按揉。
阿蓁看著三人的互動,心頭禁不住為墨冬難受。
但是,作為局外人,她又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是眼睜睜看著墨冬難過。
所幸,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小舟抵達彼岸,四人上了岸,往松竹苑走去。雲飄飄一直死死地拉住楚君憐,偶爾回頭戒備地看看墨冬,但是也不敢接觸墨冬的眼神,只是倉皇飛快地躲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