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闖禍精
鎣娘面色微變,猝然起身,對著淚流滿面的小女娃,冷叱一聲:「放肆!你既入了如意宮,便是本宮之女!從今往後,你只有一個母妃,那便是本宮!」
「阿寧不要你!」小女娃天生反骨,小小年紀已十分倔強、十分叛逆,「阿寧要母后!」
「住口!她不配當你的母后!你難道忘了,平日里她是如何苛責你、打罵你的?你為何還要念著她?」鎣娘背對著匡宗,面對阿寧,臉色極是難看,恨鐵不成鋼般的,薄怒道:「本宮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處處與本宮作對?」
「因為她是阿寧的母親!」小公主猝然伸手指向貴妃,倔強地頂嘴,「而你,不是我的母親!」
砰!匡宗拍案而起,上前幾步,一把拽起寧然公主,沉聲道:「來人!」
一見聖上動怒,鎣娘反而慌了神,慌忙阻攔:「聖上!阿寧還小,她還不懂事,再給臣妾一些時日,臣妾定會用心調\教,還聖上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此子如此頑劣,又是那個毒婦之女,愛妃當真要養著她?」匡宗瞪著那小女娃,即便拽得她手腕發青,她仍是緊咬著唇,倔強地回瞪著他,頗有幾分膽色,只可惜……
「可她也是您的孩子啊!」鎣娘內心惶惶,驚急之中,沖著阿寧暗使眼色,豈料,這孩子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顧與父皇相互瞪眼、賭氣較真,鎣娘心中氣苦,迫於無奈,還得央求匡宗:「臣妾痛失幼子,又不能再懷上孩子,請聖上垂憐,已答應臣妾的事,莫要反悔!」
「朕,幾時反悔了?」匡宗語氣稍緩,一鬆手,將小公主推跌在地,負手走到一邊,冷眼看著,「你既是她的母妃,就由你來發落吧!」
鎣娘心頭一顫,暗暗嘆了口氣,轉身喚道:「來人,將小公主帶下去,罰跪亭外,跪足三個時辰,方可起身!」
「三個時辰后,將她帶回如意宮,閉門思過!」
追著小公主而來的那批太監、宮娥,誠惶誠恐地跪在亭外,叩首諾諾:
「是,娘娘。」
領了貴妃旨意,幾個太監哆哆嗦嗦上前來,硬是將小公主拽出亭外,強行按倒在石階下,屈膝而跪。
匡宗冷眼看著,猝然步出亭外,從小公主身邊大步而過,頭也不回地走遠。
「聖、聖上……」
鎣娘一怔,慌忙追了去,卻在圓月門前止步。
目送匡宗乘鑾駕、悶著怒氣,徑自而去,她回過頭來,看了看跪在亭外的阿寧,終是下定決心:
不能再寵溺這孩子了!
本想補償阿寧些什麼,將她領養到如意宮后,事事都由著她、寵著她,連左氏利用她毒害自己的生母,鎣娘都不忍追究,只當這孩子不懂事,被左氏逼迫和矇騙,本就是受害者!
一想到左氏平素是如何對待這孩子的,鎣娘心疼之餘,更是掏心掏肺般的待她好,百般呵護,萬般嬌縱之下,竟使這孩子越發的任性妄為,且不知天高地厚,今日竟闖進御苑來觸怒龍顏!
這一回,幸好有她護住這孩子,還能僥倖避過厄運,但,這孩子若不儘快長些心眼,不懂得收斂,再一次冒犯聖上,令匡宗徹底反感、憎惡了這孩子,屆時,她再想保阿寧,恐也保不住了!
不能讓阿寧受到傷害。
只有狠下心來,逼這孩子認清自己的處境——宮城之內,處處陷阱,踏錯一步,死無葬身之地!
「你們在此,看著小公主,等她跪滿三個時辰,將她帶回如意宮禁足房中,斷糧絕食,餓著她!若不肯親口認錯,便不許她走出房門半步!」鎣娘狠下心來,呵責奴才們:「誰要是敢違背本宮此令,私下通融,讓小公主再如此胡作非為,杖責一百,剜目割舌!」
「奴才不敢!」
太監、宮娥匍匐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直到娘娘領著一撥人轉身離開,這些個苦命奴才仍跪在地上,提心弔膽的,陪著小公主一道受罰。
「滾——!」
寧然公主猝然撿起一塊石子,恨恨地丟向遠處,沖這些奴才們撒氣道:「阿寧討厭你們,討厭父皇,討厭這個地方!」
最最討厭的,就是那個被人尊稱為「貴妃娘娘」的女人!
奴才們跪在那裡,任憑小公主丟石子來撒氣,仍然紋絲不動,猶如一個個僵硬的木頭人,即便陪跪在一旁,也沒有絲毫暖意,木然之態,冷冰冰的,與這殿宇森森的皇宮氛圍、一樣的詭秘而幽冷!
當父皇和那個所謂的母妃帶來的侍從,相繼從她身邊經過,帶著冷風,擦過面頰時,小公主雙頰漲紅,無比氣惱,用力地咬緊下唇,手中緊攥著一粒石子,跪在那裡,任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模糊了視線。
「小祖宗,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高公公倒是停頓了一下腳步,挺心疼這小女娃,俯下身來,輕聲提點:「回去趕緊給娘娘賠不是,小嘴兒甜些,能討得聖上與娘娘的賞。」
小公主咬唇瞪他一眼,倔強地別過臉去,不加理會。
這孩子,還沒吃夠苦頭哪!高公公搖頭一嘆,緊追著帝王輦,奔出御苑,搭了拂塵、拱了拱手,隨駕而行時,似是請示了聖意,尖著嗓子宣道:
「擺駕儀心殿!」
※※※※※
三個時辰之後——
如意宮,內殿。
兩個梳頭侍婢,小心翼翼的、在給貴妃娘娘綰青絲、綴頭飾,梳起美人髻,鬢髮如涵煙籠霧,點綴飛燕新妝,慵懶之態中、透著幾分撩人意味。
鎣娘正照著銅鏡,吹毛求疵般的仔細打點妝容,並留心著外頭報時的鼓聲,琢磨著聖上今晚會在哪個時辰來如意宮,忽見沲嵐掀了水晶帘子疾步而來,跪在一側,輕喚:「娘娘……」
透過銅鏡的折射反照,鎣娘依稀看到這貼身的心腹奴婢臉上,似有幾分惶惶,便伸手一揮,逐兩個梳頭侍婢退下,待內殿無人之時,她抬手輕扶鳳簪頭飾,漫不經心地問:「又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