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夢遊
趕到小樓的院子外時，裡面的燈光突然熄滅了，小樓只剩下一個黑古隆冬的模糊輪廓。姚騰飛貼近院門，院子里寂靜無聲，彷彿剛才的燈光只是一場幻覺。
夜裡的山風帶著刺鼻的海腥味掠過面頰，涼意頓生，姚騰飛佇立在門前沉思。自從上次被許老頭髮現自己的意圖后，他就不好意思再次私闖這棟小樓。
「算了吧，回去。」
姚騰飛勸說自己，往山下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又回過頭來，人既然來了不如就進去一趟吧，或許會有什麼發現也說不定呢。
「不行，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私闖民宅。」如同有兩個姚騰飛不停地作著自我交戰，許久他猛地一咬牙，決定下來，進去。
他站在牆壁下面，搓搓雙手，深吸一口氣便攀上牆頭，然後迅速躍下牆。
院里落滿了月光，滿院的雜草更顯得凄清，這時風掠過院堂吹動雜草發出嗚嗚的滲人聲音，好像有人在哭泣一般。姚騰飛巡視四周，兩日沒來，院中的雜草長得更深了，將通往門前的青石板路幾乎要掩埋了。
姚騰飛抬起頭，每個窗口都黑洞洞得像老太婆張開的嘴，看不見裡面。他猶疑了一陣，此時右側的窗口上有一片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瞬時姚騰飛的心又緊起來，便連胳膊上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真的有鬼。
半晌姚騰飛又自嘲起來，自己是堂堂的人民公安怎的相信起鬼魂之說，剛才那一定是緊張產生的幻覺。他推開門進去，只聽吱的一響，彷彿是棺材板被撬開的聲音，姚騰飛不禁又嚇了一跳。
姚騰飛啊，前晚你可沒這樣疑神疑鬼，不過是聽了一個故事就把你嚇成這樣了，你真沒出息。
他罵著自己，提腳踏入小樓裡面，瞬間鋪天蓋地的黑暗將他整個地包圍，外面的月光竟半點滲透不進來。姚騰飛站著沒動，先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黑暗，一兩分鐘后他的眼前開始顯得明朗起來。
一樓沒有動靜，姚騰飛將目光投向樓梯，剛到拐角處只覺眼前一花，二樓的走道上飄過去一片白影，那白影的速度極快，眨眼隱入房間裡面。
「是誰？誰在這裡？」姚騰飛厲喝。
沒有人回答，屋子寂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姚騰飛的呼吸逐漸加重，手心裡開始出汗。他躡手躡腳進入卧室，這個房間些微有些月光滲透進來，姚騰飛仔細巡視，房中沒有人。
難道又是幻覺。
姚騰飛走到窗前向外看，院子里依舊月光滿地，櫻花樹伸展開的枝葉投下的陰影彷彿有個人躺在那裡似的，別提有多幽深。
這時身後有一片冰涼的物體觸碰，頓時姚騰飛後背一涼，如浸冷水，他立即轉過頭來，只見一個白影子向著門前走去。
「站住！不要裝神弄鬼。」姚騰飛大喝。
那白影恍若未聞，噔噔地下樓，快步走到院子里，姚騰飛只當他要逃走趕緊追出去。不料那白影卻突然轉過身，往屋子的方向又踱過來。姚騰飛正要將他擒住，但那白影卻身子滑溜得很，迅速閃入屋中。
他在每個房間自由自在地穿梭，簡直對姚騰飛視若無睹，姚騰飛幾次想要抓住他，都被他靈活地躲過去，可是他又不逃走，奇怪的舉動令姚騰飛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白影在門前坐下，姚騰飛從口袋中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在那白影的臉上晃過，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白影竟是村口小商店老闆馮永獻的兒子小剛。
馮永獻接近五十歲才有了小剛這麼個兒子，儘管老來得子，但他並不寵溺兒子，反而要求特別嚴格。小剛今年才十四歲，但已有180公分的個子，酷愛打籃球，是學校籃球隊的主力。
小剛穿著一件寬鬆的白T恤，兩眼微睜，神色獃滯，光著腳板。「小剛。」姚騰飛叫了一聲，但小剛不理不睬，大約是看出不對勁，姚騰飛伸出手在他眼前掠過，果然小剛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好像並沒看到姚騰飛似的。
這種情況似乎是傳說中的夢遊，據說人在夢遊時是不能叫醒他，如果叫醒他非死即瘋，霎時姚騰飛將嘴唇邊的名字硬生生地封回喉嚨里，。
夢遊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夢遊者可在夢遊中從事很複雜的行動，比如開門上街、拿取器具或躲避障礙物，但不會碰撞受傷。當行動結束后，他再自行回到床上，繼續睡眠，醒來后對所有事情一無所知。
小剛稍坐一會，便又起身去二樓，他在這黑暗中行走簡直如白天行路，毫無障礙，知道哪裡是牆壁，哪裡是門。
姚騰飛目瞪口呆，他這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夢遊，大約擔心小剛會出事，姚騰飛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小剛再次進入卧室，他走到窗前，不知從哪裡摸出一盒火柴，划燃一根，小小的火焰在他的手指中綻開，如曳動的火蓮花，但很快就熄滅了。這時姚騰飛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看到的燈光其實是火柴光。
划燃幾根火柴后，小剛突然走到床榻前，一聲不吭便鑽到床底。
「不是我，不是我殺了你，你不要看我。」小剛突然大聲喊道，甚至在床底手舞足蹈。
驀地姚騰飛的神色就凝重了，他是個警察，比起常人有著獨一無二的職業敏感性，小剛夢遊的無意識話可能反映出一起殺人案件。
夢遊一般是精神壓抑造成，他的夢遊|行為很多代表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我沒殺你，不是我殺你，你不要看我。」
小剛在床底叫了幾聲后，忽然又爬出來，再次向門外走去，這次他一直走到院子，在門前彷彿正常人一樣小心翼翼掩上門。沿著被雜草遮掩的青石板路，小剛到了院牆前，只見他雙手向上一伸，高大的身體便縱了起來，整個人就攀上牆頭。
姚騰飛目瞪口呆，小剛這麼迅捷的動作，簡直比起身為警察的他都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哪裡像在夢遊呢。來不及多想，姚騰飛也翻過牆頭，追隨小剛而去。
出來后月光清亮，小剛仍是一副獃滯的神色，面無表情，彷彿不能視物般，但又行走得十分穩當，下坡、轉彎，跨過水溝，然後他回到自家的小商店門前，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姚騰飛剛追到門前，裡面的門卻砰的一聲關上，姚騰飛躲閃不及，鼻樑被撞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