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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文字冤獄

  弘晳已經止住了哭,抹了一把臉,帶著鼻音對允祿道:“十六叔,您的好意我領了,但人各有誌。您是總理王大臣,他不是要征朝鮮嗎,你就上個折子,力主出兵朝鮮,也就是幫我了。”


  “嗬嗬,”允?幹笑著說:“上折子倒不必了,聖意已決。今天就是因為張廷玉勸諫的話說的過了點,皇上氣得把茶碗摔了,把個張老相國數落得顏麵掃地,磕頭如搗蒜。要不是我老著臉皮求情,指不定怎麽下台呢?”


  “那就好,”弘晳恨恨的說道:“他阿瑪碰到了年羹堯,他碰到了張廣泗,這又要征朝鮮,我就不信他們爺們能一直走運。苗疆亂民,算上老幼婦孺總不過幾萬人,朝廷十幾萬人馬前後打了一年,花了幾百萬兩銀子,還好意思吹噓什麽苗疆大捷。如今又要征朝鮮,真當朝鮮軍隊都是碗裏的打糕嗎?我就看著他怎麽在朝鮮碰個頭破血流!”


  允祿真的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了,見是一個話縫,立馬插話說:“你今天來問我皇上為什麽摔茶碗,我也告訴你了。其他的我什麽都沒說,你說什麽我也全當沒聽到。咱們爺們就說說家常,可好?”


  “十六叔你不必為難,”弘晳換了強硬的口氣:“如果怕遭牽連,這就去老四那裏告我謀逆,就是抄家滅門,我絕不怨十六叔一句!”


  “你這是說的哪裏話?我們哪個不是聖祖爺的骨血?你好歹叫我一聲叔,我能忍心把你一大家子往火坑裏送?我能看著咱們天家骨肉再自相殘殺?你們都是我的親侄兒,我不能害你,也不能坑他,不然將來沒臉去見聖祖爺。你有什麽想頭,他有什麽章程,反正我是誰也勸不住,我隻能作壁上觀。當叔的還是勸你一句,好自為之吧,哎!”


  紫禁城,養心殿後殿,乾隆的寢宮內。剛交亥時(晚上九點),乾隆已經在宮女的服侍下洗潄完畢,和衣躺在榻上。值事的太監已經吹熄了多餘的蠟燭,隻留下了一根,幽幽的火苗跳躍著發出昏暗的光。


  雖然已經有了些許困意,但他感覺有些心緒不寧,閉目沉思。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想著征朝鮮的事情,想著宮裏的事情,千頭萬緒,像一團亂麻。


  正想得入神,感覺門口有異樣。他猛的睜開眼,駭然發現,寢宮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無聲的開了,弘晳和弘晈,一老一少兩個人,臉色慘白,像兩個鬼魅一樣站在地上!

  他猛然坐起,驚恐的望著這兩個人。弘晳臉上泛著陰冷的笑,弘晈回身把門關上。乾隆更覺害怕,喝問道:“宮門已經下鑰,你們是怎麽進來的?不奉旨夜入內宮,你們好大的膽子!”


  弘晳陰冷的臉上又多了一絲輕蔑,“咯咯”冷笑著說道:“少在那裝模作樣的嚇唬人,宮裏怎麽了?我就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我見天兒跟這玩兒的時候,還沒有你呢?”


  乾隆豁然站起,怒道:“放肆!敢這樣和朕說話,你不要命了嗎?來人!侍衛!侍衛!”


  “嗬嗬嗬嗬”弘晳笑得更張狂了:“喊吧,敞開了喊,看看有沒有人進來接你的旨,奉你的詔,嗯?哈哈哈哈……”


  “侍衛!侍衛!來人!”乾隆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大叫著,可是,除了弘晳的陰笑,他聽不到任何回應。


  “省省吧,別費勁了。”弘晳向他走近了幾步,他下意識的往後退,卻被床榻擋住,一屁股跌坐在榻上。


  弘晳站在了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弘晈也無聲的跟了過來,站在弘晳身邊,卻不說話,隻是用兩隻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目露凶光。


  乾隆知道再叫已經沒用了,想強迫著自己定下心神,可是說出的話卻將他的恐懼暴露無遺:“你們……你們,想要怎樣?”


  “想要怎樣?算賬!”弘晳眉眼一挑,接著說道:“這都兩輩子人的賬了,舊賬加新賬,再不算算,時間久了,保不準還真就忘了。”


  知道已經無可回避,乾隆也強自鎮定下來,當即回道:“算賬?哼!朕知道你的心思,你阿瑪做了幾十年的太子,如果他不被廢,現在,這宮裏的主子應該是你,對不對?”


  “你說得對!”弘晳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就是這個心思,怎麽樣?我的心思有錯嗎?我阿瑪是聖祖爺的嫡子,我是聖祖爺的嫡長孫,我做這宮裏的主子,不應該嗎?你呢?你阿瑪是庶出,你也是庶出。我阿瑪被封為皇太子的時候,你阿瑪還沒出生呢。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無論嫡庶、長幼、貴賤,你阿瑪哪一點能和我阿瑪比?你哪一點能和我比?嗯?”


  “你住口!”乾隆被他戳中了痛處,已經怒不可遏了,早已經忘記了害怕,厲聲的反唇相譏:“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你阿瑪的皇太子早就被聖祖爺廢了,廢了兩次,明發詔諭!全天下人都知道,隻有你還在夢中!”


  “沒錯,我阿瑪是被聖祖爺廢了,可是你阿瑪的皇位就來得清白嗎?沒有他不清不楚的坐上了龍椅,哪輪得著你在這跟我大呼小叫。我懶得跟你費話,你阿瑪做的事,他自己心裏清楚。他這會兒沒準在聖祖爺那為自己狡辯呢,你還不去幫著說兩句!”


  他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毫不遲疑的向乾隆刺來,乾隆猝不及防,慘叫一聲,眼睜睜的看著那鋒利的匕首深深的刺入自己的胸口!


  隨著“啊”的一聲驚叫,乾隆猛的坐起,愣怔了一會,他才緩過神來,原來是一場噩夢。他渾身已經被汗水濕透,貼身的衣服都已經粘在了身上,心怦怦的好像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樣。


  房門“嘩”的被推開,燭台上那根已經快要燃盡的蠟燭猛的一閃,幾乎熄滅。值夜太監和侍衛快步衝進來,見皇上安然無恙的坐在榻上,這才跪下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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