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誰侍候誰
這一天裏,乾隆心亂如麻,思緒萬千。想自己這些日子來,還有過哪些破綻;為富察皇後的深明大義所折服,又為她的體貼關切所感動。
想到她對弘曆的一往情深,對夫妻感情的忠貞不渝,又讓他羞愧得無地自容。
與她相比,自己簡直就是虛情假意,卑鄙無恥。白天心心念念的想著芷蘭,晚上卻換著不同的妃嬪侍寢。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孫靜在門口,怯生生的說道:“主子。”
過了好一會兒,乾隆才有氣無力的說道:“進來。”
孫靜挑簾進了屋,到炕前跪下。
乾隆扭頭看了,說道:“不是跟你說過,以後沒有旁人時,不用跪的嗎,怎麽忘了?”
孫靜兩眼含著淚,顫顫的說道:“主子,已經亥時了,您整整躺了一天,水米未沾呀。”
“奴才知道主子有心事,可是有天大的事,可以慢慢做去,身子骨兒可是要緊的呀。”
“主子就不為了自己,也該為了皇太後,為了主子娘娘,為了天下百姓呀,主子!”
說罷,孫靜磕下頭去,淚流不止。
他的話觸動了乾隆,他想到了自己的雄心壯誌,想到了富察皇後的溫柔關切和殷殷期望,想到自己曾經鼓舞吳波的話。
他猛的坐起身來,對孫靜道:“讓小廚房給朕煮碗麵來。”
第二日,乾隆已經一如往常,又精神飽滿的見人說事,處理政務了。
又過了幾日,一天後晌,批完了折子,他看看時辰,對孫靜道:“你去乾清門給吳波傳旨,讓他下值後來見朕。”
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吳波來了,在門外請見。孫靜不待皇上吩咐,遣散了門外侍候的人,自己遠遠的在門外望著。
吳波進了溫室,徑直奔到案前,拿起茶壺倒了滿滿一盞茶水,端起來一氣兒喝下。
放下茶盞,一屁股坐在小櫈上,雙手對搓著,又放在嘴邊一個勁兒的哈著氣。也不說話,瞅也不瞅乾隆一眼。
乾隆微笑著問他:“你當值第幾天了?感覺怎麽樣?”
吳波也沒回答他的問話,隻是氣呼呼的冒出一句:“領導,我要求調換工作崗位!”
乾隆笑得更厲害了:“就像你那天說我的一樣,你怎麽能好意思說得出口?”
吳波來勁了,瞪圓了眼睛說道:“我怎麽就說不出口?大冷天在外麵一動不動,木樁子似的一站兩個時辰,你去站一站試試!操,我在飯館也沒受過這罪!”
“小吳同誌,我問你,侍衛不值班站崗,還想幹什麽活?天天在屋裏坐著,那叫侍衛嗎?”
“別說你隻是個三等侍衛,禦前行走,就是一等侍衛,也得晝夜輪值站班,一點也不能含糊。”
“你兩天裏才來站這兩個時辰,這麽好的工作,這麽高的工資待遇,上哪找去?多少人想幹都幹不上?你能不能心裏有點兒數?”
吳波讓乾隆說得理屈詞窮,心裏仍是不甘,抱怨道:“一站四個小時,還得一動不動,這,這也太累了!”
“嗬嗬,那些侍衛都習武之人,多少年打熬出來的好筋骨,他們都覺得這些稀鬆平常,誰讓你是個冒牌貨?”
乾隆心裏樂開了花,臉上卻沒了笑容,裝作一本正經的說:“早跟你說過,不跟我幹,我也保你銀子花不完。”
“你自己願意跟我幹的,現在幹了,又怕吃苦。幹革命工作,能這樣挑三揀四嗎?”
每當這樣調侃吳波時,他就打心裏高興。不是他心眼兒壞,願意惡搞吳波,而是每次和吳波這樣聊天,他就覺得又回到了前生,感覺到無比的輕鬆自在。
在這個世界裏,除了吳波,和別人說話,那不是在說話,更像是在演戲,太累了,讓人身心俱疲。
吳波的口氣軟了下來,肯求道:“老大,我這侍衛啥時候能幹到頭啊?”
“早著呢,你慢慢熬吧,尋常侍衛最快也得入值兩年才能輪換出去。因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肯定要比別人快些,但至少也得一年吧。”
看見吳波愁眉苦臉的樣子,乾隆笑道:“你好好表現,別老是勁兒勁兒的和我抬杠。”
“一個月後,我升你做二等禦前侍衛,到養心殿來輪值,就可以鬆緩一些了,經常的偷偷懶,咱倆見麵說話也方便。”
吳波聽了,轉憂為喜,拿起茶壺走過來,給乾隆的茶盞裏添上茶,滿臉堆笑的說:“行,行,老大,我一定好好表現。”
“你早點把我調過來,你後背酸不?我給你捶錘。”
“行了,別虛頭巴腦的了,要捶背有孫靜呢,還輪不到你。”乾隆笑問道:“宅子買了嗎?”
“買了,三進的院子,原來的房主舉家南遷了,就要賣宅子,正好讓我趕上了。何誌遠的也買了,一個小院,房子也還不舊,和我離得近,就隔一條胡同。”
“好,既然宅子有了,就該添丁進口了,使喚的人有了嗎?”
“快別提了,我去!昨天在人市上轉了一頭晌,女孩倒是老多了,你猜怎麽著?能幹活的,都五大三粗,瞅著比我都爺們。瞧著模樣順眼的,都幹不了活呀!”
“怎麽幹不了活?”
“都裹著小腳,自己走道兒都費勁,幹個屁活?這我要是買回家去,誰侍候誰?那小腳,嘖嘖嘖……”
吳波好像還沉浸在痛苦的回憶當中:“我看著就難受,整個兒一個畸型兒童!別說五十兩,白給我都不要!”
乾隆聽了一怔,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是自己慮事不周了,吳波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和自己一樣。
他看著纏足女人那畸型的小腳,哪會有半點美感?隻會惡心反感。
可是,就是這樣的年代。清代以來,纏足之風較之以前更盛,已經蔓延到社會各個階層的女子。
漢人女子,有家裏實在過於貧窮,缺少勞力,不得已給女孩子放開腳的,都是在地裏幹農活出身,可不是五大三粗。
這樣的女子,長大了也很難嫁得出去,要嫁隻能嫁給窮得實在娶不起老婆的人,以後的境遇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