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山打根港
走了近一個時辰,已經是黃昏時分。
夕陽斜斜的照著,將船帆的影子拉得老長,映在波濤起伏的海麵上。
船上升起了嫋嫋炊煙,不久就傳來了炒菜的香味。
在艙內吃過了晚飯,何誌遠又走到甲板上時,見那碩大的太陽已經貼近了海麵,映照得海麵上金黃一片,煞是好看。
當太陽完全淹沒在水中的時候,已經能隱約的看見對麵的瓊崖了。
想等到再近些細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越來越近的瓊崖反而被無邊的黑暗所籠罩,什麽都看不見了。
茫茫大海上漆黑一片,耳邊隻聽見勁風呼嘯而過,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
何誌遠躺在榻上,在昏暗的油燈光線下望著頂棚,偶爾聽見外麵的兵士們說話聊天的聲音。
就這樣躺了不知多久,漸漸的起了困意,他熄了油燈,和衣而眠。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翌日晨起,走出船艙來到了甲板上,隻見旭日東升,霞光滿天。
再向身後已經看不見瓊崖的影子,周遭都是茫茫大海連著天際,戰船已經行駛在碧波萬頃的南海之中了。
起初偶爾還能看見島嶼,幾天以後,進入了南海的腹地,不再有什麽大的島嶼,連小的島礁都很少看到了。
浩瀚的南海之中,白天目力所及之處都是海天一線,晚上耳中所能聽到的都是風浪之聲。
船工們輪換著休息,海船晝夜不停的航行,遇到大些的風雨就收了帆,任戰船隨著海浪起伏飄泊,風浪小些了,找準了方向再接著航行。
好在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狂風巨浪,隻是青菜越吃越少,半個月過後,隻能就著鹹菜、鹹魚和醃肉下飯了。
這時又開始能看見小的島嶼,並且漸漸的多了起來,船工們也更加小心謹慎的掌好船舵,時不時的對照著海圖去觀察海麵,一絲不苟的選擇著航路。
何誌遠知道,已經到了南海的最南部,古稱“萬裏石塘”的島礁群了。
穿過了萬裏石塘,又走了兩天,有人看見前方天際出現了一個黑點,起初大家以為不過又是一個島嶼。
可是隨著戰船向前不停的行駛,那黑點也越來越大,像是海天一線的底色上被點上了一筆淡淡的墨色。
再後來,竟然變成了一大片陸地,自進入南海以來,還從未見過這樣大的陸地,在海上枯燥單調的熬了三十幾天,終於見到陸地了,滿船的官兵都興奮起來。
何誌遠找來向導一問,原來真的是到了蘇?國所在的婆羅洲了(今加裏曼丹島)。
戰船離陸地越來越近,最後連上麵的景物也依稀可見了,沿著陸地東側的海岸線繼續航行,一天以後,終於駛進了山打根灣。
這時正是黃昏時分,一抹斜陽將金色的餘輝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將海灣裏裝點得溫馨而靜謐。
船一駛進海灣,就遠遠的望見臨近海岸處的海麵上滿是密密麻麻的黑點,待走得近了才看清,原來都是遠征軍的水師戰船,足有幾百艘!
甲板上的何誌遠被夕陽照得身上暖暖的,見這麽多的戰船都平安的到了山打根灣,他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頓覺欣慰不已。
船慢慢的向岸邊靠去,岸上已經有遠征軍的水師兵丁在肅立關防。
早有人看到船上打出的旗語,知道這是何軍門的旗艦到了,飛快的跑去稟告阿桂將軍。
阿桂此時正在碼頭上臨時借來充作軍帳的房間裏,和剛剛到達沒多久的兆惠議事,聞聽稟告,兩個人一齊起身出了屋,興衝衝的向碼頭走來。
甲板上的何誌遠早就望見了碼頭上的兩個人,待戰船停穩,搭好了船跳,他第一個下了船,疾走到兆惠麵前行下禮去:“卑職參見中丞大人!”
兆惠笑著扶起他道:“我也是剛到一個多時辰,和阿桂算計著你今天差不多也該到了。”
何誌遠與阿桂相互見過禮,問兆惠道:“船上的官兵們還在待命,如何安排,請中丞示下。”
“官兵和百姓們都可以下船,但天黑之前必須回到船上,”兆惠道:“還有在港口的一應軍規軍紀,讓阿桂差人上船曉諭了他們,就可以下船了。走,咱們去屋裏說。”
兩個人進到屋裏剛坐下,阿桂也進來了,邊揩著額頭上的細汗邊說道:“何軍門你不覺得熱嗎?這地方靠近赤道了,一年四季都不涼快。”
何誌遠笑道:“我在湖北長大,自然比你這北京長大的要耐熱些。”
兆惠也笑道:“說來也怪,滿州人入關一百年了,好幾代人都生在關內,可還是耐不得熱。”
何誌遠問阿桂道:“阿桂將軍見過蘇?國王了?”
“見了,”阿桂道:“皇上寄來的旨意裏附帶著一封給蘇?國王的信,我到了這裏的第二天就帶上通譯去見了他。”
“蘇?國王畢恭畢敬的接了皇上的信,讀過之後笑對我說,上次接了皇帝陛下的信後,我馬上就命人著手籌備糧食,如今十萬石糧食已經全部堆在山打根港的倉庫裏了。”
“我明日就讓人將糧食移交給你,等貴國的船隻進港後,隨時可以裝船。”
“我對蘇?國王說,銀子在後麵兆惠中丞的船上,這十萬石糧總計是多少銀子,待中丞的船到了以後,我們如數付錢。”
“國王笑著說,皇帝陛下的信裏說,是貴國去歐羅巴貿易的商船要裝上這些糧食,從一開始我就不信,現在就更不敢信了。”
“若是商船裝運糧食,還需要皇上禦筆寫信來?”
“十萬石糧食,足夠十萬人吃上三個月,貴國有多少人的貿易船隊能吃得了這麽多糧食?”
“若說買了我們的糧食去歐羅巴販賣,那就更不合情理了,大清立國以後,從來隻是從別的國家買糧食,極少聽說向外賣過糧食。”
“這麽遠的路向歐羅巴販運糧食,賺的錢都不夠途中的耗費,定要賠得血本無歸不可。”
“再說,哪有商船出海貿易,要由巡撫和副將親自出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