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唐夢芙輕盈轉身,深紅色十六幅羅裙灑揚開來,美麗如畫。
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指向癱在地上的楊氏,眼神清洌幽寒,「就是這個假裝暈倒的人!諸位想想,我和張洢賭棋,當時蔣夫人、雄武侯夫人、成王妃都在,我們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張洢是讓侍女回定國公府找她母親楊氏的。石榴圖取到棋室之後,當場便被指出是宋夫人的陪嫁之物,紛紛議論楊氏侵佔宋夫人的嫁妝。如果真是定國公給的,那侍女怎會一聲不響,不為楊氏辯白?可見定國公是在撒謊,畫不是他取的!」
「給張洢取畫的人是楊氏,不是定國公。明明掛著四幅畫,芙蓉蘆雁圖既和芙蓉頭釵相對應,畫的又是秋日風光,取芙蓉蘆雁圖才是應景。以楊氏的聰明才智,難道她不知道芙蓉蘆雁圖才是最合適的一幅畫么?她當然知道。可她不敢取芙蓉蘆雁圖,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幅畫是假的,真畫已經被她賣了!」
唐夢芙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說出來的話卻是犀利鋒銳,毫不留情。
定國公抹著頭上的汗,「唐姑娘,話不好這麼說的,我沒有撒謊,畫真是我取的……」
「定國公,我勸你算了吧。」唐夢芙很乾脆的打斷了他,「眼下最要緊的事是追問出楊氏究竟把真畫賣到了哪裡,以及如何贖回如何善後。這樣的要緊關頭,你那些不疼不庠的善良體貼於前事無補,無後事無益,請暫時收起來吧。」
定國公又羞又愧,無地自容。
太夫人恨鐵不成鋼,「你啊你啊,幾十歲的人了,還不如個小姑娘!」
張洢抱著暈倒的楊氏掉眼淚,「唐夢芙你夠了啊,就你知道的多,你還有完沒完了?我娘都暈倒了,她這都是被你氣的!」
雄武侯夫人沒好氣,「真暈還是假暈啊?別是裝的吧?」
張洢眼如泉涌,「我娘怎會裝暈?自然是真的。」
雄武侯夫人哼了一聲,「讓我試試!」伸手猛掐楊氏的人中。
楊氏吃痛不過,悶哼一聲,緩緩睜開眼。
她要是敢不睜開眼,雄武侯夫人再狠狠掐幾下,能把她皮給掐破了。
雄武侯夫人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
「唐姑娘,你,你不能血口噴人啊。」楊氏嬌弱的、可憐兮兮的,一幅被唐夢芙欺負了的委屈模樣。
定國公看在眼裡,心一陣陣的疼。
張洢嗚嗚哭,「瞧瞧我娘被你欺負成啥樣了,嗚嗚嗚。」
唐夢芙饒有興緻的彎下腰,「我怎麼血口噴人了?」
楊氏愈發柔弱了,氣若遊絲,「你,你污衊我,你污衊我……」
唐夢芙:「如果我沒記錯,你很早就暈過去了吧?當時我只說了,定國公府那個取畫給張洢的人,就是知道真相的人,就是把真畫掉包成假畫的人。之後你便暈過去啦,才被掐醒。這就很奇怪了,我接下來的話你暈過去了應該聽不到才對,那你怎會才醒過來就說我污衊你?你昏過去了也能聽到我說話不成?」
楊氏被唐夢芙問住,柔弱可憐也裝不下去了,眼神慌亂,「我,我……」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張洢忿恨的瞪著唐夢芙。
唐夢芙不理會她,也不再和楊氏廢話,「老國公爺,老夫人,太夫人,只要幾位老人家狠得下心,事情就很好辦。定國公不是一直堅持畫是他取的,和楊氏無關么?那麼,要負責任的應該是他。」
齊國公和齊國公夫人都對太夫人道:「弟妹,兒子是你的,你說。」
太夫人沉吟良久,終究還是狠下了心,「張克,畫是你保管的,責任便應該由你承擔。你不說真畫的下落對不對?你給我到祠堂跪著,一天說不出便跪一天,兩天說不出便跪兩天,若是一輩子說不出來,你便跪死在那裡!」
定國公大驚,「母親!」
太夫人嚴厲的看著他,「快去!」
定國公含淚跪下磕頭,「是,母親。孩兒這便到祠堂罰跪。」
楊氏腦子嗡的一聲,險些沒急得真的暈過去。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
定國公是不能吃苦的。讓定國公為她花些銀子,定國公會很樂意;讓定國公為了她吃苦,為了她到祠堂罰跪,定國公不記恨她才怪。
自從老定國公去世,定國公繼承了爵位,這十幾年來一直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莫說跪上一天兩天了,就祠堂那硬邦邦的磚石地,定國公跪上一兩個時辰就要吃不消了。他哪受得了這個?
楊氏迅速的權衡過利弊,心一橫,罷罷罷,認了就認了吧,寧可認了掉包宋夫人留下的陪嫁,也不能讓定國公受苦,讓定國公因此對她生出厭惡之心。
定國公在太夫人面前磕了頭,垂頭喪氣的要往外走。
楊氏也不裝柔弱了,爬將起來,一把抱住定國公的大腿,「且慢,國公爺,我有話說。」
定國公一向是很憐惜她的,就算到了這個時候對她也不錯,悄悄使了個眼色,示意楊氏放開他。
楊氏凄涼的笑了。
是,定國公現在還愛她憐她,等到祠堂那硬磚地跪上兩個時辰之後,還會這樣么?跪上兩天之後呢?只怕想起她就怒了吧?
楊氏拉著定國公不許他走,對著上首連連磕頭,「母親,事情都是我做的,和國公爺無關,還請母親饒了國公爺。」
「唉,我都已經認下來了,你又……」定國公頓足嘆氣。
「國公爺,我知道你愛惜我,可我不能讓你為了我受罪,我捨不得……」楊氏跪在地上仰望定國公,身姿纖弱,滿眼都是深情愛慕。
唐夢芙嫌棄的撇撇嘴。
幸虧今天一直在忙活,吃的不多,否則真要被這兩個人噁心的吐了呢。
「快說,真畫你賣到哪兒了?」雄武侯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見楊氏終於開口,大聲喝問。
「果然是你賣的。」成王妃難掩憎惡之色。
「娘,你不要胡說啊。」張洢慌了,跪爬到楊氏身邊,小聲央求。
楊氏推開張洢,珠淚滾滾,「母親,國公爺,我……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呀,都是被形勢逼的!楊家貧寒,要和定國公府這樣的富貴人家做親家,單是年節來往的禮單便是犯愁的。阿劼身子又不好,常又請醫延葯,故此我這裡的開銷特別大,年年支大於收。逼於無奈,我才……我才……那三幅畫也不是被賣,只是暫時當了,以後我有錢還要贖回來還給阿勆的……」
「可憐。」定國公一臉同情。
「娘真可憐。」張洢在一旁小聲哭。
「無恥。」成王妃不屑。
「快說哪家當鋪。」雄武侯夫人催促。
楊氏含羞忍恥,取出三張當票,「都是寶昌源當鋪……」
雄武侯夫人看看日期,頭一張是去年的,第二張是今年年初的,第三張是今年九月的,不由的心中起火,「這短短的一兩年裡頭,你就當了三幅名畫!若是再不揭出來,怕是這張石榴圖也保不住了吧?」
楊氏被奚落得滿面飛紅。
雄武侯夫人把當票拿給太夫人和齊國公、齊國公夫人看了,齊國公夫人驚訝,「兩萬兩銀子就要上當鋪了,弟妹,定國公府不至於這樣吧?」
太夫人苦笑,「大錢我管著,小錢還是鬆散的,也不知咱們這位定國公夫人是有多少了不得的開銷,一年幾萬兩銀子,還不夠她花的。」
「母親,我也是為難的呀。只怪楊家寒素了些,要和定國公府做親家,煩難之處實在太多……」楊氏哀哀哭泣,為她自己辯解。
齊國公夫人寒磣她道:「這還不容易?你退回去做妾,楊家不就不為難了?你不就不為難了?楊家不用和定國公府禮尚往來,定國公府沒準兒還能常常打賞楊家呢。」
齊國公夫人這話好似一記記耳光抽在楊氏臉上,楊氏那張保養得光滑細膩的臉火辣辣的,羞於見人,伏在地上,哭得氣噎淚乾。
太夫人拿過當票看了,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齊國公夫人催著她,太夫人才叫過一個得力的管理章來,讓他拿著當票到當鋪贖畫去了。
章管事是拿著銀票去的,三幅畫當天就贖回來了。章管事回道:「那當鋪知道是國公府的夫人來當,不敢怠慢,這三幅畫一直有專人保管,日日夜夜不敢合眼。」太夫人讓唐夢芙看畫,唐夢芙展開仔細瞧了,細微之處一一比對,「這方是真跡了。」
太夫人鬆了口氣,「大哥,大嫂,這三幅畫勞煩你們收起來,回頭和別的產業一起交給阿勆。」
齊國公夫人問:「還有石榴圖呢?」
太夫人冷笑看著定國公,定國公硬著頭皮和唐夢芙商量,「唐姑娘,不管價錢多高,這幅石榴圖我一定跟你買了。求你開個價。」
這定國公也是不容易,花大價錢買幅畫,還得求著唐夢芙。
唐夢芙絲毫也不跟定國公講客氣,獅子大開口,「我這個人吧,才從鄉下到京城,沒見過世面,看著什麼都稀罕。聽說京城的富貴人家在西山都有別院?我沒有,大夏天的也不能到山裡避暑,怪不高興的。」
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掩口笑。
芙兒辦完正事,消遣起定國公來了啊。
齊國公和齊國公夫人也瞧得有趣。
定國公忙道:「這個不難。唐姑娘,我在西山恰巧有處別院,是我自己私人的,並不是定國公府公中的產業,我完全可以做主。唐姑娘,那別院今天便可以給你。」
楊氏還跪在地上哀哀痛哭呢,定國公這話把她給驚著了,悄悄拉定國公的衣擺,「國公爺,那別院不是說好了給我侄子住的么?」
定國公這時候哪有心情跟她解釋這些,唯恐唐夢芙改口不答應,推開了她,殷勤看著唐夢芙。
唐夢芙掰起手指頭認真算帳,「這有了別院,總要養些管家、侍女、花匠、護衛什麼的,還要常常在別院請客,花費可是不小。我家窮啊,沒有錢,這些開銷從哪裡來?我家又沒有名畫可以讓我去當。」
楊氏聽著前頭那些話還好,聽到最後一句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我家又沒有名畫可以讓我去當。
這話真是誅心,唐家這個小丫頭太可惡了……
「我給唐姑娘十萬兩銀子。唐姑娘有了這十萬兩銀子,打理別院便不難了。」定國公還不等唐夢芙開口,自己便提出了具體數目。
楊氏和張洢抱在一起,睜大了眼睛。
要了別院,還要十萬兩,搶錢啊!
唐夢芙想了想,「這是我到京城之後得到的第一個彩頭,對我而言,意義重大。本來我是不打算出手的,無論多少錢也不出手。可定國公這麼有誠意,又是長輩,我也不好意思拒絕……」
「那就說好了,成交,成交。」定國公喜出望外。
「好吧,成交。」唐夢芙慷慨大方的點了頭。
別院是定國公自己的,銀子他卻沒有,只好厚著臉皮去跟太夫人借。太夫人到底還是偏愛這個兒子的,雖恨他不爭氣,但事已至此,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取了銀票給他。
雄武侯夫人和成王妃都笑得不行了。
芙兒這一趟收穫頗豐啊。
唐夢芙拿了銀票之後,卻不急著走,「太夫人,我小時候祖父祖母很疼愛我,可我若是犯了錯,祖父祖母該怎麼罰還是怎麼罰,不會心慈手軟的。祖父祖母說,這樣才是真的愛孩子,如果一味縱容溺愛,那是害孩子了,縱子如殺子。太夫人,不知這話對不對啊?」
可憐楊氏方才還在為別院和十萬兩銀子心疼肚疼,這時又被唐夢芙這番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楊氏怒目瞪著唐夢芙。
你還有完沒完了?風頭你出了,別院和銀子你要到了,你還想怎樣?還想怎樣?
唐夢芙心情很好的沖她扮了個鬼臉。
楊氏捂著胸口跌坐在地上。
太夫人還真的被唐夢芙給提醒了,嘆氣道:「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都知道縱子如殺子,難道這個道理我不明白?克兒,今天這事情你做差了,平時不好好教導女兒,出了事包庇妻子,隱瞞尊長,長此以往還得了?你也是幾十歲的人了,做人做事還這麼糊塗,娘雖捨不得,也得讓你長長記性。你和楊氏一起跪祠堂去,你跪在祖宗牌位前好好想想,你做的這些事,對得起張家的列祖列宗么?」
「是,娘。」定國公一臉慚愧的跪下磕頭。
楊氏暈。
她就是為了不讓定國公受苦才決定把真相說出來的。為什麼她都說了,太夫人還要罰定國公?太夫人一向是溺愛定國公的啊。
「母親,這全怪我,您老人家罰我吧,饒了國公爺。」楊氏苦苦哀求。
太夫人臉上閃過猶豫之色。
她是母親,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捨不得親生兒子吃苦。
齊國公緩緩站起身。
他身材高大,神情威嚴,站在那兒跟座小山似的,很有壓迫感。
定國公打了個羅嗦。
齊國公的厲害他是知道的,太夫人動不動就心軟,齊國公可不會。
齊國公夫人也跟著站起來了。
齊國公沉聲道:「賣了三幅畫,罰跪三天三夜。」
他話不多,卻很有力量。
齊國公一開口,太夫人長嘆,「大哥說的對,是應該罰三天三夜。克兒啊,你長長記性,以後可別再做糊塗事了。」
定國公苦著一張臉唯唯答應,「謝大伯教訓,謝母親教訓,克兒尊命。」
楊氏聽到罰跪三天三夜,嚇得幾乎沒暈死過去。
祠堂那種地方罰跪三天三夜,單她一個人也夠折騰的了,得讓她去掉半條命,更何況再加上定國公?定國公因為她受了這個罪,受了這個罰,以後還能跟她好么?還能么?
楊氏沉悶的低叫一聲,昏倒在地上。
太夫人對定國公可能會心軟,對楊氏卻不會。知道楊氏昏倒了也沒放在心上,命人拖了楊氏送到祠堂。
楊氏到了祠堂之後悠悠醒轉,見定國公直挺挺的跪在那兒一動不敢動,很認真的在罰跪。
楊氏心如刀割,掙扎著爬到定國公身後,從身後抱著他,淚如雨下,「國公爺,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定國公把她的手撥開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跪好。」聲音竟然和平時大不一樣,很有些威嚴。
楊氏心裡七上八下,臉上展開了一個柔弱的、招人憐惜的笑容,「是,國公爺,妾這就跪好。」
楊氏不敢再哭鬧,悄悄抹掉淚水,和定國公一起端端正正跪下。
祠堂的地很硬,定國公和楊氏又跪得筆直,那當然是很不舒服的。
楊氏沒跪多大會兒,便覺得膝蓋生疼,腰也是生疼,心中叫苦不迭。
她曾經是吃過苦的,但這十幾年來日子過得太舒服了,這一罰跪,她竟然已經吃不消了。她都已經吃不消,定國公會怎樣?
楊氏偷眼看定國公,只見他如同泥塑木胎般沒有表情。楊氏不知定國公這會兒究竟有多憤怒多生氣,心裡像有把火在燒,別提多難受了。
「國公爺,我真的是逼不得已,我有難處……」楊氏楚楚可憐。
平時她一賣慘,定國公總會心軟的,今天定國公卻嚴肅的道:「你以為跪祠堂是什麼?還有人陪著你聊天不成?」
楊氏頭皮發麻,「是,是,我錯了,再不敢了。」老老實實跪好,再不敢跟定國公撒嬌撒痴。
天漸漸黑了,祠堂里沒有燈火,黑漆漆的。
楊氏跪得雙腿發麻,渾身難受,想哭又不敢哭,也不敢跟定國公傾訴什麼,苦不堪言。
楊氏很想暈過去,從前她一暈過去定國公總是很心疼的。但今天她卻不敢,她不知道定國公現在到底是什麼心情,便不敢冒然行事。
萬一定國公現在正煩她惱她,她再不合時宜的暈了,豈不是讓定國公更不喜歡她?這可不行。她這輩子靠的就是這個男人,她不能觸怒他,一定不能。
楊氏雖然累極倦極,雙腿都麻木了,還不敢有絲毫懈怠。
跪好,她一定得跪好,定國公吩咐過了,她就一定得跪好。
直挺挺的跪了不知多久,楊氏身子彷彿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靈魂彷彿已經出竅,在空中凄苦的飄來飄去。
真苦啊,撐不下去了,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外面響起腳步聲,還有隱隱約約的燈光。
楊氏恍恍惚惚聽到兒子張劼的聲音,忍不住流下滾燙的淚水。
「爹,娘!」門口有燈籠的光亮,張洢搶先跑了進來。
「爹,娘。」張劼跟在後面,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劼兒。」楊氏看到她的寶貝兒子,像看到救星似的,柔弱的伸出雙臂。
張劼忙快走兩步扶著她,「娘,您沒事吧?」
張洢含淚拉定國公,「爹爹,您起來用晚飯吧。」
定國公依舊直挺挺的跪著,「誰讓你們來的?不許胡鬧,快回去。」
張劼忙道:「爹,是祖母是我們來的。祖母她老人家說了,讓爹和娘用過晚飯之後,再接著罰跪。」
定國公依舊跪在原地不動。
張劼和張洢擔憂的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定國公才癱坐在地上。
楊氏吃不消,他也吃不消,身體都快要不是他自己的了。
張劼和張洢含淚替定國公、楊氏按摩身體,過了好一會兒,定國公和楊氏才算是能動了,提起筷子吃飯。
「劼兒,你沒替爹和娘求求情么?」楊氏滿懷希望的問道。
張劼沉默了片刻,替楊氏夾著菜,柔聲道:「娘,您多吃點兒,才能有力氣……有力氣接著罰跪……祖母說了,您晚上不許睡……」
楊氏呆了呆,筷子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