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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唐夢芙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宴會居然玉成了兩樁上好的姻緣。


  一對是唐茜跟談和銘,一對是黃寶珠和張勐。談和銘不能喝酒,才喝了兩杯他就逃席了,一個人跑到了藏書樓。到了藏書樓之後,找著了一本講奇門遁甲的書,他就津津有味的看起來了,還要了張紙塗塗劃劃。恰巧唐茜也來了藏書閣,唐茜愛讀書,

  涉獵甚廣,對周易也略知一二,瞧見談和銘亂塗亂抹的東西就隨口點評了幾句。談和銘不服氣,和唐茜爭論,最後兩人誰也沒說服誰。


  談和銘是個倔強性子,非要把這道理跟唐茜講明白了不可。當天沒說清楚,後來他打著拜訪唐夢龍的旗號到成賢街去了幾回,一來二去的,他和唐茜越來越熟,也越來越投機。單氏親自去見了黃氏,提了談和銘和唐茜的婚事。黃氏又驚又喜,卻也委婉的向單氏說明唐茜是庶女。單氏嘆道:「我也打聽過,七姑娘的出身我是知道的。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有心裡話也不瞞你。說實話,七姑娘這庶女出身我也覺得不美,但我和外子商量再三,還是覺得姑娘的人品性情更要緊些。七姑娘性情單純,心地良善,做次子媳婦兒是很合適的。況且她酷愛讀書,和我那二小子言語投

  機,這便更難得了。」


  黃氏大喜。


  她自從逃難路上認識了單氏,之後便一直和單氏交好,知道單氏是寬容厚道之人。唐茜若嫁給談和銘,別的暫且不說,家裡先能有個好婆婆。唐茜生母早亡,唐二爺子女眾多,對唐茜雖也疼愛,卻不是很重視。這些天唐茜一直住在成賢街,黃氏照顧她久了,知道這姑娘是個省事的,對她頗有幾分憐惜。唐茜若能有個好人家,那黃氏只怕比唐二

  爺這親爹還更高興呢。


  「茜兒這個孩子樂天知命,除了出身不如人,其餘的挑不出毛病。」黃氏這位嬸嬸熱烈的誇獎著唐茜。


  單氏笑,「長子媳婦還是要能幹些的,次子媳婦性情恬淡最好。」


  黃氏知道單氏的大兒子談敬銘已經迎娶了葉次輔的五孫女為妻,會意的笑道:「可不是么?小兒子媳婦是要這樣才好。」不爭不搶,何等的省事省心。黃氏送走單氏,當晚和唐四爺商量過後,次日一起到柿子巷說了這樁婚事。唐二爺驚訝,「茜兒說給談家二小子?談家怎麼會相中茜兒的?」談華和唐大爺是同年,如今在吏部考功司任職,不論資歷還是官


  職都比唐二爺高。唐二爺不大明白,為什麼談家嫡出的小兒子會說給唐茜這個庶出的姑娘。


  「茜兒飽讀詩書,談家喜歡有學問的姑娘。」黃氏笑道。


  唐二爺自得的笑,「這倒也是。茜兒琴棋書畫俱通,也算一個小才女了。」


  唐二爺欣然同意了這門婚事。二太太沈氏有些鬱悶,不明白為什麼她嫡出的唐苒還沒著落呢,唐茜倒終身有靠了。但談家無論門第、家風、人品都挑不出毛病,二太太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只有點頭。


  唐茜和談和銘定了親。因為唐茜上頭還有四姑娘唐苒、五姑娘唐茉沒出嫁,唐茜只是親事定了,婚期定不下來,要等兩位姐姐。談家倒也不著急,因為談和銘年紀並不大,便是再等個三年兩年也等得起。三姑娘唐芊和四姑娘唐苒還好,雖然覺得談家確實是好人家,可唐茜要嫁的是小兒子,想必嫁過去也不能主持中饋,只能做個聽話馴順的次子媳婦罷了。唐芊、唐苒並不羨慕,只不過做姐姐的被做妹妹的

  搶在了頭裡,心中略感不快。五姑娘唐茉真是氣得不行。同樣是唐家庶女,為什麼唐茜就能跟著唐四爺一家人住到成賢街,一個人佔了一個寬敞的院子,她唐茉卻只能擠在柿子巷這狹窄的閨房當中?為什麼唐茜這麼快便找到了如意郎

  君,而她這個做姐姐的連提親的人都極少上門?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唐茉背地裡向黃氏訴過苦,暗示二太太沈氏做為嫡母不喜歡她,不為她考慮,又趁機向黃氏獻殷勤,「八妹妹出閣了,四叔四嬸在家裡一定寂寞,我願意住過去陪四叔四嬸、孝順四叔四嬸。」黃氏婉言謝絕

  了。


  黃氏願意照顧唐茜,一則是因為唐茜和唐夢芙談得來,二則是因為唐茜沒娘的孩子可憐,三則就是唐茜事少省心,不鬧人。若是換了唐茉這樣的,黃氏可受不了。


  唐茉那雙眼睛骨碌碌亂轉,好像無時無刻不在算計人一樣。黃氏是直爽性子,哪願意和唐茉這樣的人打交道。唐茉被黃氏拒絕之後,自憐身世,去向她父親唐二爺哭訴了一回。唐二爺不悅,「柿子巷是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不成?柿子巷這是你祖父留下的宅子,成賢街卻是你四嬸的陪嫁。你臉皮得有多厚,才放


  著自家的房子不住,一定要去住你四嬸的陪嫁宅院?」


  唐茉被罵得灰溜溜的,從此再不敢隨便向唐二爺告狀了。談家。談華和單氏把談和銘的親事定妥,夫妻二人都是長長鬆了一口氣。單氏苦笑,「幸虧那一段時日過去了。唉,當初敬銘偷偷找了你,和銘卻纏上了我,兄弟二人都想娶唐姑娘為妻。我唯恐他們兄弟二

  人因此生份了,日夜發愁,白頭髮都多了幾根。」談華憶及往事也是心驚,「兩兄弟要娶同一個女子,做爹娘的可有多擔心?那時劈頭蓋臉一陣痛罵把他倆罵住了,幸好和銘年齡小,只不過是一時衝動,敬銘也好像是放下了,和他媳婦兒相敬如賓,我這顆

  心方能安生放回肚子里。」


  「總算過去了。」夫妻二人回想之前那段歲月,很是感慨。


  幸虧他夫妻二人做了正確的決定,幸虧談敬銘、談和銘並沒為因為唐夢芙而反目,幸虧幸虧。黃寶珠和張勐的緣份也是奇特。張勐年輕不會喝酒,喝酒多了一個人溜了出來,想到外面吹吹冷風醒醒酒。誰知昏頭昏腦的走錯了路,不知怎麼地轉到大花廳外頭了。黃寶珠出來更衣,兩人在一條小路上走了個面對面。張勐見眼前有位姑娘,知道自己走錯路,就慌了,急急忙忙掉頭想跑,結果一個不小心撞到樹上,被尖刺刺破了手。黃寶珠在錦晴樓上看過張勐舞刀弄槍,知道這是張勆的客人,倒不害怕


  ,取出手帕遞給他,讓他包紮手上的傷口。之後黃寶珠便悄沒聲息的走了。


  張勐酒醒之後,想起黃寶珠溫柔的眼睛,溫柔的小手,很有幾分留戀。


  他拿了手帕求蔣夫人幫他找人。蔣夫人見手帕上綉著顆寶珠,又細細問了那位姑娘的神情舉止,猜測應該是黃寶珠。張勐知道是誠勇伯府的姑娘、唐夢芙的表姐,便打著向誠勇伯討教的名義到伯府拜訪。去的次數多了,終於有機會再次


  見到黃寶珠,借著還手帕的由頭搭上了話。這兩個年輕人一旦有意,家裡的長輩再沒有不贊成的。誠勇伯一向敬重齊國公,孫女能嫁到齊國公府他可真是高興壞了,齊國公和齊國公夫人也喜歡黃寶珠,「溫溫柔柔的,一看就是好脾氣的姑娘,配阿勐


  這急性子的孩子正好。」


  張勐不由的咧嘴笑,「我要是娶了黃家姑娘,那六哥是不是得叫我表姐夫啊?」


  黃寶珠比唐夢芙大,是表姐。


  蔣夫人啞然失笑,「傻孩子,這怎麼可能?芙兒和珠兒是嫁到咱們張家的,這稱呼自然依著咱家。你六哥還是六哥,六嫂還是六嫂,以後你媳婦也得叫六哥六嫂。」


  「占不了六哥的便宜了。」張勐有些失望。


  蔣夫人逗他玩,「那這個媳婦兒你還娶不娶了?」


  「娶,娶,娶。」張勐嚇了一跳,連說三個娶字。


  蔣夫人忍俊不禁。


  張勐和黃寶珠定了親,婚期是明年五月。


  這兩樁婚事一成,唐夢芙極有成就感,「我才開了一次宴會,便玉成了兩樁上好姻緣,簡直太厲害了。我以後要多多的請客了,一個月大宴賓客一次,每次成兩對,世上的痴男怨女都該感激我了。」


  「芙妹妹,你這樣不好。」張勆正經八百的樣子。


  「哪裡不好了?」唐夢芙調皮的沖他扮個鬼臉。張勆說的跟真的似的,「芙妹妹你看,你一個月大宴賓客一次,一次成兩對,就是說你一年能玉成二十四對,十年能玉成二百四十對,百年能玉成二千四百對。這樣一來,月老豈不是閑著沒事做了么?月老


  多可憐。」


  唐夢芙眉眼彎彎。


  「我也很可憐。」張勆一臉哀怨的看著她。


  唐夢芙更想笑了。


  她這幾天……身子不方便,兩人雖是同床共枕,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常用這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她。


  「再過兩三天便好了。」她柔聲哄他。


  「還有六到九個秋。」張勆精確的計算,「一日為三秋,兩三天便是六到九秋了,何其漫長。」


  唐夢芙笑得花枝亂顫。


  張勆也笑,抱過她,溫暖手掌伸到腹間替她揉肚子,「肚子笑疼了沒有?」唐夢芙舒舒服服靠在他懷裡,「還好啦。勆哥哥,我說不定真能替月老做不少事呢。除了你弟弟,我表姐堂姐,還有談家姐姐,其餘的人若和咱家有緣,我也可為代為操心。崔青雲暫時是不行了,他心地雖


  好,嬌養太過,什麼也不會,還是等他學些本事之後再說吧。平王雖然略有些陰鬱,還是位英俊少年……」


  張勆不動聲色從桌上的果盤中取過一塊蜜梨送到她口中,「秋天吃梨好。芙妹妹,多吃梨。」唐夢芙開心的吃著,「汁多脆甜,味道甘美,好蜜梨。對了,方才我話沒說完,平王的婚事咱們是得替他留意,崔太后還打他主意呢,萬一哪天被逼著娶了崔家的姑娘,多悲慘。平王可是一點兒也不喜歡她


  們……」


  張勆又拿一聲蜜梨餵給她,「好吃對不對?那多吃幾塊。」一塊接一塊不停的喂,唐夢芙都顧不上說話了。


  唐夢芙忽地嘆了口氣,「至今也沒有查到宮裡接頭的是人。到底是誰要害含黛?這個若查不出來,她一直不能認祖歸宗,多難受啊。」張勆安慰她道:「成傑在王成家裡搜出一個巴掌大的西洋琺琅首飾盒,物件兒雖不大,卻精工無匹,華美非常。據王成的妻子供稱,這是王成早年間送給她的,可成傑找識貨的人看了,說這西洋琺琅首飾盒

  市面上沒有,是靖和初白衣大食向朝廷饋贈之物。也就是說,找到這個送首飾盒給王成的人,一樣也能順藤摸瓜找到真兇。」


  「真好。」唐夢芙心情雀躍。


  當年的事查明白了,找到真兇,繩之以法,之後含黛便能恢復她平王府郡主的身份,不管公開還是私下,都能和平王太妃母女相稱。


  兩人議論著含黛的事,張勆不再給唐夢芙喂梨了。


  「你怎麼不喂我了呀?」唐夢芙隨口問。


  張勆半真半假,「我吃不飽,所以沒力氣喂你。」


  唐夢芙聽他語氣便知他不懷好意,紅著臉啐了一口,轉過臉去不理他。


  晚上唐夢芙想和張勆分床睡,張勆不幹,抱著她一起上了床,「天涼了,你怕冷,我給你暖被窩。」自背後貼著她,胳膊搭在她身上,掌心正好貼著肚臍。


  唐夢芙確實很怕冷,張勆貼在她身後,彷彿一個小火爐般暖洋洋的,唐夢芙安心的閉上眼睛,睡夢中都在笑。


  她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裡她穿著華美的石榴裙在花叢中飛舞盤旋,落花繽紛,景色奇幻美麗,有一俊美男子大袖飄飄漸漸走進欲和她共舞,卻不是張勆……一定不是張勆,張勆身材高大挺拔,這名男子身量沒有張勆高,透著幾分清瘦文雅……落花散去,殿宇深深,寶座上端坐一名男子,身穿袞冕,華服九章,肩挑日月,背負星辰,冕冠前後各懸垂十二條玉串,玉串由五彩藻製成,繽紛華美,搖來盪去,玉串後面隱隱約約是張俊


  秀斯文的男子面龐,卻看不清楚……這人是誰?他座在皇帝寶座上,穿的是龍袍,但他不是靖和皇帝。唐夢芙在延壽宮見過靖和皇帝,身材和這人截然不同。皇帝常年習武,給人以威武雄壯之感,這位卻是文弱書生,看樣子年齡還小,不過


  十幾歲的樣子……靖和皇帝才三十多歲,身體強健,按理說應該能一直坐穩皇帝寶座,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個夢呢?為什麼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個夢……


  唐夢芙一夜裡夢來夢去,早上醒來的時候好像被人打了一頓似的,渾身酸疼。


  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張勆已經不在她身邊,上朝去了。「那人是誰?」唐夢芙努力回憶著昨晚的夢境,「他的面目在五彩玉旒後面若隱若現,看不大清楚,但是我怎麼感覺見過他,我一定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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