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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既然沒用就砸了

  莫北丞是下午兩點接到的電話。  那時候他正在開會,本來打算開完會後給南喬打個電話,沒想到就接到喬瑾槐的電話,「三哥,早上三嫂乘坐的,去旅遊的大巴在停靠休息的時候遇上化雪引起的山體滑坡,車子被推到了下面幾百米高


  的懸崖。」


  莫北丞去過白鷺山,不是一路高速到底,在稻穀口下高速進入山路,道路崎嶇不平,有時候極其狹窄。


  但那裡,的確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雕琢出的天然美景。


  兩面高聳的山峰,雲海、積雪、成片的綠植……


  太陽升起來時,釋放出萬丈的金芒,將山頂的白雪染得通紅一片。


  白鷺山是六年前才申請上的5A景區,這麼多年,除了有些學藝不精的人開車墜下懸崖,還從來沒聽說過有山體滑坡、地震、雪崩這一類的自然災害。


  所以當時南喬說去白鷺山時,他雖然不放心,但也沒有反對。


  莫北丞豁然從位置上站起來,凳子因為他用力過猛的動作直接摔翻在了地上,他瞬間變了的臉色讓會議室一眾人噤若寒蟬。


  男人快步往外走,帶起的風像刀刃一樣颳得人臉生疼。


  助理先他一步將會議室的門打開。


  「車上的人呢?」


  「武警已經趕往搜救了,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話音落下,莫北丞就已經看到喬瑾槐了,他站在辦公室門口,手裡拿著手機,面色緊繃凝滯:「三哥。」


  外套是匆忙間穿的,有幾處還很凌亂,他走過來,跟在莫北丞身側快速走向電梯,「記者已經到了,估計沒一會兒新聞就會播了。」


  莫北丞給南喬打電話,然而聽筒中卻傳來冰冷機械的女聲: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他又撥了另一個號碼,還是如此。


  「shit,」他爆了句粗口,掛上電話匆匆進了電梯。


  按時間來算,大巴應該是在峽谷那一段,也只有那一段路有山體滑坡的可能。


  喬瑾槐看了眼莫北丞,只覺得他眼睛底下有點青,蒼白的臉上壓抑著肆意聳動的某種情緒,像是處在暴躁期又隱忍不發的野獸,他接過他手裡的車鑰匙,「三哥,我來開。」


  莫北丞沒有逞強,他現在的狀態確實不適合長途開車。


  車子開到中途,現場的新聞就出來了,受牽連的不只公司的大巴,還有十幾輛私家車,具體傷亡人數還沒有出來。


  武警已經到了,正在想方設法實施救援。


  五個小時的車程,喬瑾槐硬是三個小時就開到了,車子離出事地點還有一段路就被武警攔下來了,「抱歉,前面道路大面積塌方,暫時不能通行,請繞道。」


  莫北丞抿唇,聲音又冷又沉:「我妻子在受災車輛中。」


  他站在那裡,臉色緊繃,像一棵高大挺拔結了霜的松樹。


  「這裡的都是家屬,」那人用下巴指了指周圍低聲哭泣的人,「不讓你們進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冰雪融化,山體隨時都可能造成第二次滑坡,現在我們的官兵正在進行搶險,你們先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


  莫北丞如何等得了。


  他在部隊這些年指揮過各種抗震救災的現場,那些慘烈,他幾乎不用回想就能自動的出現在他腦海里。


  後面又有一輛武警車開過來,莫北丞的車擋了道,對方不停的摁喇叭提醒。


  這邊的武警官兵已經不耐煩的推他們了,「趕緊讓讓,耽誤了一秒鐘救援,那些被埋在下面的人就多一分危險。」


  莫北丞的目光驟然生冷起來,他第一次後悔,沒有將退伍證扔在車裡。


  喬瑾槐去挪車,莫北丞走開了一步去打電話。


  掛了電話沒一會兒,就有人匆匆從山上下來,撩起警戒帶,對著莫北丞一臉歉意的道:「莫少將,真是對不起,我是武警中尉蔣政煜,我手下的人有眼不識泰山,您快請。」


  莫北丞沒時間糾正他的稱謂,進了封鎖區域后,快速朝著出事地點跑去。


  他雖然已經退伍,但還是在堅持每天鍛煉,很快,那個來接他的武警就被甩在了後面。


  滑坡的面積有點大,車道不寬,僅供兩輛客車錯車而過。


  已經投入搜救了,但因為地方不大,道路旁邊就是懸崖,又要提防二次滑坡,所以很有局限。


  記者被攔在安全範圍之內。


  莫北丞抿唇。


  趕上來的蔣政煜見他盯著那處滑坡,急忙解釋:「滑坡的原因是因為這上面有個私礦,過度採挖,又遇上這幾天天氣驟然加溫,雪水融化導致的土質鬆軟。」


  「有救出來的人嗎?」


  「有四個,但都是在邊緣,沒有完全埋壓,已經送往醫院了,但這後面的……」


  蔣政煜欲言又止。


  但莫北丞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話里的意思。


  離出事到現在已經三個多小時了,即便救出來,也不可能有生命跡象。


  他拿出手機給喬瑾槐打電話,想讓他去查送醫院的四個人裡面有沒有南喬,摁了兩下沒反應,才發現已經自動關機了。


  蔣政煜將手機遞給他,「莫……」莫北丞已經退伍,他再叫他之前在部隊里的軍銜不合適,「莫先生。」


  莫北丞沒接,「你讓人查一下,送到醫院的四個人叫什麼名字,還有,逃脫的那一批人里,有沒有AC的員工……」


  他來,不僅僅是為了沈南喬,還為了那些員工。


  話還沒說完,有幾塊碎石從上面滾下來,他抬頭去看。臉色一變下,急吼道:「都讓開……」


  根本來不及說多餘的話,山上泥土急速墜下……


  好在參加搶險的都是有經驗的武警官兵,沒有百姓,所以莫北丞一喊,所有人幾乎條件反射的朝著安全地帶跑去。


  二次滑坡的泥石量不大。


  也正因為不大,衝擊力小,所以都堆在了路上。


  將埋在下面的人壓的更深了。


  沒等蔣政煜打電話,喬瑾槐就上來了,他是跑上來的,撐著腰喘氣,「三哥,我查了,送醫院裡的四個人里沒有三嫂,AC的員工逃出來了兩個,但是嚇暈了。」


  莫北丞垂在兩側的手都攥緊了,但在自然災害面前,他除了挖和指揮別人挖,什麼都做不了,而且還得小心翼翼的挖。


  他奪過就近一個人手裡的鐵鍬,奮力的挖土。


  蔣政煜接到上面的電話時就聽說了莫北丞來的目的,不動聲色嘆了口氣,「據當時在後面的目擊證人說,有幾輛車被推到了懸崖下邊,其中包括一輛旅遊大巴。」


  但這麼高的懸崖,幾乎毫無生還的可能。


  這句話他沒說。


  因為他說這話時,莫北丞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眼睛是紅的,額頭上和手臂上的青筋綳起,手上拿著鐵鍬,手臂和衣服上都是泥,臉上也沾了點,根本看不出半點傳言中莫三少的矜貴。


  莫北丞明顯是在極力控制著情緒。


  他毫不懷疑,自己這句話說出去,他就會挨個結結實實的拳頭。


  莫北丞握著鐵鍬看了眼山下,半山上霧氣繚繞,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況。


  「大巴上的人下來了嗎?」


  蔣政煜:「……」


  這個當時沒問。


  對方受了驚嚇,說話都哆嗦,他了解了個大概,就讓人扶下去了。


  莫北丞將鐵鍬塞到喬瑾槐手裡,對蔣政煜說:「拿工具,我要下去。」  蔣政煜震驚的睜大眼睛,隨即沉下臉,嚴肅的道:「莫先生,我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我都知道,這種情況下掉下這麼高的懸崖生存幾率幾乎很小,而且現在霧濃,崖底情況我們都不清楚,不知

  道會出現什麼無可預估的危險,更有可能會再次滑坡,而且現在天已經黑了,危險更是無法預估。我們的武警已經從另一處下去了,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而且,莫太太也不一定是和車一起掉下去了……」


  這一片的峽谷是天然形成的,後期也只是修了路,並沒有開發,他們需要自己開出一條下去的路。


  所以耗時有點久。


  莫北丞看著下面一層白霧,低聲囈語:「我倒寧願她是跟著車一起掉下去了。」


  至少那樣還有一絲生的可能。


  他說的很輕,除了站在他身邊的喬瑾槐,其餘人都沒有聽見。


  莫北丞轉身看向蔣政煜,一雙眼睛又黑又沉,帶著不肯妥協的絕對堅持,「我親自下去。」  「不行,」蔣政煜想也沒想便拒絕了,態度堅持,聲音冷硬,「莫先生,你現在已經退伍了,也不是這次搜救的特邀人員,所以我們不會允許你下崖,更不可能給你提供任何工具,請你遵守一個作為普通


  公民的規矩。」


  莫北丞根本沒聽蔣政煜在說什麼,他站在懸崖邊研究了一番。


  霧氣上方的岩石凸起較多,而且還有植被,徒手下去不成問題,下面的看不見,所以無法判定情況。


  只是不知道經過了雪水長時間的沖刷,凸起的岩石有沒有風化鬆動。


  蔣政煜第一次接觸莫北丞,完全不了解,自然不知道他站在那兒一聲不吭的往下看是什麼意思,以為他是被說動了,放棄下崖的打算了。


  但喬瑾槐卻立刻明白他要做什麼,扔了手裡的鐵鍬,一把扣住他的手,「三哥。」


  他緊咬了下牙關,抬手脫了大衣扔給他,「我去。」


  山體可能再次滑坡,岩石可能風化鬆動,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拼經驗拼體力了,而是在拼運氣。


  如果真要堵,拿他這條命跟老天堵。


  莫北丞肯定不會讓他下去,「你沒有徒手攀岩的經驗,體力不足,真要下去,就是兩條……」


  他突然頓住。


  喬瑾槐卻聽出來了,連三哥自己都不抱希望南喬還活著,他下去,只為了帶她上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蔣政煜原本沒注意,後來見他們拉扯,才仔細聽了聽對話內容。


  「莫先生,你這是在玩命。」


  莫北丞淡淡的冷笑,「我玩命的次數多了,不在乎這一次。」


  以前在部隊,搶險救災、出特別任務、真槍實彈訓練,哪次不是在玩命。


  「那就只能對不起了。」蔣政煜退後一步,揚聲:「陳聯、王敬文,看好莫三少。」


  莫北丞眯起了一雙銳利的眼睛,冷漠的哼笑一聲:「你覺得,憑這兩個人能攔得住我?」


  他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屑的意思,或者說,他根本就不屑對他們表露出絲毫不屑的意思。


  蔣政煜不知道莫北丞在部隊里有多厲害,但年紀輕輕能做到少將一職,除了不凡的背景,自身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不管他曾經多麼戰無不勝或讓人聞風喪膽,現在,他的身份只是一個普通的人民群眾。


  他不能讓他下去。


  「攔不住也得攔,莫先生也曾在部隊中,還身居高位,就該理解部隊的規矩,作為一名軍人絕對不能讓群眾涉險,除非今天我們的人都被埋入這泥石流之下。」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的對峙著。


  莫北丞一身筆挺利落的黑色裝束,矜貴淡漠卻彷彿渾身沾著狠厲的血光,讓人戰慄。


  此時的他,身上的氣場全然不是作為AC董事長時候的,而是部隊里,曾經那個讓人敬畏、不敢違逆的莫上將。


  最終——


  蔣政煜敗下陣來,冷著一張臉抬手,「給莫先生拿工具,」又指了兩個,道:「你們兩個,一起下去。」


  莫北丞脫下大衣,只穿了件厚薄適中的襯衫。


  他熟練的套好裝備,又試了試崖邊岩石的堅硬程度,那兩個人也已經準備就緒。


  喬瑾槐不放心,皺著眉叮囑:「三哥,你小心。」


  「恩。」他蹲身準備下去。


  喬瑾槐還要說話,但是放在外衣包里的手機響了,他本來不想接,但現在特殊時期,每個電話都很重要。


  事情才出,公司那邊已經鬧得翻天了。


  他轉身接電話,滑屏時大致掃了眼來電顯示,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腦子『嗡』的一下震了震,像是被人用力撥了下那根緊繃的弦。


  他有短時間的呆怔,忘了反應。


  「三哥,」他豁然轉身,莫北丞已經下去了,那件沾了泥的外套被隨意的扔在地上。


  喬瑾槐急忙跑過去,低頭看著正在伸長腿踩下一塊岩石的莫北丞,語氣不似平常的沉穩,而是帶了些明顯的浮躁:「三哥,三嫂的電話。」


  莫北丞的動作停了一下,伸手——


  喬瑾槐以為是他要接電話,急忙蹲身將手機遞過去,卻見男人雙手扒著路面,用力一撐,一人高的距離,他直接靠著雙臂的力量就起來了。


  他接過電話,「在哪?」


  「三哥,我沒在車上。」


  南喬也是剛看到新聞,她給莫北丞打電話關機,又給章助理打,才知道莫北丞和喬瑾槐在一塊,具體去了哪也不知道。


  他猙獰著臉,沖著她吼了一聲,「我問你在哪?」


  他是真的憤怒了。


  不是氣她沒上車,而是氣她中途下車卻沒告訴他一聲,而且手機還打不通。


  從接到電話那一刻起,心裡的焦灼就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他,打不通她的電話,他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甚至想過,如果她真的出事了——會怎樣。


  這個問題,他想了一路,卻到現在還沒有結果。


  他繃緊身體,眼神冷的像寒冰一樣,也許是因為她好好的,所以怒氣才這麼肆意不加收斂。


  莫北丞雖然憤怒,心裡卻升起了一絲慶幸,慶幸,她沒有上車。


  南喬被他吼得默了幾秒,「在臨江。」


  話音剛落,莫北丞就將電話掛了,將手機扔回給喬瑾槐。


  知道南喬沒事,喬瑾槐鬆了口氣,卻見莫北丞又蹲下身子攀著路面準備下崖。


  「三哥,三嫂不是沒事了嗎?」  莫北丞沒有絲毫停頓的繼續往下,鏗鏘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掉下去的幾輛車裡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如果沒有被泥石掩埋,說不定還有活命的機會,越快找到越有希望生還,從這裡下去是最快的,如

  果還有生還,等武警官兵開了路下來便能第一時間救治。」


  所以,要趕在第三次滑坡之前確定下面的情況。


  「下面說不定還有AC的員工,無論生死,我要將他們帶出來,這是一個軍人……」他頓了頓,「這是一個老闆應該對他們盡的責任。」


  喬瑾槐:「……」


  蔣政煜:「……」


  ……


  營救一直持續到破曉,來這裡的都是旅遊的,所以無法確定一共有多少人。


  陸陸續續的有屍體被人從泥堆里抬出來。


  沒有再第三次滑坡。


  道路狹窄,大型機械進不來,只能靠鐵鍬和小型的挖掘工具,施救難度較大。


  崖下滾落的車輛已經確認了,車上有兩個人,一個是AC的員工,另一個是一輛私家車的司機,均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這次事故,四人重傷、十七人死亡,其中有五個AC的員工。


  後來在下面的人群中找到了大巴的司機,他說當時前面有兩輛車停在那兒拍照,他見車上同事都很興奮,就也停下來給了他們五分鐘休息拍照,他走到了前面抽煙,然後變故就發生了。


  他被嚇得嘴青臉白的,雖然開了很多年的旅行客車,但還是第一次跟泥石流擦肩而過。


  他對莫北丞道:「我見山上有幾塊石頭落下來,第一時間就吼了句『快跑』,但還是沒來得及,滑坡的速度太快了,大家當時完全都懵了。」


  莫北丞一身泥濘,手上也是。


  他抬手壓了下眉心,臉上也沾了些,他轉身看向喬瑾槐將車鑰匙遞給他:「你回公司處理後續,我留在這裡。」


  「好。」


  出了這麼大的事,必須要有個人回公司主持大局,而這裡,莫北丞留下比他留下適合。


  雖然他知道三哥此刻可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回臨江了。


  莫北丞抬頭,最東邊,暗藍的天空漸漸變淺,慢慢溢出了一線金色,雲海翻湧,呈現出和臨江的天空截然不同的蔚藍。


  通知出事員工的家屬來認領屍體,安撫家屬,做一些後續交接。


  等莫北丞忙完回臨江,已經是第二天了,又匆匆趕回公司開記者招待會,和家屬協商賠償。


  等一切穩定,他已經是三天兩夜沒合過眼,加上出事前的一晚,便是三天三夜了。


  但這種強度對他而言,真不算什麼。


  除了心裡那股火氣越燒越旺得不到平息,其他都還遊刃有餘。


  喬瑾槐就不行了,整個人都要癱了,雙眼全是紅血絲,眼瞼下有明顯的青色,臉色疲倦蒼白,嘴唇都乾的起了皮。


  他錘了下莫北丞的肩,「一起去吃個飯,然後回去睡覺。」


  「不了,我還有事。」


  他什麼事喬瑾槐自然清楚,這幾天忙,他和沈南喬連一通電話一條微信都沒發過,好不容易忙完了,肯定要馬不停蹄的趕回去好好溫純一番。


  「嘖嘖嘖嘖嘖,」喬瑾槐又狠拍了一把他的肩:「看得老子都想脫單了,媽的,明天上百合網徵婚,找個女人過情人節。」


  莫北丞笑了笑,走進電梯:「你還用徵婚?要真想結婚,就公司里應徵的人都能從這裡排到一樓大廳了。」


  喬瑾槐啐了一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我他媽總不會兔子都不如吧。」


  …………


  莫北丞到了負一樓的停車場才給南喬打電話,「我在車上等你,下來。」


  這兩天的頭版頭條都是莫北丞,整個設計部也都在討論,莫董簡直帥瘋了。


  南喬知道他已經從那邊回來了,這兩天設計部特別忙,莫北丞也要忙著善後,兩人幾乎沒見過面,昨天早上在樓下碰上了,也是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便匆匆散開了。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南喬還是從他眉眼間看到了冰雪般湛涼的寒意。


  莫北丞的車子很好找,因為他就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抽煙,臉色很淡,兩根手指夾著煙一口一口地抽著。


  面前煙霧繚繞。


  察覺到南喬的目光,他轉頭,目光犀利的朝她站著的方向看過來,眉間攏出了淡淡的褶皺。


  南喬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三哥。」


  莫北丞沒應,單手撐著引擎蓋,乾脆利落的從車上跳了下來,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


  關門的聲音震天響,彰顯出男人此刻的心情並不如他表面表現出來的若無其事。


  南喬清澈的目光微微閃了閃,坐到了副駕駛。


  車子是朝著淺水灣的方向駛的,莫北丞一臉陰鷙的綳著臉,目不斜視的盯著前面的道路。


  現在不是下班高峰期,路上車雖然不少,但都正常行駛,莫北丞又是個開車的老手,見縫插針的事做的駕輕就熟,從AC到淺水灣,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


  南喬好幾次都感覺被嚇得心臟驟停了。


  ……


  車子穩穩的停在門口。


  莫北丞解開安全帶下車,拉開副駕駛的門,直接拽著剛解開安全帶準備要下車的南喬的手進了別墅。


  他走的很快,南喬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她的手腕被他捏的有點疼,忍不住皺眉,「你捏疼我了。」


  桂姐在打掃衛生,看到兩人綳著臉,又是這副模樣進來,就知道兩人肯定是又吵架了。


  果然——


  她剛叫了聲『先生』,莫北丞便說道:「你今天不用上班,下去吧。」


  「是。」


  桂姐以最快的速度出去了,連身上的圍裙都沒來得及摘。


  男人臉部輪廓的線條緊繃,氣息寒涼,等桂姐出去后,才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因為被他鉗著手,而疼得皺眉的南喬。


  他盯著她,「手機呢?」


  南喬大概知道他為什麼發這麼大的火,那種情況,若是換做她,估計也是要生氣的。


  「包里。」她被他鉗著手,沒法去拿,「sorry,那天……」


  莫北丞根本沒有要聽她道歉的意思,只聽她說手機在包里后,便粗暴的扯過她挽在肩上的包拉開拉鏈,從裡面掏出一個淡金色的手機,摁亮屏幕看了看。


  上面有兩條未讀的微信。


  他也沒看,抬手毫不留情的將手機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


  屏幕頓時碎成了蜘蛛網一般的模樣。


  「既然不用來接電話,還拿它來幹嘛?不如摔了省心。」


  南喬從未看過他這般暴躁森然的模樣,俊美的臉微微扭曲,眼眸陰沉,一字一句咬牙道。


  她甚至覺得,男人想摔的不是手機,是她。


  「sorry,我……」


  話沒說完,便被男人粗暴的打斷了,他拉著她手臂的那隻手往後,南喬就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裡。


  落在她腰身上的手用了南喬記憶中最大的勁,幾乎掐得她連呼吸都瞬間滯了滯。


  莫北丞咬牙,語氣透出一種森然刻薄的冷意:「那天你中途下車去哪兒了?」


  如果不是出了泥石流那事,他敢肯定,沈南喬不會給他打電話。


  能讓她藏著掖著去見的人……


  呵。


  他冷笑,溫熱的氣息盡數不落的掃在她的臉上。


  「……」南喬寡淡的臉上有些許不明顯的波動,她垂下眸,長長的睫毛蓋下來,遮住了那雙漆黑眸子里所有的情緒,「陸伯母他們要走了,我去送送他們。」


  莫北丞緊繃壓抑的情緒瞬間全數崩盤,這幾天一直有團火掛在他心裡,這一刻,像被澆上汽油一般,『蹭』的一下冒了出來。


  一個陸家,就足以擊垮他所有的理智和忍耐。


  所以他甚至沒有仔細去分析,沈南喬說的是不是事實,還是只是為了掩蓋某些事情而編造出來的謊言。


  他看著女人近在咫尺的臉,唇角勾起,像是在笑又似乎不是在笑,「好,陸家。」


  莫北丞的手指捏著她的下顎,像是恨不得直接將她給捏碎了一般,他強迫著南喬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男人一雙眸子陰鷙又濃黑,「既然那麼放不下,捨不得,那我就成全你,讓你管個夠。」


  他猛的收回手,推開懷裡的女人。


  這變故來的太讓人觸不及防,南喬幾乎沒有任何防備,直接就被他推倒在了地上。


  地上鋪了地毯,她摔下去時條件反射的用手撐了撐,不怎麼疼,但卻顯得無比的狼狽。


  南喬狠狠的咬了下嘴唇,臉上雖然沒什麼波動,但那雙修長的眸子里卻有無數的情緒在波動,「對不起,三哥,下次不會了。」


  她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只是當時在地下室,手機完全沒有信號。


  但這些,她不能解釋。


  一個字都不能說。


  莫北丞面無表情的當著南喬的面將客廳所有能砸的傢具都砸了。


  滿地的狼藉中,他踩著碎片走過來,眯著眸居高臨下的看了她一眼,「不用道歉,該道歉的人是我,讓你沒機會孝順前男友的父母,不過以後,你有大把的時間。」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只是沒有親口說出『離婚』兩個字而已。


  「……」


  南喬木了一下。


  她沒有摔疼,但這一瞬間,看到莫北丞淡漠如水的神情,她卻覺得剛才摔到的地方如火如荼的疼了起來,從剛開始如針扎一般的疼,變到後面難以忍受。


  「三哥,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說的。


  莫北丞陰沉著臉,沒作任何停留的出了別墅,幾分鐘后,從外面傳來車子駛遠的聲音。


  南喬坐在滿地狼藉的客廳,腦子裡一片亂,像是被鎚子悶敲了兩下,脹脹的疼。


  她抿著蒼白的唇,維持著同一個動作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桂姐叫她:「太太,」


  「太太您怎麼了?摔疼沒有?」


  估計是見她不應,桂姐的聲音略顯得有幾分尖利,卻彷彿穿透了重重的迷霧,讓南喬眼前的混沌驟然清楚起來。


  「我沒事。」


  桂姐將她扶起來,「太太,有沒有傷著哪裡,我去給你拿葯擦擦。」


  「不用了,我沒事,」南喬抽回手,低眸看了看,確實沒什麼明顯外傷,「不是讓你下去休息了嗎?」


  聽她的語氣沒有責備的意思,像只是隨口一問,桂姐才道:「我聽到先生的車子開走了,就過來看看您有沒有什麼吩咐。」


  其實她是見先生臉色陰沉的恐怖,不放心才過來看看。


  「我沒事,你下去吧。」南喬往二樓走。


  桂姐看著一地的狼藉,「我收拾收拾,太太您上去休息。」


  南喬進了二樓的卧室,攤開手心,才發現手腕那一處青了一塊。


  她緊緊閉上眼睛,倒在床上,腦子裡卻亂的很,一會兒是莫北丞,一會兒是那間破舊逼仄、不通風還滿是霉臭味的地下室。


  ……


  莫北丞開車去了喬瑾槐那裡,他本來想去言瑾之那裡,畢竟喬瑾槐連續熬了兩個通宵,今早的臉色看起來差勁的很,但想想,言瑾之最近估計也是焦頭爛額,便算了。


  喬瑾槐還沒睡。


  他從早上到現在連口粥都沒喝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點外賣,然後去洗澡。


  出生以來第一次三天沒洗澡,沒換衣服,他聞著都覺得自己臭了。


  剛洗了澡出來就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外賣,一邊看手機一邊去開門,頭也沒抬的道:「放在餐桌上就可以了。」


  走了兩步覺得跟進來的腳步聲不對,回頭,見莫北丞綳著一張寒霜似的臉走進來,坐到沙發上,雙腿往茶几上一放,整個人靠進了後面的椅背。


  「再點一份。」


  喬瑾槐:「……」


  這模樣,一看便是吵架了。


  他認命的又點了一份,走過去坐下,「我給拿被子,你自己收拾客房。」


  他家裡沒傭人,都是自己來。


  「不用了。」  莫北丞的眸深沉幽冷,即便是這副懶散的模樣坐在那裡,也是一派說不出的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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