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華雄、董璜
第六感這種東西,不但女人有,事實證明,穿越人士更有。而且,通常要比一般女人還敏銳。
這次何鹹的第六感沒有錯,就在西園軍營當中,有一人正在惦記著他。
華安騎著戰馬回到營中,抬頭看了一眼天氣,發現雲層已經很低了,彷彿就要落下來壓到頭盔頂上似的。在前面,幾縷陽光透過城牆般厚實的雲殼,為灰撲撲的天空增添了幾條金線。
然而,那幾條金線絲毫驅散不了華安臉上的陰鷙。自從上次雒陽大街上之事結束后,華安便以為他不會再跟那個何咸有什麼交集。可誰曾想,這段時間不知為何此事又被宣揚到了甚囂塵上的地步。皇城周邊那些最關心政治的破落戶,已然開始打探誰是當日涼州兵的頭目了。
「這件事,若是讓叔父知道了,少不了自己要挨上一頓訓斥。說不定,一頓鞭子都是少不了的。」華安有些垂頭喪氣,他那個叔父華雄的脾性暴躁驕橫,倘若知道是自己在何咸那個失了勢的故大將軍之子面前,丟了涼州人的面子,必然會暴跳如雷。
「只希望,這個傳言早點過去罷。」華安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對付這等傳聞,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在最近這段時間司空大人開始要對何家動手了,還將何苗的屍首肢解丟棄在大街上,這種勁爆的政治八卦,想必很快會掩蓋住那個傳聞。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汗臭和血腥氣便逐漸濃密起來。華雄軍營當中,出現了一撮一撮聚攏在一起的人群。這些人裝備精良,卻志驕意滿,三五人不是聚在一起公然飲酒,便是圍在一起搖骰賭博,叫嚷之聲不絕於耳。
華安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他自己無事的時候,也時常如此。生在涼州的粗野漢子,保不定哪天就會屍首分家,能痛快一天自然便賺了一天。
可再向前走出中軍帳的時候,華安的臉色就變了,遠遠他便聽見皮鞭啪啪作響和粗野的破口大罵:「并州的狗雜種!活該殺千刀的賊胚子,居然敢惹我們涼州人,活膩了是吧?」
帳下全督華雄,生得虎背熊腰,滿臉橫肉,虯髯濃密。在涼州兵團當中,無人不知他的勇猛和暴躁。此時高大威猛的他,在深秋的季節仍舊赤著脊背,狠命將一個士兵吊起來毒打。
華雄每一鞭揮下去,必定帶起一串飛濺的血珠。受刑之兵早挨不住,昏死了過去,縱然如此,華雄猶自不解氣,又一連打了二三十鞭,這才氣喘吁吁地住了手。
聽到身後有響動,華雄猛然回頭,整個人一下透出一股剽悍和煞氣,赤紅的眼睛仿若一頭餓極了的狼,瓮聲瓮氣地向華安問道:「華安,軍營中有人傳聞,雒陽街上丟我們涼州人臉的就是你?」
華安陡然一驚,面色『唰』地一下慘白。他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都已經傳到了軍營當中。
一看到華安這等反應,華雄豈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即拎著那血淋淋的鞭子大步上前,一鞭子就朝華安的臉上抽去:「雜種!你爹是戰死沙場的好漢,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軟蛋!我們涼州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華雄那一鞭又快又狠,絲毫沒念在華安是他侄子的份上留手。華安當即被華雄一鞭子抽翻下馬,倒在地上不住捂著頭翻滾。可華雄一見華安這等慫樣,更是怒從心頭起,一鞭接著一鞭狠命抽下去,伴隨著清脆的聲音飛起一陣塵土,打得華安鬼哭狼嚎。
「雜種!廢物!軟蛋!」華雄越抽越怒,直看到營中士卒都用一種驚異懼怕的眼神看向他時,華雄才反應過來,怒氣沖沖地又一鞭子抽向身旁的親衛吼道:「還愣著幹什麼,拿我的盔甲戰刃過來,去并州軍營算賬!」
那個被吊打的士卒是并州人,呂布自從殺了丁原歸附董卓后,董卓便不斷摻沙子,將不少并州兵都調入了涼州兵營,藉以削弱控制呂布。并州士卒們當然不會大肆宣揚何咸,只是道出了張遼的名頭,故而華雄便以為此事的主角是張遼。
這時候華安已經被華雄抽得只躺在地上亂哼哼,哪裡還敢起來一五一十地將過程告知華雄。可就在華雄穿戴完畢,殺氣騰騰地帶著手下兵馬即將沖向并州軍營時,一名西涼騎士卻忽然馳來:「都督且慢,董校尉有情!」
「董校尉?」
華雄赤紅的眼睛一下亮了:『董』這個姓如今在雒陽可是金貴無比,華雄軍職雖為都督,可這卻不是後來周瑜擔任那等統御全軍的大都督,只是董卓設在軍中的偏裨之位。
他這樣的軍職,比起董校尉而言根本無法同日而語。更不要說,如今雒陽城裡的唯一一個董校尉,還是董卓的親侄子。
「算張遼那狗賊幸運!」華雄怒氣沖沖地丟掉了手中的鞭子,回過頭看向那來請自己的騎士后已點頭哈腰,彷彿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適才的兇悍霸道早丟到九霄雲外:「煩請小哥引路,末將這便前去。」
那騎士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畢竟華雄那副尊容整天一副凶戾霸道,此時忽然把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實在也是件很恐怖的事。
而董璜,惦記何咸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不比董卓,董卓雖出身縣尉之家,但少年時便入羌胡之地遊歷,幾番生死摸爬滾打,一身戰功也是實打實拿命拼出來的。
可董璜出生時,董家已然崛起,錦衣玉食的董璜在男丁稀少的董家自小便頗得寵愛,養成了一身驕縱跋扈、睚眥必報的脾性。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他,何曾受過哪怕一點點的不順心?
可那個何咸,非但將他打得跟狗一般,更巧言令色讓自己的叔父當著滿司空要員的面,重重責打了他三十軍棍!
司空府上的那一幕屈辱,無時無刻不啃噬著董璜的五臟六腑。養傷的這些時日,他更是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身體和心理的雙重仇恨,早已讓董璜將何咸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難安。
前些時日,聞聽何咸竟然殺了何進舊部張璋、伍宕,董璜簡直欣喜若狂。他最喜歡看何咸狗咬狗,順便他還可以痛打落水狗。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幾番差人聯絡涼州將校攻訐何咸,只換來了董卓一句不痛不癢的回復:「好好養傷,軍營之事暫不用你勞心。」
這樣的回復,讓董璜對何鹹的忌憚之心愈加濃重。他看得出來,何咸不知用了何等手段,蒙蔽了自己的叔父,更挑撥淡了自己與叔父的感情。
這樣的發現,使得董璜意識到仗著董卓的寵信殺死何咸已然不可能,他必須用更迅速、更徹底的方法解決何咸。
終於,雒陽一事上,他瞅到了機會:涼州第一猛將華雄,殺一個何咸,豈非跟殺一隻雞般輕鬆?
而且,董璜相信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說服華雄那個莽夫去辦這件事兒。由此,在等待華雄的這段時間裡,董璜便陰陰地瞪著自己那雙鼠目,不時閃過一絲絲怨毒仇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