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草原狼
呼韓邪單于歸庭數月，罷兵使各歸故地，乃收其兄呼屠吾斯在民間者立為左谷蠡王，使人告右賢貴人，欲令殺右賢王。其冬，都隆奇與右賢王共立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發兵數萬人東襲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兵敗走，屠耆單于還，以其長子都塗吾西為左谷蠡王，少子姑瞀樓頭為右谷蠡王，留居單幹庭。
——《漢書·匈奴傳》
「你說，這好端端的黃羊咱不打，偏偏都趕到這裡，放它們一條生路嗎？多好的肉啊。」年輕的匈奴士兵一邊跟老巡邏長抱怨著，一邊「嗷嗚，嗷嗚」地叫了兩聲。那一小群機敏的黃羊慌忙竄到草原深處去了。
「別急別急，」老巡邏長呵呵笑了兩聲，「過一陣子不用你動手，分配黃羊肉給你吃，不過羊皮少一些，很多都被扯爛了。」
「誰打的？」巡邏兵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非常好奇。老巡邏長只是笑著搖了搖頭：「上邊從沒說過，領肉就是了。」他隨即壓低聲音：「但是老獵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狼咬的。也有一部分是箭射的。」
狼？箭？太陽逐漸西沉，陽光萬丈，輕柔地灑在草原上，發出金黃色的光芒。不過只一刻天就黑下來來，彷彿陽光突然就不見了。遠處彷彿傳來低沉的野獸嚎叫聲。年輕的巡邏兵不禁打了個寒顫。
老巡邏長善解人意地把自己的毯子給他披上了。「巡邏長，咱生堆火吧。」士兵提議。
「不行。」這次巡邏長答的很乾脆。「草原的哨兵要像潛伏在深夜的狼一樣，悄無聲息。」
年輕的士兵又想到巡邏長下午時說過的話，忍不住好奇，低聲問道：「為啥黃羊被狼咬死了，還能到咱們草原匈奴人的手裡？」
「你聽說過草原狼軍團嗎？」老巡邏長問道。
年輕的士兵驚奇地叫了起來：「草原狼軍團，草原的守護神！長輩說草原遇到外敵入侵的災難時，草原狼軍團就會護佑我們草原人。但從來沒有人見過它們。怕不是個傳說吧？」
老巡邏長疑惑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但是傳說廣袤的草原和沙漠深處，就有成群結隊的狼出沒。這黃羊，就是他們贈送給草原人的禮物。而且……」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見到過一個大狼，載著一個草原騎兵，飛一般地消失在天邊。」
年輕的巡邏兵有些緊張，真的有草原狼騎兵團嗎？漆黑的天幕沒有一顆星星。草原深處似乎傳來悠長寂寞的號角聲。
突然巡邏長機敏地起身，瞬間抽出了彎刀。那年輕的巡邏士兵心裡一驚，慌忙拿起弓箭。然而四處好像並沒有什麼動靜。他仔細聽著，除了自己心砰砰直跳的聲音，彷彿還有個悉悉嗦嗦的聲音越來越近。是某個野獸嗎？這草原上最厲害的野獸無疑是草原狼。草原貧瘠，沒有大型的野獸，唯有這狼，有極強的生存能力，處在草原食物鏈的較高位置。
「草原的勇士，匈奴神保佑我們。」那漆黑一片的地方突然有人說話了。別說是年輕的巡邏兵，連巡邏長都抖了一下。年輕的巡邏兵差點叫出來，手裡的箭瞬間就要放出去，被老巡邏長及時拉住了。
「匈奴神護佑草原。」巡邏長低低地說了一聲。年輕的士兵反應過來了，這是巡邏長交代給他的暗號。來的人是草原上的騎兵，是自己人。
黑暗中兩團黑影慢慢走近了，一直到很近的地方，年輕的巡邏兵才看清來著的情況。兩匹高大的馬，馬蹄已經被厚厚的羊皮裹起來了。馬上的應該是個年輕的騎兵軍官。
「巡邏長……終於又見到你了，好久不見，你去哪裡了呢？」騎兵軍官好像認識老巡邏長。
「我去帶著年輕人們打獵去了。」巡邏長說道，聲音略有些激動。「到了狩獵的季節，是草原年輕人最快活的時光。您還記得我啊。」
「是啊。」那年輕的軍官似乎嘴角略揚笑了笑。「你認識我嗎？知道我的名字嗎？老巡邏長。」
「我當然認識，」巡邏長露出榮幸的神色，「草原最聰慧最勇敢的年輕人，您是仲平將軍的左膀右臂耶索將軍！」
這個耶索將軍笑著點了點頭。牽著韁繩就準備離開了，臨走前又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道：「老巡邏長啊，不是仲平將軍，是仲平單于，懂嗎？我們要順從匈奴神的指示。」
老巡邏長的臉色突然暗了起來，他迅速地下頭，手放到胸口，平靜地鞠躬道：「我們匈奴右部從來都是只知道仲平，不知道其他人。」
那年輕的騎兵軍官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沙哈啊，老是請你出去當將軍，你為什麼老是守著你的巡邏官不放呢？你當了將軍，就不用在這裡忍受寒風和野獸了。」
「我對這片草原有感情。」老巡邏長一直低著頭、以手撫胸，直到年輕的軍官走遠了他才抬起頭來。年輕的巡邏士兵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巡邏長叫沙哈，他也第一次知道，他的巡邏長可以隨時當將軍。
草原深處，方顯出淡淡的火光。耶索的馬終於恣意飛奔起來。他突然「嗚嗷」地吼了一聲，聲音深沉遼遠，一直傳到遠方。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近，越聚越多。終於看清了，那深灰色的巨狼沖在前面，後面密密匝匝地跟著狼群！狼群中隔著十幾匹坐著一位匈奴騎士。他們渾身暗色的衣服，彷彿和夜色融為一體。
「今天的晚訓提前結束了。」耶索簡單地說，彷彿沒有感情。「我們草原狼軍團的軍官們，我要和你們說一說情況。軍官明早告訴騎士。現在騎士們去好好休息吧，軍官到大帳里去。」
人們一定驚奇於耶索溫文爾雅而又深沉不可捉摸的面容，以及他深邃的眼神。更驚人的是，他是由奴隸養大的，不過他具體出生情況就沒人知道了，他是由仲平撿來的。但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更沒人願意提及這件事。人們驚訝，這個貴族的氣質竟然脫胎於奴隸。甚至連仲平也覺得他不可捉摸，但他確實是無可挑剔的忠心耿耿，願意執行仲平的每一項命令。
仲平是他的救命恩人。當年殘酷的統一戰爭使多少個部落慘遭滅亡啊！仲平在行軍途中看到了他，這個小傢伙身上有寒病，被拋棄在路旁。仲平或許人性光芒突然顯現，請了一個奴隸婦人養育他，給他起名叫耶索，意思是流浪。這孩子雖然重病，但卻奇迹般地活下來了，不禁活下來了，而且處處顯露貴族的氣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