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巡邏長沙哈
夜似乎更黑了，寒氣也上來了，草地上濕漉漉、寒浸浸的，老巡邏長輕輕將毯子裹緊了一些。突然，老巡邏長停住了裹毯子的動作，而是如同石頭一樣不動了，靜止了。在草原深處，有輕微的四足踏地聲，聲音極低，但是矯健有力。
這是草原的野獸，鋒利有力的爪子有力地抓住草地，然後鬆軟的草地和毛皮將聲音降到最小，只有輕輕的摩挲草地的沙沙聲。熟悉的足音，老巡邏長聽了許多年，不知道有多熟悉了，是狼。
有一大群狼。這是老巡邏長驚訝的原因。如果一兩頭狼單獨出沒，這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一大群狼，不下五十頭，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見。更神奇的是，狼群沙沙的聲音幾乎是一致的，中間最遠，兩邊分開，說明狼群是鉗形隊形，紀律嚴明地前進著。
草原深處的狼，和草原上有人聚居地方，在人類活動圈出沒的狼是不一樣的。老巡邏長在草原深處已經站了二十多年的崗了，他知道的太多，人們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仲平不知道，耶索不知道，乃至前朝的大單于，都不知道。
老巡邏長的經歷是傳奇的。傳聞他救過前一位大單于羌渠的命——這個名字現在似乎在草原上消失了，沒人說他的名字，只說前大單于。傳聞老巡邏長年輕時就輔佐前大單于，甚至作為老師、軍師來指導羌渠——照這樣說，他應該是頭號謀士，而且擁有兵權。但是他低調至極，很多決策出自他之手，但是人們只記得羌渠，因為這位頭號謀士不願意露面。按理說羌渠接近統一草原時，老巡邏長應該以第一功臣享受極高的待遇，但是這位巡邏長卻主動去草原深處站崗了。——這是他的本來職務，他就是從一個草原深處的哨兵開始自己的軍旅生涯的，而且他擔任頭號謀士（傳聞）后，仍然每天出現在草原深處的崗位上，似乎從來沒有脫離巡邏長這一職務。
在草原最近處一次危機，正面受到夏侯惇自東向西的打擊，背面受到西涼大軍的襲擊。聽說——只是聽說，關於老巡邏長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聽說，他實在是過於低調——老巡邏長親自設計了防線，切斷了曹軍的運糧通道，夏侯惇的軍隊不得不撤出。至於耶索用群狼擊敗西涼，人們不知道老巡邏長了解多少，老巡邏長長期在草原深處，應該說是最為了解，最有資格發言，但是群臣在討論這件事時他卻保持沉默，沒有說一句話。
如果傳聞是真的，老巡邏長當時的地位絲毫不遜於仲平，如果他阻止仲平政變，那麼仲平可以說遇到真正的麻煩了。仲平政變后，作為羌渠最大的重臣，老巡邏長竟然安然無恙。且仲平多次請他出山，都被老巡邏長婉言拒絕了，他成了一個真正的巡邏長。——或許是他和仲平私交太好？讓仲平在取得大單于位置后決定放過他？這些人們都不得而知。
狼群停住了，老巡邏長甚至能感受到他們的喘息。
草原深處的狼和一般的狼是不一樣的，這一點老巡邏長清清楚楚，而且他還知道一點，這些狼從來沒有傷害過自己。
狼群察覺到了他的存在。
老巡邏長乾脆坐了起來，發出一陣沙沙聲。他看到了幽幽的眼睛，似乎在出神地看著他。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看到這種眼睛了，出神地看著他，似乎自己有什麼吸引這群狼的地方。而且這是老巡邏長近期第三次遇見草原深處的狼了，前兩次狼不多，兩三頭，這次是成群結隊。
老巡邏長下意識地向緊盯著他的狼招了招手，示意它過來。這個動作后老巡邏長又感覺有些荒誕，狼怎麼能看懂呢？就算看懂，為什麼要過來呢？
不料那頭狼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身邊。
太近了，狼輕鬆一撲，他的這條老命就沒了。老巡邏長年輕時徒手和狼搏鬥過，不過現在頭髮鬍子花白，胳膊也沒有力氣了，反映也不迅速了。肯定打不過這頭狼了。
狼停住了，接著順從地躺了下來，彷彿老巡邏長是個空氣，它只是到這裡休息。——或者是某種信任……彷彿老巡邏長是自己人。
這是頭體型碩大的狼，深灰色。老巡邏長坐到了他的旁邊，狼毛非常硬。狼絲毫沒有不適或警惕的感覺，彷彿老巡邏長四自己的同類。說實話，老巡邏長為自己的勇氣感到后怕，為什麼敢直接坐到狼身邊？甚至敢摸摸他的狼毛？萬一狼惱怒了，他不就完了嗎？
狼很順從。
老巡邏長甚至感到一絲愜意，總比一個人好，至少有伴了。
大概到午夜了，老巡邏長裹上毯子，準備休息了。如果還有個人，他們可以換崗，老巡邏長就能誰得踏實點了，不過現在他也能睡，只不過睡得輕一些。只有有絲毫的聲音，他都能立即聽到並清醒過來。
不過今晚他或許能睡得踏實些，因為一群狼就躺在他的旁邊，可以幫著他站崗。
老巡邏長隱隱聽到馬蹄聲。他立即坐了起來，瞬間清醒了。馬蹄聲從東面傳來，是有人從草原正面進入草原深處。
他回頭看了一些群狼，它們還在。他身邊的那頭耳朵高豎，已經站了起來，一幅警惕的樣子。
這個夜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耶索。老巡邏長想。他想通了很多事情，草原深處的狼軍團，就是他眼前的這群狼。當然，很長時間他就隱隱察覺到了，只不過是這幾天他親眼看到、感受到狼的靈性，更確定了而已。
「你們回去吧。」他低聲對這群狼說，說著揮了揮手。
狼掉頭離開了，後面的隊列依然呈嚴密隊形，往草原深處迅速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又印證了老巡邏長的一個猜想。 。，,。